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显然也听到了玲王那声咕哝,咳嗽两声,又拍了拍手。试图把我们的注意力召唤回来。
“其实我早就有这个想法了,但碍于你们的学业,一直没有提出来。”
他忽然停顿,显然是在吊我们的胃口。
洁世一的眼睛闪闪发光,满眼都是崇拜。啊,真不公平,他好像已经知道内幕了!
父亲刻意拖长声音:“那就是——”
他张开双臂,笑容灿烂得如同此刻庭院里的阳光,带着一种即将揭开盛大冒险帷幕的兴奋:
“欧洲!孩子们!一个超级棒的足球研修旅行!就在这个暑假!”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秒。
“欧洲?!”御影玲王的声音第一个冲破了寂静,带着难以置信的狂喜。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睛瞬间被点燃,爆发出比夏日骄阳还要璀璨的光芒,整个人像是被注入了无限活力,几乎要原地蹦起来。“伯父!您是说真的吗?!去看比赛?去参观俱乐部?!天呐!这简直是……梦想成真!” 他激动得语无伦次,目光灼灼地看向我父亲,仿佛对方是点石成金的魔法师。
与之形成惨烈对比的,是凪诚士郎。那张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在听到“欧洲”和“旅行”这两个词的瞬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灰败下去。他高大的身躯晃了晃,像是被无形的重锤击中,然后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濒临灭绝的绝望感,将目光转向了我。那双总是半睁着的黑色眼睛此刻完全睁开,里面清晰地写着“难以置信”、“被你害惨了”、“人间地狱”几个大字。那眼神幽怨得仿佛我亲手把他推下了去往炼狱的航班,无声地控诉着这比轻井泽集训还要恐怖百倍的“惊喜”。
而洁世一,正如我所料,他激动得脸颊泛红,那双湛蓝的眼睛里充满了纯粹的向往和兴奋,用力地点着头,那两撮标志性的V字呆毛也跟着上下晃动:“是!非常感谢您!清田先生!我一定会珍惜这次机会!” 声音响亮,带着少年人特有的热忱。
“哈哈哈!就知道你们年轻人需要开开眼界!”父亲满意地看着眼前迥异的反应,大手一挥,“我呢,退役了也不能闲着,打算转行做教练!正好趁这个机会,带你们去见见世面,顺便去考察考察那几个顶级的豪门俱乐部——拜塔慕尼黑和巴萨克·多特蒙德都在名单上!我自己也去把教练资格证的最后流程搞定!”
他话音未落,玲王已经激动地握紧了拳头,恨不得立刻出发。凪则是一副灵魂出窍、生无可恋的模样,仿佛“拜塔慕尼黑”和“巴萨克·多特蒙德”是什么吃人的怪兽巢穴。
就在这时,玲王动了。他脸上兴奋的红晕未退,却极其自然地伸手,一把揽住了旁边僵硬的凪诚士郎的肩膀,几乎是半拖半拽地把这个巨大的“节能障碍物”往玄关外、庭院的方向带。
“凪,过来一下,有点事跟你商量。”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部长”口吻,但紫眸深处却闪烁着精明的、属于御影家继承人的光芒。
凪被他拖得一个踉跄,像一具失去灵魂的行尸走肉,毫无反抗之力地被玲王带离了客厅。两人在庭院那棵枝繁叶茂的樱花树下站定。玲王背对着我们,微微倾身,凑在凪耳边飞快地说着什么,手指还比划着,像是在进行一场至关重要的商业谈判。凪低垂着头,乱糟糟的白发遮住了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他高大的背影透着一股浓浓的“被迫营业”的颓丧。
我听不清具体内容,但能看到玲王说到某个点时,凪的肩膀似乎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玲王立刻乘胜追击,语速更快,甚至还拍了拍凪的背,像是在给予某种保证或……诱惑?
整个过程不到两分钟。
当玲王再次揽着凪的肩膀走回来时,凪脸上的表情……变了。虽然依旧没什么精神,但那种“世界末日”般的绝望感奇迹般地消散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认命的、带着点……嗯,像是签了不平等条约后获得短期缓刑般的微妙平静?他甚至极其轻微地、几乎难以察觉地对父亲点了点头。
“伯父,”玲王笑容灿烂,带着胜利者的姿态宣布,“凪也觉得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我们都没问题!” 他放在凪肩上的手,暗示性地微微用力。
父亲哈哈大笑,洪亮的笑声在客厅里回荡:“好!爽快!就这么说定了!” 他完全没在意凪那点细微的变化,或者说,他根本不在乎过程,只要结果是他想要的。“洁君嘛,”他看向依旧激动不已的洁世一,“你这几天就安心住在这里的客房!玲王君和凪君,你们要是不嫌弃,客房还有空,也可以住下!省得来回跑,我们出发也方便!”
