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厅内暖意融融,红木圆桌上铜火锅咕嘟作响,飘出涮羊肉的香气,玻璃窗上凝结出氤氲水汽。
陆南星落座后,视线扫过桌面,看向自己面前的碗筷,挑眉问:“怎么我没有酒杯?”
王麦川正往酱料里加腐乳,闻言惊讶地抬头:“南星妹妹会喝酒吗?”
印象中,女孩子聚餐时大都滴酒不沾,像陆南星这样主动索要酒杯的还是第一次碰到,着实让他感到意外。
“把‘吗’字去掉,”陆南星轻嗤一声,笑容张扬,眼神挑衅,“比比!”
王麦川看向江赫言。
江赫言想到资料里陆南星酒量很好,不禁莞尔一笑。
亲自起身将酒杯斟满,推到陆南星面前,低声提醒:“先垫垫肚子再喝!”
陆南星点头,于西西离开后,好久没人陪她喝过,一时间还真有些嘴馋!
王麦川带头举杯。
秦牧也摘掉眼镜,默默地碰杯。
陆南星见江赫言一直喝茶:“赫言哥不喝点?”
王麦川抢着答话:“言哥右肩的伤挺严重的,还没好利索呢,大夫特意嘱咐忌烟酒......”
话没说完被江赫言眼神截住。
陆南星拉长声音“哦”了一声,眼风扫过江赫言微僵的右肩,低声道:“可惜了!”
王麦川凑近些:“南星妹妹说什么?”
“没什么,”陆南星举起酒杯,“走一个。”
除了江赫言,三人开始推杯交盏。
秦牧也虽不说话,酒是一口没少喝。
江赫言在一旁有些沉默,不时地给陆南星夹菜。
陆南星夹起一筷子羊肉在芝麻酱里打了个滚,看向江赫言:“赫言哥,我喜欢的自己会夹。”
他颔首,放下筷子:“好。”
王麦川不停地讲着笑话,逗得大家忍俊不禁。
话少的秦牧也也偶尔讲些见闻。
门外传来脚步声,棉门帘掀起,一阵冷风吹入。
王南初迈步走进,她穿着整齐的中山装,小黑皮鞋,一头乌黑亮丽的头发整齐地束在脑后,发梢还沾着未化的雪粒。
“南初来了。”
“下雪了?”
江赫言和陆南星同时开口。
王南初微笑点头:“今年初雪,下的不大。”
她目光在桌上扫过,视线落在王麦川身上停留一瞬。
随后,自然地坐在了陆南星身边,轻声说:“路上遇到点事,耽误了。”
陆南星接过她手里的包放好,两人相视一笑,默契地碰了碰肩。
“快暖暖。”王麦川盛了碗羊汤推过去,语气难得正经,“今天肯定零下了。”
王南初接过碗,暖了暖手,凑近与陆南星耳语:“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你哥到学校找我,要请客。”陆南星冲咕嘟冒泡的铜锅抬抬下巴:“我点了锅子。”
见对方眼带血丝,满脸疲惫,蹙眉问:“最近很忙?”
“最近案子激增,积压的案子都快堆成山了。”王南初揉着太阳穴叹气。
“按你口味调的,多放了韭菜花。”王麦川突然插话,将调好的酱料碗推过来。
他突然咧嘴一笑,语气夸张:“南初,你知道南星妹妹怎么说你吗?她居然说你可爱!”
话落他还哈哈大笑了两声。
王南初懒得搭腔,陆南星却沉了脸,端起酒盏:“王大哥,走一个。”
说罢将酒杯中的酒仰头饮尽,还将酒杯倒着空了空。
王麦川看得目瞪口呆,竖起大拇指:“南星妹妹海量!”
还没回神,陆南星已经起身将王麦川的酒杯倒满,抬手示意他继续喝。
王麦川无奈,只能拿起酒杯喝干。
喝得急了些,被呛到,他剧烈地咳嗽起来。
一抬头就见两个姑娘正抿嘴偷笑,顿时拍桌嚷道:“我怎么觉着你俩才像亲姐妹!”
王南初瞥了他一眼,转头继续和陆南星聊起来。
王麦川自讨没趣,点了一支烟,刚放到嘴里,江赫言突然伸手抽走了他手中的烟。
王麦川不看向江赫言:“言哥,你干嘛?”
