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江挽生那一个弹耳垂的动作和一句“小困猫”搅得心湖震荡。
沈念初脸上那抹滚烫的红晕尚未完全褪去，残留的温度却奇异地驱散了所有困顿，整个人变得异常清醒。
而台上校领导的发言也终于接近尾声，冗长的开学典礼终于落下了帷幕。
新生们如同重获自由的囚鸟，伴随着解脱般的欢呼声，迫不及待地起身，潮水般涌向各个出口。
宽敞的礼堂瞬间被嘈杂和推搡充斥，仿佛这里刚刚施行的不是庄严的典礼，而是酷刑现场。
江挽生和沈念初依旧保持着原有的姿势，安静地坐在原地岿然不动，仿佛与周遭的喧嚣隔绝。
苏晴和李悦对视一眼，也跟着按兵不动，耐心等待着这股拥挤的人流洪峰褪去。
直到礼堂重新变得空旷而安静，四个女孩才悠然起身。
走出礼堂，已近正午时分。苏晴兴致勃勃地提议：“我们去二饭堂尝尝吧？跟一饭比比，看哪个更好吃！”
李悦立刻附和。沈念初和江挽生自然没有异议。
四人便沿着树荫掩映的小道，朝着第二学生食堂的方向走去。
二食堂距离礼堂并不远，很快便到了。
里面早已人声鼎沸，热火朝天。
各个窗口前都排起了蜿蜒的长龙，空气里弥漫着各种饭菜的混合香气。
华清食堂的运作模式，沈念初三人已有经验。
首要步骤便是去指定的餐具消毒区领取统一消毒的餐盘和碗筷。
江挽生第一次踏入大学食堂，对这些流程全然陌生，只是下意识地紧跟着沈念初的脚步，目光追随着她的身影，她做什么，她便做什么。
在餐具区拿到消过毒的金属餐盘后，四人找了支看起来队伍移动稍快的窗口开始排队。
苏晴排在最前，江挽生排在最后，紧跟在沈念初身后。
看着前面陌生的点菜方式，沈念初忽然想起江挽生高中时的惯例，她的饭菜总是由肖琴等人帮忙打好的。
于是她侧过身，微微偏头对江挽生轻声说道：
“等下排到窗口，你看中哪样菜就指给里面的阿姨看，她会给你打。打好菜后，把饭卡放在机器上刷一下扣费就行……”
话说到这里，沈念初语气一顿，似乎想到了什么关键问题，秀气的眉尖微蹙：“哦，对了，你的饭卡还没发下来吧？等刷我的就行。”
她记得饭卡是报到手续完成时统一领取的，而江挽生是今早才到校。
饭卡？江挽生闻言，动作流畅地从随身的背包外侧夹层里抽出一张崭新的校园卡，两指稳稳夹着，在沈念初眼前清晰地晃了晃：“不用。”
简洁的声音带着一贯的清冷：“卡，有。”
“有……就好。”沈念初的目光在那张卡上凝滞了一瞬，随即自然地移开，原本温软的嗓音却不易察觉地低沉了几分，如同蒙上了一层薄纱。
这张卡……是什么时候出现在她手里的？她不是今天早上才来的吗？
那个陈浅……果然替她打点好了一切，两人的关系，看来确实不一般。
走在前面的苏晴和李悦将这番对话听得真切，心底那股怪异感又悄然升起。
沈念初对江挽生说话时那种无微不至、带着点小心翼翼引导意味的口吻，实在是太像在哄孩子了。
“挽生，”苏晴忍不住转过身，探究地问道，“你以前中学没在食堂吃过饭吗？”
江挽生还没开口，沈念初已经抢先一步，语调柔和地替她解释：
“吃过食堂的。只是大学这排队点餐的方式，跟中学可能不太一样，她是第一次来。”
“哦……”苏晴意味深长地拖长了尾音，眼神在江挽生和沈念初之间打了个转，没再继续深问。
四人打好饭菜，找了一张靠边的四人桌坐下。
饭菜的香气四溢，暂时驱散了空气中那点微妙的凝滞。
苏晴是个闲不住的话匣子，很快又找到了新话题，眼中闪烁着发现新大陆般的光芒：
“说点轻松的！我今早仔细考察了一下，我们班颜值担当的男生嘛，初步锁定三位！傅子轩、陆子毅、欧阳晨！怎么样，我这个审美在线吧？”
她掰着手指，一副福尔摩斯分析线索的架势。
李悦托着腮，想了想，认真地点评：“前三基本同意。不过我觉得□□宏也很有味道啊。
不过要论综合气质，还得是我们亲爱敬爱的班主任林老师！那身高，那气质，那谈吐……啧啧！”
“对对对！”苏晴瞬间激动起来，双眼放光。
“林老师简直是行走的荷尔蒙发射器！完全符合我对完美男神的所有构想！至于□□宏嘛……太粗犷硬朗了，不是我的菜。”
她转头看向一直安静吃饭、没有参与话题意向的沈念初和江挽生：“喂，你们二位评委，给点意见呗？”
沈念初轻轻放下汤勺，神色平静无波，语气实事求是：“抱歉，我并没有特意关注男同学的长相。你们说的人，我印象都很模糊，无法评价。”
李悦不死心，追问道：“那林老师呢？我们帅气的林老师你总不至于没印象吧？”
沈念初端正坐姿，脸上的表情带着学生特有的认真：“老师就是老师。评判一位老师的标准，只应关乎他的教学能力和师德。他的样貌如何，与这些无关。”
