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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第一章 回归

作者:涂然戏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我搞完了啊小瓷,你走前别忘了锁大门。”


    高跟鞋的声音在远去,晏瓷哎了一声,下意识抬头看了眼女人消失的背影,揉了揉发红的眼睛。


    一片黑暗中,只有她的工位上亮着灯。


    桌上乱糟糟摊着几十张服装设计稿,画笔,剪刀,裁到一半的布料,拆得零碎的人体模型,它们苍白的身体上划着笔直的血线。


    晏瓷托着下巴,埋头苦干。


    挂钟上的时针又无声走过了半程。


    终于,她长舒一口气,潇洒扔笔,双手举起画稿,透过光,纸上身披黑纱,穿着哥特长裙的模特微微扭动腰身,胸口下的蝴蝶成了点睛之笔。


    太敬业了!


    她真是牛马中的牛马,老板有她这样的员工,简直是上辈子磕八百个响头都修不来的福分。


    晏瓷把工稿摞成一堆,活动几下颈椎,咔嚓一声,表情瞬间皱成了苦瓜。


    嘶。


    要不是为了加班费和奖金,谁愿意当牛马。


    牛和马还包吃包住包治病,到时到点就休息,而她底薪三千八,拿命往里搭。


    已经二十三点四十分,末班车肯定赶不上,晏瓷只能自己走回去。


    老板抠门,下班时间一到就鸡毛地把走廊和大厅的灯闸给关了,她一手拿着手机照路,一手抱紧柔弱无助的自己,怀里夹着把伞。


    走出电梯,隔着玻璃门一看,外面果然下了雨。


    整座柘城都在雨中变得雾气朦胧,远处居民楼的光点萎靡不振地闪烁,街两侧,路灯也格外昏暗,像一排老人,沉默地吞吐着光辉。


    柘城偏远,这里又是居民区,公共设施老旧,维护人员一年半载都来不了一次,晏瓷早已见怪不怪。


    深秋的夜晚格外冷,晏瓷出门匆忙,只披了件单薄的风衣,现在风和雨嗖嗖地钻进脖子,刻骨铭心,她缩了缩脑袋,连打了三个喷嚏。


    如果江见云来接她回家,会大方地敞开外衣,把她整个都裹在怀里,揽着她往回走。


    他的身体很暖和,衣服里常带着洗发水的清香——这人总乱把洗发水当沐浴露用——晏瓷一边两眼漆黑地跟着他慢吞吞往前挪,一边偷偷把冰凉的手顺着他的下摆钻进去,像个昏君搂美人似地摸他的腹肌,顺便还能取暖。


    可惜江见云死了。


    在晏瓷的世界里被她单方面宣判死亡。


    无故失踪三个多月,电话不接,短信不回,监控没拍到他失踪前的最后一幕,上班的地方也查无此人,家里……说来有点地狱,江见云父母双亡,又跟亲戚闹掰了,约等于没有家人。


    最重要的——这人工资卡没给她!


    害得她现在为了交房租,一个人得打两个人的工。


    每每想到,晏瓷就后悔。


    后悔当初这男人主动给她上交工资卡的时候她为什么不收下。


    什么“钱放在你那跟放在我这是一样的”,这能一样吗?!


