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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9章 满洲里10

作者:佑点乐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深冬的满洲里早已是一片银装素裹,街道上的积雪被堆积到路两旁。


    空气中弥漫着煤烟的气息,呵气成冰。


    与老毛子的生意比预想中的顺利。


    一个礼拜的时间已经商议妥了交易方式和价格,火车皮也顺利敲定。


    程诺和张弛主动留下扫尾,处理交易地后续事宜。


    即将离开,租住的小院里气氛轻松不少。


    江赫言侧头看向刚进门的秦牧也:“火车票买好了吗?”


    秦牧也脱下棉大衣扔到炕梢,边往炉子旁走边回答:“定了,明天下午的车次,明早出票!”


    “可算是要离开这个鬼地方了!”王麦川裹紧棉大衣往外走。


    待从厕所出来,冻得直搓手,正要小跑着回屋,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王麦川回头看去,是一个二十出头的生面孔,穿着九成新的军大衣。


    他上下打量着来人,扬声问:“同志,你找谁?”


    年轻人语气恭敬,不卑不亢:“同志你好,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市委秘书处的临时助理。汪书记想见江同志一面。”


    “临时助理?汪书记?”王麦川挑眉,“你等着。”


    话落,他转身快步进屋,凑到江赫言身旁,朝院子里努了努嘴:“言哥,汪书记要见你!”


    顿了顿,他猜测:“咱都要走了,这节骨眼......不会临走临走还想给咱下绊子吧?”


    江赫言目光从地图上抬起,沉吟片刻:“应该不会。”


    他走到窗前向外看去,声音平稳:“真要找事,不会这么正式的派人来请。”


    他回头看向秦牧也,秦牧也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


    江赫言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军大衣披上,推门而出。


    年轻人连忙迎上,语气谨慎:“是江同志吧?”


    “我是江赫言。”他语气平淡,“走吧。”


    王麦川见状,立马敲了敲隔壁的窗户,打了个手势。


    陈澈从屋里探出身,王麦川朝院门方向挤挤眼。


    陈澈会意,随手点了一个弟兄跟了上去。


    年轻人开的是一辆旧吉普,最终车停在一处僻静的茶馆门前。


    青砖灰瓦,檐下挂着冰凌,门口挂着厚厚的棉帘,木匾上刻着“清满园茶社”五个大字。


    几人掀帘进去,茶香扑面而来。


    大厅里没人,年轻人指向里间一条走廊,低声道:“江同志,汪书记在‘归云堂’。”


    “好。”江赫言回头对陈澈几人简单吩咐,“在这里等着。”


    陈澈点头,带着跟过来的兄弟在大厅靠窗的小桌旁坐下。


    不停地打量茶馆环境,余光始终不离走廊方向。


    江赫言走到最里间,门口悬着一块小木牌,上用毛笔写着“归云堂”三个字。


    他正要叩门,里面却传来压低的争吵声。


    一个沉厚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气:“别以为你是市委书记,我就不敢跟你吵!三十几年交情摆在这儿,我今天才说这几句忠告!”


    “你脱离群众太久了,忘了你的来路,习惯了高高在上!”


    “杜雪做的那些事,你当真一点都不知道?你只是选择忽视,不愿意去看!老汪,这次的事,是个教训!”


    ............


    江赫言面色不变,抬手,不轻不重地叩响木门。


    里面的声音戛然而止。


    一阵沉默后,有人扬声道:“进。”


    江赫言推门而入。


    茶室不大,布置得却极雅致,正中央是红木茶台,上面摆着紫砂茶壶和茶具。


    角落炭盆烧的正旺。


    两个五十岁上下的男人对坐在茶台两侧。


    其中一位面貌和蔼、身材微胖的男人脸上没有笑容,抬手示意:“小江同志吧?冒昧请你过来。坐。”


    江赫言微微颔首,礼貌却疏离:“汪书记。”


    随即,他转向对面皮肤黝黑、坐姿笔挺的男人,镇定地开口:“姜处长。”


    姜部长眼中闪过明显的诧异,不由得坐直了身体:“你认识我?”


    江赫言淡淡一笑,未作回答,从容在茶台一侧的空位坐下。


    姜处长是本地军马局生产处处长,虽不直接管地方事务,但能量不小。


    是汪书记的老战友,关于他的情报,江赫言了然于心。


    姜部长执起紫砂壶,斟了一杯澄澈的茶汤,递到江赫言面前。


    “谢谢。”江赫言双手接过,指尖试了试温度,轻抿一口,上好的碧螺春。


    汪书记盘着手中的深色檀木珠串,目光复杂地打量着眼前的年轻人。


    青年眉目沉静,姿态从容,年轻的面孔上有一种不符合年纪的老练和镇定。


    他缓缓叹道:“怪道人都说英雄出少年。今日一见,果然后生可畏啊!”