江赫言瞥向他:“有烟味。”
王麦川一脸怪异,转头继续与陆南星拼酒。
江赫言摇头失笑,看出陆南星在灌王麦川和秦牧也酒,不知道这俩兄弟怎么惹到陆南星了。
秦牧也聪明,没上当。
王麦川不一样,已经微醺,脸颊泛起了红晕,眼神变得迷离,声音都带着几分含糊。
饭后,积雪渐厚,王南初拉着陆南星在抄手游廊散步。
“我哥这人......”王南初刚起话头就踩滑半步,被陆南星稳稳扶住胳膊。
“挺好的,万事不过心,活的简单开心。”陆南星踢开脚边碎雪。
王南初笑出声:“没想到认识不久,你还挺了解他!”
她停步望向书房方向,“言哥呢?你怎么想的?他对你很特别,为你破的例可不少。”
“是吗?哪方面?”陆南星回忆,“我怎么不知道?”
在陆南星看来,别说跟自己哥哥比了,江赫言甚至没有一个普通追求者的基本态度。
不说天天献殷勤,也不至于一个月一面不露。
不过这不妨碍陆南星交好几人,毕竟多个朋友多条路,尤其是在北京这个地方,认识几个大院子弟还是很有好处的。
王南初顿了顿:“不瞒你,其实我最开始接触你是言哥吩咐的。”
陆南星“哦”了一声,这点确实没想到,她若有所思的点头。
王南初直视陆南星:“不过,接触后就是咱俩的交情了,跟言哥无关。”
陆南星唇角上扬,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好。”
“当年大院里的姑娘,谁不想嫁言哥,”王南初一边走一边说:“你知道的,女孩子嘛,都有英雄情节,他是大院里最能打的,靠自己考上了军校!家里还有背景。”
“不过他一个都不理,特别讨厌娇气的女孩子,所以他找到我的时候,我还挺惊讶的。”
“是吗?”陆南星轻笑,“你说当年?所以现在行情下跌?”
“毕竟同龄的姑娘都嫁人啦!”王南初耸耸肩:“再有,他没入伍......”
陆南星笑出声。
“笑什么?”
“笑大家都是聪明人。”陆南星答得意味深长,“起风了,我们回吧。”
二人默契往回走。
“你别看我哥他们三个下海搞贸易公司,是个体户,他们想要搞什么批文简单的很......”
陆南星点头理解,人情社会,太正常了。
回到书房,江赫言和秦牧也正在讨论着什么。
王麦川已经醉得东倒西歪,被秦牧也扶回房休息。
见陆南星和王南初进来,江赫言起身倒了两杯热茶:“喝杯茶暖暖,天凉了,别在外面待太久。”
王南初率先开口:“言哥,明天还要早起,我们先走了。”
“太晚了,不喝了。”陆南星冲王南初眨眨眼,同样告辞。
王南初拿起背包,跟秦牧也打了声招呼,转身离开。
陆南星跟着转身,却被江赫言却叫住:“南星,我送你。”
“不麻烦了,南初送我。”她脚步顿了顿。
江赫言已经拿起车钥匙:“雪天路滑,我不放心。”
陆南星看向王南初,王南初接收到陆南星的意思:“言哥,我车技你还不相信?”
江赫言没再多说什么,送二人出门。
一出院门,寒风卷起积雪,陆南星下意识抱臂。
带着体温的呢大衣突然落下,肥皂味混着云南白药味。
“小心着凉。”江赫言的声音比平时低沉。
陆南星回头撞进他深邃的眼底,笑了笑,褪下大衣递回去,“车上不冷。”
江赫言接过衣服点头:“我这次去北边,回来就该过年了。”
他忽然向前半步:“等我回来,你能有答案了吗?”
陆南星想了想,不知道大哥的调查结果如何,她总感觉江赫言军校毕业却不入伍有什么隐情,没准是定时炸弹。
既然决定联姻,就不能稀里糊涂,她要的是助力而不是拖后腿。
不过总是吊着也不是她的风格。
雪粒落在睫毛上,她轻轻点头:“好,年后见。”
江赫言眼底闪过笑意:“这期间如果有什么困难找南初,她解决不了,打我之前给你的电话。”
从内袋取出英雄钢笔,在她掌心写下一串数字:“实在紧急情况打这个号,通过总机转一号线。”
王南初将车开了过来。
陆南星挥手上车离开。
江赫言立在石阶上,望着车远去的方向,直到红色尾灯消失在胡同拐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