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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 飞奴

作者:苧予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离建京三里外有一辆青帐马车,马车稳健,一路往北,车上坐着两位俊俏公子。


    一位披着毛裘,原是晟朝的皇子,如今却成了人质。


    另一位腰配短剑,原是一个江湖劫匪,如今即将成为邾国的功臣。


    十九日前他们还是盟友,并肩同行,生死之交。


    马车摇摇晃晃,柳祈这一路上真的就再也没睁开过眼,沈韫仔细盯着他的脸,有些怀疑他究竟在想什么。


    “就快到了。”她兀地出声。


    柳祈的睫羽颤了一下,依旧没睁眼“好。”


    马车内静得就像刚经历一场暴雪,大雪将一切挣扎、不堪都埋藏起来,剩下的只有近乎死寂的沉默。


    “你就没有别的想说的吗?”


    “怎么?要我交代遗言吗?”柳祈终于睁开眼,那双眸子似刚化冰的清泉,认真地看着沈韫。


    “我不知道他们会把你带去哪儿,不过我若是得了官职就有了权,我一定会去找你的。”


    说出这些话时沈韫自己也觉得疯狂,明明是一场一本万利的交易,她只需将人交出去,根本用不着说这些。


    可她到底过意不去。


    柳祈的眼睛一弯,突然道“我倒真有一件事要交代。”


    “什么?”


    此刻除了要她放走他,无论柳祈说什么她都会答应。


    “我有一个弟弟还在大狱之中,我放心不下,你能否帮我打听他的消息。”


    “只是打听消息?”


    “大狱可不是那么好进的,救他出来更不可能,我只要确保他平安,再帮我带句话给他。就说,我若活着定会带他出华京,我若死了定会佑他长命百岁。”


    沈韫满脑子都是他的那一句我若是死了定会佑他长命百岁。


    她不禁好奇,那个人会是谁。


    “你弟弟叫什么名字?”


    “楚南煜。你要是见到他了就叫他玉赫,他就会知道是我托你去的。”


    “好,我会想办法的。”


    沈韫应得干脆,柳祈只觉得好笑“是不是现在无论我说什么,怀珠都会答应?”


    沈韫无言。


    马车的速度慢了下来,他们都知道,就快到城门了。


    “那怀珠保我长命百岁,如何?”


    沈韫瞪大了眼睛,万万没有想到他会说出这句话。


    “我还有好多事想做,我还没见过蜀地的山、梧州的水,这十一年来我活得失败透顶,我不想就这样死了。”


    柳祈每吐出一个字,沈韫的心便跟着紧了一分。


    “怀珠。”他平静她看着她“你会答应我吗?”


    她不能答应,她绝对不能答应。


    可她张开嘴,蹦出一个十分陌生的字“好。”


    好?


    话音刚落,柳祈的眉眼终于舒展开,他心满意足地靠上窗。


    外面的风吹了进来,围在他脖颈上的狐狸毛轻轻晃动,他直勾勾地盯着沈韫,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


    沈韫清醒过来,还想再说点什么,马蹄在这时停下,她连反悔的机会都没有了。


    “沈姑娘。”候在外面的人已经走到了马车前“人可带来了?”


    沈韫将目光从柳祈的眼中抽离出来,掀开帘子下去。


    一个身宽体胖的官员站在前面,着急地往她身后的车内探望“沈姑娘,人……”


    “在车上。”沈韫越过他,朝身后的颜大人行了个不太合规矩的礼。


    颜大人微微领首,目光落在从马车上下来的人身上。


    “柳公子,一路劳累。”


    柳祈挺立在众人面前,丝毫没有人质该有的样子,反倒是像一个座上贵宾。


    “从大狱将我劫出,各位大人真是煞费苦心。”


    “那是因为柳公子值得冒这个险。”


    假惺惺的对话就此打住,柳祈冷笑一声,直白开口“你们和江迫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江迫?”这两个字从颜大人嘴里蹦出来,听着万分嫌弃“他一个前朝罪臣,没有资格与我为谋。此番救你,是我要与你谈笔生意。”


    如此狂妄,如此沉静。


    柳祈和沈温终于意识到他们忽略了一个至关重要的线索。


    在他们谈话期间,两边的官员都垂着头,就连颜大人说出这样轻蔑的话他们也没人抬起过头。


    在场的官员都着官服戴官帽,只有颜大人穿着自己的衣服。


    如此年轻,却有如此大的权力,他的身份想来极为显贵。


    原来江迫把他卖给了这样一个人。


    柳祈沉下心来,问道“与一个逃犯谈何生意?”


    “不必着急,很快你就会知道了。”颜大人终于下令“将柳公子带至州府大人后院,明日启程回永都。”


    “是。”


    几个身强力壮的官兵绕过沈韫,擒住她身后的人,沈韫看着他们将他带走,那动作粗鲁至极。


    “沈姑娘。”颜大人出声,打断她紧巴巴的目光“随我一起去州府大人府上用膳吧。”


    这句话并非询问,而是命令。


    沈韫不喜欢这样的语气,可她如今只能照做。


    今夜的宴席十分隆重,沈韫被安排坐在颜大人的身边,在一排男官中倒显得她格外显眼,以至于每一个人都忍不住多看她两眼。


    下面的人还没落座完毕,不断有人上前去给州府大人贺喜,可州府大人的腰始终没有挺直过,诚惶诚恐地擦拭着额角的汗珠。


    已经落座的人低声私语着,目光时不时看向两个年轻的生面孔。沈韫被盯得有些不安,可颜大人却旁若无人地跟她聊起琐事来。


    “沈姑娘的那只灰鸽还在我那儿,它可真是聪明,大雪天也没迷了路。”


    “这些天劳烦颜大人了,等去了永都我就把它接走。”


    “不劳烦,我挺喜欢它的,聪明识趣,在永都这么久我给什么它吃什么,从没折腾过。”


    他的话难道不是另有他意?


