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玄一番声情并茂的哭穷，让刚刚还热血沸腾的众人，脸上那发财梦破碎的表情，比死了爹还难看。
王猛扛着巨斧，一脸的生无可恋：“老大，您确定……就几块破石头？”
“不然呢？”楚玄两手一摊，一脸的坦诚，“你们以为妖王之子出门，都跟人族皇帝巡游似的，敲锣打鼓，满载金银？别天真了，妖族，穷得很！”
张峰站在一旁，默默地擦拭着他的黑剑“戮”，眼角的余光却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楚玄那鼓鼓囊囊的怀里，嘴角几不可查地抽搐了一下。
他没说话。
老大说穷，那就是穷。
虽然众人心中万分失落，但对楚玄的话却也信了七八分。毕竟，楚玄的强大有目共睹，实在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欺骗他们。
“行了，都别垂头丧气了。”楚玄摆了摆手，“把村民的尸首都找出来，挖个坑，好生安葬了吧。让他们入土为安。”
众人闻言，也收起了心思，开始在这片废墟中搜寻遇难者的遗骸。
这片村落不大，却也住着上百户人家。如今，这里已是人间炼狱，残肢断臂随处可见，血腥气浓得化不开，引人作呕。
就在王猛将一具被砸得面目全非的尸体从一堆倒塌的草垛下拖出来时，那腐烂的草垛深处，忽然传来一声极其微弱的咳嗽。
“咳……咳咳……”
声音虽小，但在这死寂的村落中，却不啻于一声惊雷！
“有人活着！”
王猛双眼一瞪，一把扔开手中的尸体，三两下便扒开了那堆散发着恶臭的草垛。
草垛之下，是一个临时挖出的小小地窖。一名衣衫褴褛、浑身沾满泥污与血迹的老者，正蜷缩在角落里，怀中还死死地护着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小男孩。
小男孩面色惨白，双目紧闭，已然昏死过去，只有胸口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
老者看到突然出现的王猛等人，浑浊的双眼中先是闪过一丝极致的恐惧，但当他看清众人是人族时，那恐惧又化作了滔天的悲恸与绝望。
“噗通”一声，他竟是直接跪倒在地，用尽全身力气，朝着众人磕头。
“跑……快跑啊……”他的声音沙哑干裂，如同两块砂纸在摩擦，“妖族……妖族在猎杀我们……他们到处都在杀人！”
楚玄走了过来，蹲下身，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壶清水和一些干粮递了过去。
老者看到食物和水，眼睛都直了，也顾不上说话，抓起水壶便“咕咚咕咚”地猛灌，仿佛几辈子没喝过水一样。
半晌，他才缓过一口气，看着众人，老泪纵横。
“没用的……跑不掉的……”他绝望地摇着头，“不止是这里，不止是这些小村子……就连……就连百里之外的云梦城，也……也沦陷了！”
“什么？！”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脸色大变。
云梦城，那可是大荒州东部有名的大城，城内有数百万人口，更有玄罡境的强者坐镇，城防坚固，怎么可能说沦陷就沦陷？
“是真的！”老者似乎看出了众人的不信，情绪激动起来，“老汉我……就是从云梦城逃出来的！那些妖族，根本不是一盘散沙，它们有组织，有预谋！它们从古妖山脉里冲出来，见人就杀，见城就屠！它们不是在入侵，它们是在……清扫！”
“清扫”二字，让在场所有人都感到了一股彻骨的寒意。
王猛忍不住怒道：“城里的高手呢？我们人族的强者呢？就任由这些畜生屠城吗？！”
“强者？”老者闻言，脸上露出了比哭还难看的惨笑，“没用的……都没用的……”
他颤抖着手指，指向天空，眼中充满了无尽的怨恨与不甘。
“上面那些大人物……跟妖族的老祖宗，定下了什么狗屁契约！法相境以上的强者，谁都不准出手！谁敢出手，谁就得死！”
“十天前，云梦城的城主，法相境二重天的柳擎天柳大人，不忍看满城百姓被屠戮，愤然出手，一剑斩了三头妖王……”