    她那时就是被狗男人的美色迷了心,爱情?呵,能当饭吃吗?能给她交房租水电吗?能帮她画完那些设计稿吗?能在她气得牙痒痒的时候当她的出气筒吗……


    哦,这事江见云倒能做。


    一阵狂风吹过,把晏瓷的伞跟她的人吹得东倒西歪,她缩紧脖子,压低重心,顶着风慢吞吞往前走。


    这一带都是偏矮的居民房或商铺,装修不行,顶上的铁皮被吹得噼里啪啦,广告牌也摇摇欲坠,像一只巨大的蝙蝠。晏瓷看着它大有掉下来的架势,特地绕到旁边走。


    啪得一声,什么东西被甩到了她的伞面上,顺着边沿滑进来,晏瓷伸手一捉,是张湿漉漉的纸。


    估计又是什么街头小广告。


    她眯眼一看,发现广告中央的男模还挺正点。


    骨相优越,鼻梁高挺,一双桃花眼盈盈含笑。


    就是画质糊了点,黑白的像遗照。


    哟,仔细一看,这不是她前男友嘛。


    三个月不见,怎么这么寒碜了。


    晏瓷扯了扯唇角。


    她之前发的寻人启事都贴这儿来了。


    不得不说,当地的警察局还蛮敬业的。


    为了抄近路早点到家,她现在经过的是一条非多年本地人不知道的隐蔽小路,没想到还能“偶遇前男友”,真是孽缘到了都挡不住。


    【姓名:江见云】


    【年龄:22】


    【于今年八月份走失,走失当日穿深蓝短袖,身高187,肤白,后颈有一颗小痣……】


    瞥了一眼纸上她早已熟烂于心的内容,晏瓷愤愤地一把将它揉成团丢向不远处的垃圾桶,纸团掷出一道完美的弧线,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没丢中。


    晏瓷四下看了下没人,又赶紧跑过去捡起来,将它理直气壮地塞回了口袋里。


    打印费是她出的,一毛钱也是钱!


    一道刺白的雷光线闪过她的眼前。


    晏瓷愣了下,心知这是要打雷了,雨只可能越下越大,她赶紧加快了步伐。


    小小的身影裹着风衣,一步一个水花地淌过漆黑的水坑,头上的大伞让她的背影看起来像只乱蹦跶的小蘑菇。


    蘑菇很快远去,平静下来的水坑却突然浮起了诡异的气泡。


    小巷内的路灯愈发昏暗,像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干扰而疯狂闪烁着,灯光下,一道极长的畸形影子从潮湿的地面蹿过。


    它的身躯紧紧贴地,如同一块干瘪的人皮,雨点无声落在它的身上,反射出黯淡的灰色。


    淅沥沥的雨声里,隐约夹杂了含混而怪异的嘟囔声。


    【嘶嘶……】


    【香……】


    【好香……】


    一道雷鸣轰然炸响。


    晏瓷打了个哆嗦,心底毛毛的,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她走过的那条巷子一片漆黑,顶上杂乱的电线犹如蜘蛛脚,周围的房屋都淹没在憧憧阴影里,让人联想到巨型的怪物。


    晏瓷怕鬼,从小就怕。


    虽然她知道这世界上不可能有鬼,但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恐惧。


    她埋头往回赶,脚步从一开始的快走变成了小跑,然后越跑越快,把自己弄得气喘吁吁,双腿发软,喉咙泛上血腥味了才堪堪停下。


    看着周围熟悉的景物,晏瓷一估摸,发现自己起码得再走七八分钟才能到家门口,心中一阵绝望。


    雨下大了,和风一起噼里啪啦地吹到她脸上身上,像一群死苍蝇,打得她生疼。


    想着以前江见云绝对不可能让自己一个人走夜路,也不可能让她被雨淋成这样,委屈就不受控制地涌上心头。


    这三个月她都是这么过来的。


    晏瓷狠狠吸了吸鼻子。


    她用湿漉漉的手摸出手机,找到了备注是“梁”的联系人。


    江见云失踪后她新交的男友。


    职业是医生,家中父母双全,长得斯文白净,身材也好,性格温柔体贴会哄人,在得知晏瓷单身后,锲而不舍地追求了她两个月,晏瓷在上周答应了他。


    都说烈女怕缠郎,更何况晏瓷容易心软。


    最后一条消息是今晚八点发的。


    【小瓷,明天你有空吗?中午十二点,我想约你出来吃个饭,地点就在你最喜欢的那家西式餐厅。】


    【我给你准备了个小礼物,希望你能喜欢。】


    晏瓷已读未回。


    因为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


    明天周六,她本想加班的,但梁锦宵又是她新交的对象,直接拒绝不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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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算过会回他,工作一忙就忘了。


    她开始啪啪啪往屏幕上打字。


    【真不好意思,我一直工作到现在,才看到你的消息。】


    【明天我休息,可以一起。】


    【阿梁,我在回家的路上,我总感觉后面有人在跟着我……我有点怕,我可以给你打个电话吗?】


    迅速发完这些话,她捏紧手机,吐了一口气。


    加班?


