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刮在脸上,干冷生疼。
中街人流比平日多了不少,置办年货的人络绎不绝。
陆南星和江赫言并肩走在熙攘的人群里。
“所以呀,我觉得我能把雕刻坚持到今天,包叔功不可没,”陆南星仰起头,声音带笑,“他之前可是没少夸我,说我手稳,心静,有灵性。”
她叹气:“哪像现在,每次见我都叨叨个没完!”
江赫言低低笑了一声,侧过头看她:“看来南星喜欢鼓励教育。”
“这话说的,”陆南星佯装不快,飞他一个白眼,随即自己先笑了,“谁喜欢成天被骂呀!”
“我知道了,以后保证多鼓励你!”江赫言眉峰轻轻一挑,语气纵容。
“呵!”陆南星踢开一颗石头,“那些都只适合小时候!”
“怎么说呢......我很小的时候,就明白一个道理。”她顺手将围巾松了松,侧头扫了一眼江赫言,斟酌片刻后,语气变得认真,“你看,舞台上,灯光最亮、最吸引人的位置,永远只能有一个,是领舞的!”
“但伴舞也必不可少,难道是他们自己不想当领舞吗?不是,不是‘只要努力,就一定有机会’。现实往往是,付出了同样、甚至更多的汗水和努力,他们还是伴舞......”
顿了顿,她总结:“所以很多时候,鼓励没用!”
江赫言嘴角的笑意加深,双眼定定地看向陆南星,面露欣赏:“南星从小就看事情很通透,这样很好。”
陆南星却伸出手指,在他面前摇了摇:“不,赫言哥,这不叫通透。”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这叫底气!”
“底气?”江赫言重复了一遍,眼神询问。
“对,底气!”陆南星用力点头,“我爷爷,我家里人给我的底气。我学雕刻,学画画,纯粹是喜欢,是爱好。我心里清楚,我又不指着这个谋生,所以我可以享受这个过程。”
江赫言安静地听着,没有打断,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陆南星神采飞扬的脸。
等她说完,他沉默了几秒,忽然开口:“家人是你的靠山。那,南星......”
他微微停顿,斟酌着开口:“以后,你的靠山......可以多我一个吗?”
这话问得既突然又自然。
陆南星猝不及防地撞进他认真的眼眸里,心跳不由自主地漏跳了一拍。
“谢谢好意,不过——”她拖长了调子,眼神清亮,“我以后要做自己的靠山!”
她扬起下巴,“不光是自己,我还要努力,成为我家人和朋友们的靠山!”
江赫言唇角弯起,点了点头,只吐出一个字:“好。”
陆南星狐疑地瞅着他:“你觉得我做不到?”
江赫言却笑了,笑声爽朗:“恰恰相反,我觉得你能行。”
陆南星讪讪地摸了摸鼻子,有点不好意思,话锋一转:“当然啦......那估计也是好多年以后的事儿了,现在说这个,有点吹牛的嫌疑!”
她自己先笑了起来,声音清脆。
江赫言笑意更深:“有心才能开始努力。”
他自然地转换了话题:“明天有空吗?一起去老何那儿看看?包叔不是说他那儿新到了一批料子,说不定有适合你的石头。”
“明天?”陆南星皱眉。
“怎么,有事?”江赫言问。
“倒也不是什么要紧事......”陆南星正想继续说下去。
“陆南星!陆——南——星!”
声音从斜前方传来,陆南星下意识地抬头,顺着声音方向看去,是一家裁缝铺。
“立新裁缝铺”门前搭了半截布棚子,棚子底下摆着七八个柳条筐。
一个头戴破旧狗皮帽、脸颊冻得通红的老汉,正袖着手跺着脚取暖,嘴里不停地吆喝着:“新炒的松子、榛子嘞!香得很!”
陆南星眼注意到筐里有榛子、松子和山核桃;有冻梨、冻柿子;还有粘豆包......
“这呢!往哪看呢!”
陆南星视线一转,裁缝店里风风火火地跑出一个人,正冲她用力的挥着手。
大冷的天,来人只穿着一件半旧的红色绒衣,袖子还撸到了胳膊肘。
见陆南星注意到了自己,他咧嘴一笑,指了指店里,不等回应,一个转身又钻了回去。
陆南星见状,无语地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你朋友?”江赫言看着那消失的背影,“看样子找你有急事,过去看看吧。”
“没办法,别看江阳不小,买年货的地不多!”陆南星却没有立刻挪步,而是走到老汉面前。
她蹲下身,摘掉一只皮手套,拣起一颗已经开了口的榛子,用力一掰,没掰开,反而硌得手指生疼。
“嘶......”她轻轻吸了口气。
江赫言跟着蹲在她身旁,很自然地伸出手,从她手里接过的榛子。
他手指修长有力,看似没用什么劲,只听得轻微一声脆响,榛子壳应声裂开。
他将果仁递到陆南星面前:“喜欢吃这个?”
陆南星接过果仁,扔进嘴里,香味在口腔里弥漫开来。
她满足地眯了眯眼,连连点头:“嗯!香!”
江赫言眼底漾开一丝笑意,抬头问那老汉:“大爷,这些怎么卖?”
老汉一直笑眯眯地看着他俩,见问价,忙咧开嘴,露出缺了颗门牙的笑容:“山核桃便宜,一毛钱五个!松子一块五一斤!这榛子最好,两块一斤!”
“什么?榛子要两块?”陆南星“嘶”了一声,“大爷,你这价比副食商店可贵了不少!”
老汉也不恼,搓着手笑呵呵地解释:“闺女,这你就不懂了。商店里那是陈货,俺这是今年新下的,你瞅瞅这成色!再有,今年霜冻,榛子减产,就这点还是我走山里亲戚家收的!”
江赫言没还价,指着面前的两个箩筐:“这些榛子和松子,我都要了。”
“都要了?”不仅是老汉愣住了,陆南星猛地扭过头,凑到江赫言耳边,压低声音:“不讲价也就算了,这么多,两大筐呢!怎么搬回去?”
江赫言淡淡一笑:“放心。”
“放心?放什么心呀!”陆南星打算等会找个地打电话找人。
这时,裁缝店内的人见陆南星迟迟有进去,棉布门帘又被掀开,青年再次探出身来,裹了件棉袄,但扣子没扣。
他看到陆南星蹲在筐前,忍不住大声嚷着:“陆南星!你磨叽啥呢?赶紧的!”
陆南星没好气地冲他摆摆手,扬声道:“听见啦,马上!你先进去,我买点山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