说到这里，老者的声音哽咽了，浑浊的眼泪再次奔涌而出。
“结果……结果第二天，柳大人的尸体……就被一杆黑色的长枪，钉死在了云梦城的城门楼子上！妖族说，那是警告！是警告我们所有的人族！”
“轰！”
这个消息，如同一道晴天霹雳，在众人脑海中轰然炸响！
法相境的强者，一城之主，就因为出手救自己的子民，被杀了，还被挂在城门上示众？
这是何等的霸道！何等的屈辱！
刚刚还因为斩杀了一头妖王之子而雄心万丈的众人，此刻仿佛被一盆从九幽之下泼来的冰水，浇得浑身冰凉，心都沉到了谷底。
他们本以为，来到大荒州，是来建功立业，是来杀出一条血路，证明自己不是弃子。
可现在他们才发现，他们不过是棋盘上，被高层毫不犹豫舍弃掉的、用来满足那份屈辱契约的……炮灰！
“那……那凝气境呢？”一名武者颤声问道，“我们……我们总能出手吧？”
“出手？”老者惨笑一声，“妖族的那些小崽子，一个个天生体魄强横，力大无穷，同为凝气境，我们人族武者，哪里是它们的对手？十个打一个，都未必能赢！更何况，它们的数量，比我们多得多！”
绝望。
一股浓得化不开的绝望，如同瘟疫般，在人群中蔓延开来。
完了。
彻底完了。
不能指望强者庇护，同阶又打不过，数量还处于绝对劣势。
这哪里是战争？
这分明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就连一向战意高昂的王猛，此刻也颓然地垂下了巨斧，眼中那团火，彻底熄灭了。
角落里，张峰握着剑的手，青筋暴起。他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里，第一次燃起了冰冷的、几乎要化为实质的杀意。
那杀意，不是对妖族，而是对那份高悬于所有人族头顶的，屈辱的契约。
然而，在这片愁云惨淡之中，却有一个人，显得格格不入。
楚玄。
他脸上非但没有丝毫的绝望，反而摸着下巴，露出了一个饶有兴致的表情，甚至还低声嘀咕了一句：“有点意思。”
他这幅模样，让周围的众人看得一愣一愣的。
老大这是……被吓傻了？
“怕什么？”楚玄似乎察觉到了众人的目光，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不就是把战场限制在凝气境吗？多大点事儿。”
他环视了一圈众人，那眼神，像是在看一群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
“他们派凝气境，我们也出凝气境。大家都在一个澡堂子里洗澡，谁还能比谁多个脑袋不成？”
这番粗俗却又充满自信的话，让众人都是一愣。
是啊……
大家都是凝气境，凭什么就一定是我们输？
我们……我们不是还有楚玄老大吗？
连妖王之子都能一棍子捅死的怪物，还在乎那些普通妖族？
众人的眼中，渐渐重新燃起了一丝微弱的希望之火。
楚玄却没有再理会他们，他走到一旁，表面上看着远方，脑子里却掀起了滔天巨浪。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将战争规模限制在凝气境？
这种事情，前世根本就没有发生过！
前世的人妖大战，从一开始，就是一场血与火的全面碰撞！法相境对妖王，神通境对妖皇，人族与妖族的顶尖战力，在古妖山脉前线打得天崩地裂，日月无光！
双方都没有任何的留手，那是一场不死不休的种族存亡之战！
可这一世，为什么会出现这种诡异的“契约”？
是谁，有这么大的能量，能让两族最顶尖的存在，都不得不遵守这个规则？
是古妖山脉深处，那个提前苏醒的古妖？
楚玄的脑中，无数的线索与谜团交织在一起。他隐隐感觉到，自己的重生，这只小小的蝴蝶，扇动的翅膀，似乎在不经意间，撬动了一个足以改变整个世界格局的……惊天之秘。
“看来，这大荒州，比我想象的，要有趣得多了。”
楚玄的嘴角，缓缓勾起了一抹冰冷的、充满了挑战意味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