    她得先有命才能加班。


    人还是要对自己好一点的,不然死了都没人心疼。


    晏瓷已经决定了,如果一分钟内梁锦宵没回复他,自己就直接打过去,没想到最后一条消息发出后只过了没几秒,对方的电话就打来了。


    她连忙接通,开了免提。


    晏瓷抢先一步开了口:“阿梁,我快到家了,路灯坏了,有点黑,你能不能出来接我一下?”


    片刻,温润的男声从话筒传来,抚平了些许她的紧张:“好,我已经出门了,你别害怕。”


    晏瓷松了口气。


    对方还是很配合的。


    这样一来,后面即使有跟着她的人,也不敢做什么了。


    她一边跟梁锦宵聊天,一边加紧步伐,一路平安无事地到达楼下,抹了把雨水,用人脸开了最外面的防盗锁。


    楼道内光线明亮,晏瓷跑进家门,赶紧反手锁好,开灯,身体的重量倚在门板上,面对着熟悉的环境,心彻底放松下来。


    “到家了?”


    “嗯,谢谢你帮我,这么晚还来打扰你,是我太疑神疑鬼了。”


    晏瓷随手扒拉下湿得一塌糊涂的风衣,踢掉鞋袜,光脚走在地板上,留下一串湿漉漉的脚印。


    “没事的,我刚才正好接待完最后一个病人的线上咨询。你一个女孩子一定要注意安全,害怕的话,随时都可以打给我。如果以后晚上我不加班,就来接你回家。”


    晏瓷轻笑:“看来做医生也挺辛苦的。谢谢你。”


    她解开发圈,甩了甩湿哒哒的头发,打开暖气,三下五除就脱得只剩一件背心和短裤,白皙的肌肤裸露在空气中,泛着微光。


    梁锦宵:“那家西餐馆离你家挺近的吧,明天吃完饭,我能来你家坐坐吗,小瓷,我想更深入地了解你一些。你别误会,如果你介意的话,也没关系。”


    晏瓷拉上窗帘:“可以啊,你别嫌我这乱就好,那就明天吃完午饭,我带你——”


    巨大的雷声毫无征兆地在耳边炸响。


    她肩膀一抖,差点没拿稳手机,抿了抿唇,刚想顺着继续说下去,忽然感觉双腿凉飕飕的。


    有风正从她的背后吹来。


    她进来时明明关了门……


    耳畔,梁锦宵的声音有些模糊:“小瓷,怎么了?”


    心跳因恐惧加快,晏瓷喉咙发堵,脊背瞬间冒了一层冷汗,如同一个提线木偶似的,她一格一格地扭过头。


    房门大开。


    门口站着一个人。


    那人是冒雨来的,面容苍白,气喘吁吁,浑身都在滴水,一缕缕发丝狼狈地黏在他的额头上、睫毛上、唇上,雨水滑过清瘦的下颌,顺着修长的脖颈流进领口,看起来一塌糊涂。


    窗外,雷声轰鸣。


    一道闪电划过,晏瓷晃了下眼睛。


    江见云站在门外,比记忆里的更高,也更瘦,他只需要往前一步就能来到灯光下,却没有这么做。


    电话那头,梁锦宵的声音焦急到失真:“小瓷,小瓷,你那边到底发生什么了?我马上过来!”


    晏瓷直直盯着门口的男人,面上的神情将失魂落魄这个词演绎到极致,她的唇发抖,动了又动,失神般的喃喃道:


    “你明天不用来了,我……我搬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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