“不嫌弃!打扰伯父伯母了!”玲王立刻答应,笑容得体又带着点小得意。
凪则是有气无力地“嗯”了一声,算是默认了这“包吃包住包地狱旅程”的全套服务。
***
时间在签证、打包行李、以及玲王对欧洲之旅的无限憧憬与凪对“节能生活”倒计时的哀悼中飞快流逝。洁世一很快融入了家里的氛围,他对足球纯粹的热爱和谦逊的态度赢得了母亲的好感,也让我那爱玩的父亲找到了一个绝佳的“足球话题”讨论对象。玲王则发挥了他强大的组织能力,把行程细节、装备清单安排得井井有条,俨然一副“副领队”的架势。凪……凪大部分时间都窝在客房的沙发里打游戏,只有在饭点或者被玲王强行拖去进行“保持最低限度身体状态”的散步时才会出现,像一只被迫离开舒适圈的白色大猫。
终于,登机日到了。
成田机场国际出发大厅,人潮涌动。母亲温柔地帮我整理了一下衣领,父亲则像个兴奋的孩子王,戴着墨镜,指挥着舅舅清田智辉——他也作为“后勤保障人员”加入了我们的队伍——核对行李。洁世一背着一个看起来塞满了笔记本和足球杂志的鼓鼓囊囊的背包,眼神里充满了对未知旅程的期待,时不时紧张地推一下鼻梁上并不存在的眼镜。
玲王一身休闲又不失格调的装扮,紫色的短发在机场明亮的灯光下显得格外耀眼,他正拿着护照和登机牌,笑容自信地和机场工作人员沟通着什么,流畅的英语和从容的姿态显示出他对此的驾轻就熟。
而凪……他穿着宽大的连帽卫衣,巨大的白色耳机罩在头上,试图隔绝一切噪音。他推着一个看起来轻飘飘的登机箱,整个人散发着“好想回家睡觉”的低气压,慢吞吞地跟在队伍最后面,像一只被强行拖出洞穴的北极熊。
“各位乘客请注意,您乘坐的JL421次航班飞往德国慕尼黑,现在开始登机……”
广播响起,父亲大手一挥:“出发!目标,欧洲!”
通过廊桥,踏入机舱的那一刻,一股混合着空调冷气和特殊皮革气味的气息扑面而来。巨大的引擎轰鸣声在舱外隐隐作响。我下意识地攥紧了手中的登机牌,指节有些发白。
这是我的第一次海外之旅。十六年来,我的世界只有东京。那些在电视上看过的欧洲古堡、球场、街道,此刻突然变得触手可及,却又因为陌生而显得庞大而令人心慌。脚下的金属地面仿佛带着轻微的震动,提醒着我即将远离熟悉的一切。
玲王很快找到了我们的座位——经济舱靠后一点的位置,三个连排。他极其自然地侧身让我进去:“爱,你坐中间。” 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体贴。
考虑到我第一次坐飞机坐窗边可能会恐高,坐靠近过道的位置又不方便,坐中间确实是个好选择。
我点点头,有些僵硬地坐进那个中间的位置(B座)。玲王随即坐在了我的右边(A座),而凪则慢吞吞地挪过来,把自己庞大的身躯塞进了我左边的靠过道位置(C座)。洁世一和舅舅坐在我们斜前方,父亲母亲则在前面的商务舱——用父亲的话说,他要“养精蓄锐,落地后带你们大杀四方”。
系好安全带,机舱内的灯光调暗了一些。巨大的飞机开始在跑道上滑行、加速,引擎的轰鸣声越来越响,一股强大的推力将身体紧紧压在椅背上。我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地面灯光和建筑物,心脏在胸腔里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手心微微沁出了汗。一种脱离掌控的失重感和对未知的茫然紧紧攫住了我。
就在这时,一只温暖的手轻轻覆盖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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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我紧握成拳、放在膝盖的手上。
我猛地转头。
是玲王。他侧着身,紫罗兰色的眼眸在昏暗的机舱灯光下显得格外柔和而专注,里面清晰地映着我有些慌乱的脸。他掌心传来的温度干燥而稳定,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