    “小江同志,首先,我要谢谢你。”他表情郑重,声音变得低沉:“谢谢你手下留情,没把事情彻底掀开......给组织......也给我留了体面。”


    他声音中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盘珠子的手指攥紧:“同时还要谢谢你,阻止因我而铸下更大的错,否则,我真是没脸再见满洲里的父老乡亲了......”


    江赫言拿起茶杯,一口饮尽。


    放下茶杯,抬眼直视汪书记,不着痕迹地转开话题:“不知汪书记找我来,是有什么事?”


    汪书记愣了一下,随即摇头失笑,笑容里有些自嘲:真是上位者当久了,总觉得别人该顺着自己的话头走,已经很久没有被人这么干脆地将话题驳开。


    他暗道:这习惯不好,得改。


    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汪书记切入正题:“是我小儿子,叫汪爱党。我希望......你能带带他。”


    见江赫言眉梢微挑却不接话,他急忙补充:“作为回报,我虽然马上就要离开满洲里了,但还有一些门生故旧,总能帮上点忙......”


    江赫言淡淡打断他,目光清冷:“汪书记,您在谈条件?还是说......威胁?”


    汪书记脸色一僵,正色道:“是请求!纯粹的请求!”


    他盘着手里的珠串:“这些年来,我忙于工作,后来又......唉,总之是亏欠他太多。他对我这个父亲怨气很深,行事叛逆,无法无天,我管不住,家里没人能管得住他。但你......”


    他抬眼,神色复杂,“自打杜雪姐弟入狱后,他不知道从哪听说了你,对你......很是佩服。我想,或许他愿意听你的。”


    江赫言从军大衣的内兜里摸出狼牙,在指间轻轻摩挲把玩。


    他唇角微扬,半开玩笑半认真:“汪书记这是......不让我帮您奶小舅子,改成奶儿子了?”


    话说得直白刺耳,一旁的姜部长猛地咳嗽了几声。


    汪书记苦笑,肩膀微微塌下,瞬间老了几岁:“小江同志,这就算......就算是我这个不称职的父亲最后的一点私心吧。只希望你体谅一个老父亲的心。”


    江赫言面上波澜不惊,心中却无声嗤笑——色令智昏、纵容杜雪姐弟横行的时候,怎么没想到自己还是个父亲?


    一旁的姜部长适时开口,声音沉稳:“小江同志,爱党那孩子我从小看到大。他本质不坏,骨子里是个好的,这些年一个劲的闹,也是为了跟杜家姐弟对着干,耽误了......”


    江赫言摩挲着狼牙,沉吟片刻。


    汪书记调职到其他县级市当市长,算是降职。


    但政治上的事不好说,也许没两年就又起复了,这也是他没做的太绝的原因。


    至于汪爱党,不到二十岁,一个愣头青,带上也无妨,最起码能写能算,总有用处。


    “行。”他答应地干脆,“我明天下午就要动身去黑河。他想跟,自己解决车票。”


    汪书记闻言,长长舒了口气,整个人松弛下来,连声道:“好,好!”


    ............


    次日,满洲里火车站月台。


    袁荃踩着积雪赶来送行,用力握住江赫言的手:“你放心吧,程诺和张弛我会照应着的!”


    “麻烦荃哥了,不出意外程诺和张弛估计得留在这边过年了。”


    “放心,这边有我。”袁荃郑重点头,“你们路上小心,万事稳妥为上。”


    正说着,一个十八九岁的小伙子背着军绿挎包,拎着一个绿色行李包,气喘吁吁地拨开人群奔来。


    他直直跑到江赫言面前,站得笔直:“江哥好!我是汪爱党!前来报到!”


    江赫言停下和袁荃的对话,目光在他身上扫了一圈。


    汪爱党站得更直了,脸上透着毫不掩饰的兴奋和崇拜,还有一丝紧张。


    江赫言淡淡点了一下头,言简意赅:“先上车。”


    他不再多言,对袁荃微一颔首,转身走向车厢门。


    汪爱党立刻抓起行李,紧紧跟上,生怕被落下。


    列车轰鸣,发出巨大的汽笛声,缓缓驶离满洲里车站。


    一路辗转,一行人抵达黑河时,已是几天后。


    黑河街上随处可见警示性标语和宣传画,士兵不间断地巡逻。


    许是临近年底,街上过年的气氛浓烈,虽然物资匮乏,但人们脸上多少带着过年的喜悦。


    江面已封冻,黑河港口处于半封闭状态。


    打通关节、敲定港口运输事宜......又是一番忙碌。


    转眼年关将至,眼见只剩半个月就要过年,众人准备回程事宜。


    郝冬在主动站了出来:“言哥,这边也要人盯着,我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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