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龙城，刚刚从沉睡中苏醒。
街道两旁的包子铺，蒸笼里冒着腾腾的热气，混合着豆浆的醇香，飘散在微凉的空气里。早起的伙计们，正打着哈欠，卸下店铺的门板。三三两两的行人，开始出现在宽阔的青石板路上。
楚玄牵着月儿的小手，不紧不慢地走着。
昨夜的惊变，让龙家上下如临大敌，气氛压抑到了极点。楚玄不想让月儿待在那种环境中，索性便趁着清晨的混乱，带着她出来散散心。
月儿还是第一次，在这样繁华热闹的城池里，如此悠闲地闲逛。她的小脑袋像拨浪鼓一样，好奇地转来转去。
“少爷，那个是什么？红红的，串在一起，好好看。”她指着不远处一个货郎担子上，插着的糖葫芦，大眼睛里闪烁着渴望的光芒。
“想吃？”楚玄笑着问。
月儿用力地点了点头。
“老板，来一串最大的。”楚玄递过去几枚铜板。
月儿接过那串晶莹剔透，闪着诱人光泽的糖葫芦，先是小心翼翼地伸出小舌头舔了舔，酸甜的味道在味蕾上化开，她立刻幸福地眯起了眼睛，随即又踮起脚，将糖葫芦举到楚玄嘴边。
“少爷，你也吃。”
“你吃吧，我不爱吃甜的。”楚玄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心中一片柔软。
两人一路走，一路看。月儿对什么都新奇，捏糖人的小摊，卖拨浪鼓的货郎，甚至连街边耍猴的，都能让她驻足看上许久，发出清脆的笑声。
看着她脸上那纯粹无忧的笑容，楚玄觉得，昨夜那场惊天动地的变故，似乎也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就在两人逛得兴起时，从旁边一条阴暗的小巷子里，突然冲出来一群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孩子。
这群孩子大的不过十来岁，小的看起来比月儿还要小上一些。他们一个个面黄肌瘦，眼神里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麻木与警惕。
他们一窝蜂地围了上来，目标却不是楚玄，而是被楚玄护在身后的月儿。
或者说，是月儿手中那串还没吃完的糖葫芦。
“小……小姐，给点吃的吧。”一个看起来是头领的半大孩子，鼓起勇气，伸出黑乎乎的小手，声音干涩地说道。
其他的孩子，则用一种混杂着渴望与畏惧的眼神，死死地盯着月儿。
月儿被这阵仗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楚玄身后缩了缩。但当她看清这些孩子那瘦弱的模样，以及他们眼中对食物的渴望时，心中的那点害怕，瞬间就被同情所取代。
她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糖葫芦，又看了看这些可怜的小哥哥小姐姐，犹豫了一下，还是将糖葫芦递了过去。
那领头的孩子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刚想伸手去接，却被楚玄一个淡漠的眼神，吓得把手缩了回去。
楚玄并非吝啬一串糖葫芦，只是他不喜欢这种被人围堵的感觉。
“少爷……”月儿扯了扯楚玄的衣袖，小声央求道。
楚玄叹了口气，对着不远处一家包子铺的老板招了招手：“老板，把你店里所有的肉包子，都给我包起来。”
包子铺老板先是一愣，随即喜笑颜开，手脚麻利地将一大堆热气腾腾的包子，用油纸包了好几大包。
当那几大包还冒着热气的肉包子，放到这群小乞丐面前时，他们全都愣住了，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吃吧。”楚玄淡淡地说道。
那领头的孩子看了一眼楚玄，又看了一眼那些散发着诱人肉香的包子，终于忍不住，抓起一个，狼吞虎咽地啃了起来。
有了他带头，其他的孩子也一拥而上，风卷残云般地分食着那些包子。他们吃得太急，有的被噎得直翻白眼，有的被烫得龇牙咧嘴，却谁也舍不得停下来。
月儿看着他们这副模样，眼圈有点发红，她从自己的小荷包里，掏出手帕，想去给一个嘴角沾满了油渍的小妹妹擦嘴。
楚玄拉住了她。
“让他们吃吧。”
等这群孩子吃得差不多了，一个个都挺着滚圆的肚子，坐在地上打饱嗝时，楚玄才看似随意地问道：“你们是哪儿来的？没有家人吗？”
那领头的孩子，吃饱了之后，对楚玄的戒心也小了许多。他抹了抹嘴，有些含糊地说道：“我们……我们是丐帮的。”
“丐帮？”楚玄眉头微挑。
“嗯。”那孩子点了点头，眼神里闪过一丝恐惧，“我们都是虎爷的人，每天都要出来讨钱，要是讨不够数，回去……回去就要挨打。”
他说着，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胳膊，那里，隔着破烂的衣衫，似乎能看到一片青紫的淤痕。
另一个更小的孩子，听到“虎爷”两个字，更是吓得缩了缩脖子，小声地啜泣起来。
“那你们为什么不跑呢？”月儿忍不住问道。
“跑不掉的。”领头的孩子摇了摇头，脸上满是与年龄不符的绝望，“虎爷的人可厉害了，上次二狗子想跑，被抓回来，腿都给打断了。我们要是跑了，被抓回来，下场比二狗子还惨。”
月儿听着这些话，小嘴一瘪，眼泪就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吧嗒吧嗒地掉了下来。
她转过身，一把抱住楚玄的大腿，仰着一张梨花带雨的小脸，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少爷……他们……他们好可怜啊……你救救他们，好不好？求求你了，哥哥……”
楚玄看着怀里哭得一抽一抽的小丫头，有些头疼。
说实话，他对这些小乞丐的死活，没什么感觉。这世道本就如此，弱肉强食，可怜人多了去了，他不是救世主，也懒得去管这些闲事。
可月儿的眼泪，却像是一把小锤子，一下一下地敲在他心上。
“少爷……”月儿见楚玄不说话，哭得更伤心了，小手紧紧地攥着他的衣角，一个劲地摇晃。
“行了行了，别哭了，再哭就成小花猫了。”楚玄无奈地叹了口气，蹲下身，用手指刮了刮她挂着泪珠的脸蛋。
他实在见不得这小丫头哭。
“带我去见见你们那个……虎爷。”楚玄站起身，对着那群小乞丐，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