“别紧张,爱。”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却清晰地穿透了引擎的噪音,像一股暖流注入心间,“起飞的时候是会有点不适应,闭上眼睛,深呼吸几次就好了。飞机很安全的。” 他微微收紧了手指,传递着无声的支持,“有我呢。”
奇迹般地,在他温和的话语和掌心暖意的包裹下,我胸腔里那只横冲直撞的小鹿渐渐平息下来。急促的呼吸慢慢变得平缓,紧绷的肩膀也放松了一些。我看着他近在咫尺的、带着安抚笑意的脸,轻轻点了点头:“嗯。”
飞机昂首冲入云霄,剧烈的颠簸过后,机身逐渐趋于平稳,进入平流层。窗外是翻滚的云海和下方如同微缩模型般的海岸线,壮观得令人屏息。我新奇地看着这一切,刚才的慌乱被一种豁然开朗的兴奋感取代。
然而,就在我稍稍放松,准备好好欣赏这云端美景时,我的左手——那只垂在身侧、靠近凪的手,突然被一只微凉、骨节分明的大手抓住了!
我吓了一跳,愕然转头看向左边。
凪诚士郎不知何时摘掉了一边耳机。他依旧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椅背上的屏幕,仿佛那只抓住我的手不是他的。他的手指只是松松地圈着我的手腕,掌心带着一点刚摘掉耳机后的微凉。
“……我也紧张。”他平板的声音响起,语调毫无起伏,甚至没有转头看我一眼。
骗鬼呢!
我看着他脸上那万年不变的“好麻烦”表情,再感受着手腕上那毫无紧张感可言的、近乎敷衍的握力,瞬间就识破了他拙劣的谎言。这家伙,分明是看到玲王牵了我的手,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也来这么一出!
玲王显然也看到了这一幕,他挑了挑眉,紫眸里闪过一丝了然和促狭的笑意,但他没说话,只是握着我的右手又紧了紧,像是在宣示某种主权,又像是无声的纵容。
看着凪这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模样,再看看玲王那看好戏的表情,我心底那点无奈和好笑瞬间冲散了最后一丝因高空飞行带来的异样感。我忍不住轻轻笑了出来,手腕微微动了动,却没有挣脱凪那没什么诚意的“钳制”。
我微微侧过头,凑近凪那边,用只有我们三人能听清的声音,带着笑意小声说:
“放心吧,凪同学。就算飞到了地球另一边,” 我顿了顿,目光扫过他依旧没什么表情的侧脸,语气带着点安抚的认真,“我们也不会把你一个人丢在异国他乡的。说好的‘有难同当’嘛,虽然这次看起来更像是‘有福同享’?”
听到“有难同当”四个字,凪那没什么焦点的黑色瞳孔似乎极其细微地波动了一下。他依旧没有转头,只是抿了抿唇,喉结不明显地滚动了一下,抓着我的手……似乎也极其轻微地、短暂地收紧了一瞬,快得像是错觉。随即,他又恢复了那副懒洋洋握着的姿态,仿佛刚才那一丝波动从未发生。
他没再说话,只是重新戴上了那只摘下的耳机,把自己彻底埋进了音乐(或游戏音效)的世界里,只留下那只微凉的手,依旧松松地圈着我的左手腕。
机舱内灯光昏暗,引擎发出低沉的嗡鸣。我的右手被玲王温暖的手掌包裹着,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左手手腕则被凪微凉的手指松松圈住,像一道若有似无的、属于“节能生物”的奇特羁绊。
窗外,是无垠的云海和璀璨的阳光,下方是蔚蓝的大西洋。巨大的金属飞鸟正载着我们,平稳地掠过欧亚大陆的上空,朝着那片孕育了无数足球传奇、即将展现在我们面前的绿茵圣地——德国,坚定地飞去。
第一次离开东京,离开熟悉的一切,飞向陌生的远方。心中那点残留的忐忑,此刻竟奇异地被一种踏实的暖意和隐隐的期待所取代。我轻轻吸了一口气,空气中似乎已经能嗅到,来自慕尼黑安联球场那混合着青草与狂热梦想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