“唉！果然！”苏晴和李悦异口同声，露出一副“就知道你会这么说”的挫败表情。
她们的目光同时转向了另一位沉默选手：“挽生，你呢？你觉得谁帅？”
此时，江挽生已经用餐完毕，正用干净的纸巾慢条斯理地擦拭着嘴角。
听到问题，她掀起眼皮，一双深墨色的眼眸里没有任何情绪波澜，仿佛在讨论空气。
她的声音像浸在凉水里的玉器，清脆却带着疏离的冷感：“帅？与我何干？”
她的视线淡漠地从苏晴和李悦脸上扫过，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物理定理，“还有，师生恋是违反校规的，会被处罚通报的！”
她说完，便不再看任何人，眼神重新放空。
李悦被这番“义正辞严”噎得无言以对，默默低头扒饭。
苏晴看看面色冷淡的江挽生，再看看一脸平静但似乎完全认同江挽生发言的沈念初，夸张地扶额哀叹：
“我的天……你们两个，果然是绝配！这对话分分钟终结所有可能性！完全没法跟你们在一个频道交流！”
饭桌上的气氛被这两位彻底冷却至冰点，苏晴和李悦识趣地不再找话题，埋头快速解决了盘中餐。
四人沉默地离开食堂，返回宿舍。
刚推门进宿舍，苏晴和李悦就夸张地扑倒在各自的椅子上，喊着“累死了累死了”，嚷着要立刻爬床午睡，毕竟下午两点还有课等着她们。
沈念初则指着自己下铺正对面的那个上铺，对江挽生介绍道：“这是你的床位，正好在我对面。”
那个床位上已经铺好了整洁的被褥，是“陈浅”的手笔。
江挽生微微颔首，视线将整个宿舍巡视了一遍，目光最后落在自己的床铺，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嗯。还行。”
接着，她从自己那个看起来价格不菲的背包里，掏出一个精致扁平的金属烟盒。
她直接无视了沈念初，她深知对方不碰这个，而是看向正准备爬上床铺的苏晴和李悦，淡淡地问：“抽烟么？”
苏晴和李悦的动作同时僵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清晰的讶异。
在这个社会里，年轻女孩抽烟总会被贴上某种标签。她们连连摆手：“不抽不抽！”
“嗯。”江挽生神色没有丝毫变化，对她们的反应更是毫不在意。
她夹着那包女士香烟和一个银色金属打火机，迈步走向通往阳台的玻璃门，在推门前象征性地问了一句：“我去阳台抽。可以？”
语气与其说是询问，不如说只是通知。
“可以可以！没问题的！”苏晴和李悦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赶紧应道。
江挽生得到许可，便直接将肩上的背包随手放在自己的书桌上，推开阳台门走了出去，完全没想过要征询沈念初的意见，她似乎笃定对方绝不会反对。
看着江挽生走向阳台的纤细背影，沈念初只犹豫了一瞬，鬼使神差地也跟了上去，轻轻带上了阳台门。
刚走上阳台，就看见江挽生正微微低着头，一手护着火光，一手娴熟地点燃了唇间细细长长的香烟。
午间明亮的阳光洒在她精致的侧脸上，薄唇衔着细烟，深吸一口，然后缓缓吐出灰白色的烟雾。
烟雾缭绕间，她微微眯起眼望向远处的天际线，周身散发着一种冷艳而疏离的慵懒感。
沈念初安静地看着这一幕，心跳莫名地有些失衡。
她竟觉得，此刻夹着烟，姿态孤绝的江挽生，比平日里多了几分不羁的魅力，美得惊心动魄。
江挽生察觉到她的到来，侧过头，烟雾从微张的红唇间逸散出来。
她挑了挑眉梢，眼尾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审视与……淡淡的促狭，声音在烟雾里显得有点缥缈：“怎么？想试试？”
尾音带着点玩味的上扬。
若换做旁人递来的烟，沈念初定会毫不犹豫地拒绝。
但此刻，看着江挽生指间那点明明灭灭的星火，和她那双仿佛能蛊惑人心的眼睛，一股难以言喻的冲动莫名地攫住了她。
抽烟本身或许不美，甚至有害，但当它与江挽生这个人，这个姿态，这个午后联结在一起时，竟呈现出一种奇异而危险的吸引力。
她向前走了两步，停在江挽生身侧，抬起头迎上她的目光，清澈的眼眸里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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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一丝不确定的勇敢与……难以掩饰的好奇，唇角微微上扬：“好啊，试试。”