    沈韫摸不清他的秉性,只能随口附和“它性子温和,与谁都亲近。”


    “飞奴随主,想必沈姑娘也是温和之人,与那灰鸽一样?”


    “我既然敢替大人劫大狱,便做不了温和的鸽子。”


    颜大人低头,看着桌上的乳鸽“可鸽子忠心,温和或刚烈都不重要。沈姑娘,我十分喜爱你的鸽子,希望你也不要让我失望。”


    席间的人都入座了,州府大人抬头望向颜大人,颜大人轻抬眼皮,递去了一个眼神,他才站直身子面向众人。


    “今夜宴请各位同仁确实是有天大的幸事,贵人莅临,是燕州荣幸。今夜的宴席贵人担心各位过于守礼,这才让老夫主持。老夫也不便多言,各位同仁今夜不必拘礼,不醉不归。”一番话后州府终于坐下。


    这场宴席人人都在谈论今早城外的事,明日押送柳祈的马车平安出了燕州,那这州府大人可就能记上一功了。


    柳祈不是他抓到的,人也不是他亲自送回永都的,他只不过在其中当了一个最不起眼的角色,可这天大的功劳就得分他一杯羹,谁能不羡慕?


    屋内推杯换盏,场面话说尽,这是难得的交际场,无人不沉溺其中,没有人注意到府外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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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近的危险。


    两支穿着黑色锦衣腰佩宝剑的队伍迅速围住整个府宅,带头的那位腰间挂着一块金灿灿的令牌。


    不长眼的家丁上前大声呵斥,可话还未说完便被一剑抹了脖子,余下的话连着气从喉咙冒出来,他听见自己的血涓涓外涌的声音。


    另一个家丁吓得当场跌坐地上,脸色煞白,活像见了地狱的阎王。


    紧闭的大门被轻而易举地破开,十几个人并作两列,提着锋利的宝剑朝灯火通明的宴席走去。


    嘭地一声,那扇单薄的门被踢开,明亮的烛火照在门口之人的脸上。


    一双剑眉星目,身躯凛凛,手执长剑,有斩鬼杀神之势。


    “执御司办案,各位大人叨扰了。”


    执御司?那不是皇帝身边的人吗?怎会到燕州来办案?办什么案?


    州府大人看向颜大人,席间众人皆已起身,只有他依旧端坐,甚至还喝起了酒来。


    那位执御司的大人抬起左手,轻轻动了动手指,身后的黑衣卫便不由分说地将剑架在每个官员的脖子上。


    利剑划破空气的声音刺耳,像在他们心尖上剜肉一般,有人吓得双腿打颤。


    “大人!大人这是什么意思?”州府大喊着,脖子往后缩,像极了一只胆小怕事的耗子。


    一片寂静中只能听见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不是说了吗,执御司办案,州府大人是不打算配合了?”


    “不不不敢,只是不知道大人要办什么案?为何要这般对我们?”


    “在你们饮酒作乐之时执御司已去过各位大人的宅邸了。各位搜刮民脂,中饱私囊,官官相护,勾结商贾,需要我将这些账一笔一笔地跟你们算一遍吗?”


    “大人是不是误会了?我们从未做过这等厚颜无耻之事!”


    门口的人双眉一压,开口道“州府大人的声音颤得厉害,是害怕呢还是心虚啊?”


    “大人!我们都是文臣,从未见过刀枪,这般行径谁都会害怕。可我们绝没做过大人说的那档子事!”


    “可你们宅邸搜出来的那么多银钱作何解释?”


    一箱接一箱的白银被抬上来,腰配令牌的大人转了转手中的剑,挑开箱盖。


    烛火照在白花花的银子上,映在他黑沉沉的眸中。


    “州府大人在别院修银山啊?”


    “这……这根本就不是我的!一定是有人故意放在别院诬陷我!”


    “这么多箱,不是你的,为何你之前没有发现?”


    “这我真的不知道啊大人!”


    “其他大人也是被冤枉的咯?”


    “是……是!”


    起此彼伏的喊冤叫屈,板上钉钉的铁证,人当真都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那就都杀了吧,杀一个抵一张罪状。”


    他轻飘飘地说出口,也实打实地这么做了。


    利剑穿破心脏,那位大人甚至还未来得及害怕就已经没了气。


    “大人你这是做什么!太子殿下还在这儿呢!”州府大人似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冲着颜大人哭喊“太子殿下求求您救救我们!”


    太子?


    沈韫惊诧地看着颜大人。颜大人怎么会是太子?


    一切看起来都那么地不合理,可一切似乎又说得通了。


    为何她能从狱中活下来,为何她能被安排进邾国的军营,为何要让她带来柳祈。


    沈韫突然意识到,也许从一开始她就跳入了陷阱,她在一步步地走上错路,她也许还会成为这场阴谋里最大的推力。


    可她如今没办法抽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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