她走到玄关处,没有立刻开门,而是谨慎地透过老式防盗门上那个小小的、已经有些模糊的猫眼向外看去。
楼道里光线昏暗,感应灯似乎刚熄灭不久。
猫眼的视野有些扭曲变形,但足以辨认出外面站着一个高大的男性身影。
不是周津成那种冷峻挺拔的轮廓。
来人穿着一件深色的休闲外套,身形略显随意,手里似乎还拎着什么东西。
郁瑾的心稍稍放下一点,不是预想中最坏的情况,但疑惑更深了。
她深吸一口气,打开了内侧的木门,隔着外面冰冷的防盗门栅栏,看向门外的人。
门外的感应灯因为开门声应声亮起,昏黄的光线清晰地照亮了来人的脸。
“司徒医生?”
郁瑾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惊讶,紧绷的神经瞬间松懈下来,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困惑。
“怎么是你?”
站在门外的,是司徒遂年。
他脸上带着惯常的轻松笑容,手里拎着一个看起来沉甸甸的超市购物袋。
“听说今天小景回来,我来看看孩子。”
司徒遂年扬了扬手里的袋子,笑容爽朗,眼神在郁瑾身后探了探,自然地问道。
“没打扰你们吧?刚下班路过楼下超市,想着你这两天估计忙得脚不沾地,肯定没时间采购,就顺手买了点东西上来。”
他的目光越过郁瑾的肩膀,看到了餐桌旁探着小脑袋、一脸好奇的小景,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些,还特意朝小姑娘眨了眨眼。
“小景,叔叔给你买了很多玩具,希望有你喜欢的。”
小景看到陌生人,尤其是高大陌生的男人,本能地往椅子里缩了缩,小手抓紧了桌布的一角,大眼睛里带着一丝怯生生的打量。
她没有立刻回应司徒遂年的招呼。
郁瑾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拉开防盗门。
“快进来吧,外面冷。”
她侧身让开通道,心里的疑惑却没减少半分。
她和司徒遂年虽然认识有几个月了,但聊的一直都是疗养院的事,关系远没熟络到要特意买了东西送上门的地步。
司徒遂年也不客气,拎着袋子走了进来。
他换了鞋,目光快速而自然地扫视了一圈这个小而温馨的空间,视线在墙上的卡通贴纸、桌上的小雏菊和角落里的积木城堡上停留片刻,嘴角的笑意加深,似乎觉得很有趣。
他的目光落回站在餐桌旁,小景还是有些拘谨。
“小景,别怕,我是司徒叔叔。”
司徒遂年蹲下身,让自己的视线和小景齐平,语气放得格外柔和友好,像哄小孩。
“你看,叔叔给你带了点好吃的。”
他打开手里的购物袋,里面露出新鲜的青菜、蘑菇,还有一大盒儿童牛奶和几包小景下午吃过的那种小熊饼干,甚至还有一提卷纸和一些生活日用品。
小景的目光被那熟悉的饼干盒吸引,怯意似乎消散了一些,但还是没说话,只是转头看向郁瑾,像是在寻求妈妈的许可。
“你太客气了。”
郁瑾看着那满满一袋东西,有些过意不去,也带着不解。
“其实不用这样的,我自己能应付。”
“举手之劳而已。”
司徒遂年站起身,把购物袋放到玄关柜上,动作自然。
“知道你今天是接孩子回来的日子,肯定一团忙乱。想着你们晚上可能就随便对付一口了,正好我买了菜,就多带点上来。”
他解释得合情合理,目光坦荡。
郁瑾心里的那点疑虑,在司徒遂年坦率的态度和实实在在的物资面前,消散了大半。
“那……谢谢你了。”
郁瑾真诚地道谢,紧绷的身体彻底放松下来。
“正好我在煮面,不嫌弃的话,一起吃点儿?”
她指了指灶台上还冒着热气的两碗面。
“好啊!”
司徒遂年爽快地答应,一点没客套。
“正好我晚上也没吃呢,有口热乎的面条再好不过了。”
他一边说,一边很自然地走向厨房,像是很熟悉这里。
“我来帮忙端吧?别烫着。”
“不用不用,你坐。”
郁瑾连忙拦住他,自己快步走回灶台边,端起那两碗面走向餐桌。
司徒遂年也没坚持,目光扫过小小的客厅,很自然地拉开餐桌旁另一张椅子坐下,位置正好对着小景。
小景依旧好奇地看着他,但眼神里的戒备明显少了很多,大概是因为他带来了小熊饼干,又或者是因为他和妈妈说话看起来很熟稔。
郁瑾把面放在桌上,又去厨房拿了一副干净的碗筷递给司徒遂年。
“小景,这是司徒叔叔,是妈妈的朋友。”
郁瑾坐下来,正式给女儿介绍。
“叫司徒叔叔好。”
小景看了看妈妈鼓励的眼神,又看了看对面笑容温和的司徒遂年,终于小声地、带着点奶气地开口。
“司徒叔叔好。”
“哎,小景真乖。”
司徒遂年立刻笑着应道,语气里满是真诚的喜爱。
“快吃面吧,看着就好香!你妈妈手艺肯定很棒。”
郁瑾笑了笑,拿起筷子,把面条拌了拌,又给小景的碗里夹了个煎得金黄的荷包蛋。
“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小景点点头,拿起她的小勺子和小叉子,开始专心地对付起碗里的面条和鸡蛋。
热气腾腾的食物香气弥漫在小小的空间里。
司徒遂年也拿起筷子,尝了一口面。
“果然好吃,郁记者你这手艺跟外面的百年老店不相上下。”
“你就别取笑我了。”
郁瑾有些不好意思,低头吃着自己的面。
三人安静地吃着面条。
司徒遂年似乎很懂得分寸,没有过多地询问小景的情况,只是偶尔用轻松的语气夸夸小景吃得香,或者聊聊工作上无关紧要的趣事,气氛倒也不算尴尬。
郁瑾吃着面,心里却不由自主地想到周津成。
官司胜诉后,她就没见过他了。
她忘不了陈宗羲教授临走时说的话。
“像,确实像,我总算知道他最近为什么如此偏执了。”
陈教授见过她的,在五年前。
现在,她和周津成的关系,因为官司了结,似乎回到了一个平衡点。
他不会再贸然造访,不会再用那种余情未了的眼神盯着她看。
“对了,”
司徒遂年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放下筷子,语气随意地问道。
“周律师呢?他不是一向对你这个案子挺上心的吗?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怎么没见他露个面?孩子接回来了,他这功臣也该来验收一下成果吧?”
郁瑾夹面条的动作微微一顿。
司徒遂年这看似随意的问题,精准地戳中她心底最复杂难言的地方。
她抬起头,迎上司徒遂年带着探究的目光,那目光深处似乎还藏着点别的什么,让她有些捉摸不透。
她垂下眼睑,用筷子拨弄着碗里的面条,声音平静地听不出情绪。
“他……出差了,濮律师说他们律所在国外有个紧急案子,周津成昨天傍晚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