声音很轻，却很清晰。
江挽生静静地望着她，那双漆黑的瞳孔深不见底，仿佛带着无声的探寻。
她又深深吸了一口烟，随后优雅地将烟雾吐出。
没有多说一句，她直接将自己指间那支吸了一半的香烟递了过去。
烟嘴的位置，还残留着她唇上微润的痕迹。
沈念初看着那递到眼前的烟，指尖仿佛被无形的暖意烫了一下，有些发怔。
江挽生的手指骨节分明，肌肤是那种被精心呵护，从未受过烈日荼毒的冷白，在夕阳下近乎透明，如同上好的玉雕。
江挽生见她迟疑，眉峰几不可察地一蹙，作势就要收回手：“嫌弃？那算了。”
“没有！”沈念初几乎是下意识地伸手，一把抓住了江挽生正要收回的手腕，触手的温凉细腻让她心头又是一跳。
她稳住心神，另一只手小心翼翼地从江挽生的指缝间接过了那枚燃烧的烟蒂。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指腹下烟嘴滤棉的微潮感，那是属于江挽生的气息。
这个念头让她耳根又开始发烫，她学着江挽生的模样，略显笨拙地用食指和中指夹住香烟，将它放到唇边。
闭上眼，心一横，浅浅地吸了一口……
“咳咳……咳！！”
辛辣刺激的烟雾猛地呛入气管，毫无防备的沈念初顿时剧烈地咳嗽起来，瞬间咳得眼泪汪汪，白皙的脸颊憋得通红，单薄的肩膀都在颤抖。
江挽生目睹她狼狈不堪的样子，嘴角不受控制地扬起一个极其清浅的弧度，笑意在眼中一闪而逝。
她伸手，掌心带着薄薄的暖意，在她微弓的背上极其自然地轻轻拍抚了几下：“第一次都这样。适应了，也就不会了。”
她的声音难得地放得低柔，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纵容。
沈念初咳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气，脸上泪痕未干，面颊却更红了，也不知是咳的还是羞的。
她心有不甘地将烟递回给江挽生，小声嘟囔：“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呛人……”
江挽生极其自然地接过烟，没有丝毫犹豫，重新将那还带着沈念初温度和气息的烟嘴含入自己唇中，轻轻吸了一口。这动作做得无比流畅坦然，仿佛本应如此。
她就是这样的人，直截了当，不喜扭捏作态。
命运的联结，她要和沈念初更亲密，最好是形影不离那种。
不介意这根被她吸过的烟，并非出于任何强迫或矫饰的包容，而是一种从灵魂深处自然流淌出的亲密与理所当然。
有些情感，本就无需过多理由，它本身的存在就是最大的道理。
命中注定的牵绊，早已在无形中将她们牢牢系紧，也让江挽生内心深处悄然滋生出对沈念初特有的，只属于她一份的温存。
烟雾再次弥漫开，江挽生透过朦胧看向沈念初带着红晕的侧脸，忽然觉得有几分好奇：“你……为什么一点也不吃惊我抽烟？”
她原以为这多少会引来对方一些异样的关注或询问，毕竟，沈念初看起来就是那种标准意义上的“乖女孩”。
沈念初眨了眨那双因呛咳而湿润润的眼睛，唇角微翘，露出一抹带着小得意的狡黠笑容：“高三的时候，每次课间你跟肖琴她们出去‘透气’，回来的时候，身上总带着一股很淡很淡的烟草味。
虽然味道很淡很淡，但我鼻子可灵了，一点点就能闻出来。”
江挽生微微一怔，随即哑然失笑，伸出夹烟的手指在她面前点了点，语气调侃：“啧，小鼻子真是灵光啊，比狗狗还厉害。”
沈念初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慢半拍地反应过来后，她眼睛猛地瞪圆了，像只炸了毛的小猫，带着三分嗔怒七分不可置信地控诉道：“江挽生！你！你骂我？！”
江挽生被她这副模样逗乐，眼底的笑意清晰可见，语气却是一本正经的无辜：“没有，怎么会？字面意思，纯表扬。”
她甚至还微微点了下头以示肯定。
“屁！”沈念初才不信，毫不客气地啐了她一口，立刻反击：“你的鼻子才最灵敏！你全家都天赋异禀，比狗鼻子还灵光！”
江挽生也不生气，反而笑意更深了些，懒洋洋地道：“哟，急眼了？骂人可以，注意素质啊，吵架可不许连带家人哈！”
“切！”沈念初冲她翻了个小小的白眼：“要不是你先骂人，我才不会提你家人呢！活该！”
两人正幼稚地斗嘴间，江挽生指间那根细长的香烟也燃到了尽头。
“好了，幼稚园吵架结束。快回去，抓紧时间眯一会儿。”
沈念初鼻子里轻轻地“哼”了一声，带着点没吵赢的不服气，抢先一步推开了阳台门，快步走进了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