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李放歌说明状况,村长先一步解释:“咱们李掌柜可是远近闻名的大善人,既是商讨捐粮,李掌柜必然也不会袖手旁观。”
顾青遮侧眸看一眼村长,又回看向李放歌,似乎想听她亲口解释。
她一个女人站在一帮老爷们堆里,怀里紧紧抱着个麻袋,脸色苍白,眼神闪烁,感觉有些古怪。
“这麻袋里是你要捐的粮食?”顾青遮没回应村长,依旧看着李放歌。
“不是!这一麻袋只是李掌柜要捐给镇上那些流民乞丐的粮食。”赵冬成说。
顾青遮这次没斜眼看插话的人,嗓音低沉沉地逼迫这小寡妇回答,“是这样么?”
“是的。”李放歌把怀里麻袋的重量偏向左胳膊,腾出右手迅速理了理被吹乱的碎发,尽量体面地抬头与顾道长交谈,“我打算去镇上看看,有没有流民没着落。”
“不用去看。”顾青遮对她说,“我中午已经去你们县衙门吩咐过了,县老爷派人把附近流民先安置在寺庙里,会有救灾的粮食帮他们度日。现如今人心惶惶,你独自一人抱着粮食出去走动委实不安全,回家去吧。”
“明白了。”李放歌矮身行了一礼:“多谢道长提醒。”
“诶!村里的灾粮还没商议妥当呢!”赵冬成见李放歌转身就走,立即上前堵住去路,却被矮他一头佝偻后背的村长父亲抓住胳膊往后扯。
村长对儿子轻微摇头,使了使眼色。
他这不长脑子的儿子实在没眼力见。
看顾道长对李放歌这语气态度,就能看得出,两人私下该是有些交情。
李放歌这寡妇极为精明下作。
当初克死了钟老三全家,她都能觍着脸不肯以死谢罪,还不顾乡亲们的指指点点,摆个地摊抛头露面,混口饭活下来了。
偏这女人又极为擅长笼络人心,每日几把米熬粥布施,就赚了个善人名号,叫他这个村长也得给她好脸色。
这么多年来,老钟的族人出什么事,这女人都铁石心肠一毛不拔。
如今刚好遇上妖患,可算是有正当由头让她出点血了,可千万不能再被她推脱了。
这顾青遮对她态度尊敬,可见平日里该是收了她的好处。
若是叫她抓住机会当着顾青遮的面哭穷,顾道长心里偏着她,兴许会信了她的话,一锤定音,到时候就不好再上门跟这寡妇讲道理。
不如先把李放歌给放了,找机会在带人上门与她私下商议,绝不能当着顾青遮的面听她狡辩。
然而,儿子赵冬成毕竟年轻,他觉得全村的族长聚集于此,连顾道长也在,这是逼迫李放歌慷慨解囊的大好时机。
他没懂村长的眼神,直挺挺地还拦在李放歌面前,只疑惑地用眼神看着用力扯拽他胳膊的父亲,“爹?你干啥?我这跟李掌柜论理呢。”
“你要论什么理?”顾青遮突然转头,狐疑地注视赵冬成。
完了,村长瞪了儿子一眼,气得喘气都急促了。
“要闹灾了,得让村里各大族长从族中粮仓富余的家里捐点粮食出来啊。”赵冬成理直气壮的说:“是我们照兴村的传统——每逢遇上灾年,家里有余粮的,都会捐些粮食,存放在我爹后院的地窖里囤着,到时候有困难人家,就分一些熬过去。”
顾青遮反驳:“这不是灾年,是妖患将至,怕的是杀身之祸而非饿肚子。已经跟你们说了,只需躲上半个月,待我宗师尊联手修复结界,便一切如常,你们在这里到处走动才要命,都别瞎忙活了,赶紧散了,没我口令,不准出门。”
赵冬成惊呆了,一脸委屈地转头看向父亲。
他还没揭露李放歌私藏大量粮食却不肯接济村民,这顾道长居然就免除了全村的捐赠。
照老规矩,有粮捐粮,没粮捐钱,都得流进村长家里。
到时候支出的账目很好动手脚,管它闹的是什么灾,这都是村长家敛财的好时机。
竟被这顾道长一句话断了财路。
“这怎么行!这是我们村的传统……”
“别说了!”村长忍无可忍呵斥儿子,“顾道长都说了,只需闭门半个月,你还在这里多嘴!都散了,散了。若是出了事,老夫自会再请诸位商议。”
看着村长拉着他家还不服气的蠢货儿子往村里走,一众族长也对着顾青遮抱拳道别。
李放歌此刻倒是不急着走了。
她抱着麻袋,厚着脸皮站在顾青遮身边,承受了这帮死老头的抱拳大拜,心情十分美好。
等人走光了,她才深吸一口新鲜空气,转头准备与顾青遮道别。
然后让她心情更美好的事情发生了——
“金鳞山结界损毁,此地危机四伏,夫人孤身一人,不如让顾某送你回去。”
顾青遮跟她说话的语气用词都非常重视礼节。
之前一直是这样。
这也是李放歌对他着迷的原因之一。
那些身份高贵、对她知根知底的人,在不打算占她便宜的情况下,从不会如顾青遮这般尊重她。
跟他交谈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就像一个有头有脸的人。
但此刻的礼节又有了另一层意味。
她方才第一次看见顾青遮跟其他村民交谈的语气姿态。
那帮村里最“尊贵”的老头。
顾青遮对别人居然是这种呼来唤去不耐烦的态度。
从前她以为顾青遮对她这个克夫寡妇一视同仁,是修道之人的涵养。
直到现在才知道,顾青遮对她的涵养,是独一份的。
当然,她确实出钱丰盛了他们师门四人的伙食,这也许是他尊重她的原因。
但她觉得有一部分,至少是一小部分,顾青遮是对她这个白手起家还乐善好施的商人的尊重。
他可能觉得她是个很纯粹的善人。
她希望他这么认为。
但实际上她不是。
所以她既惊喜,又羞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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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被看穿。
若是刚才顾青遮问她要不要捐粮,她可能牙一咬就答应捐了。
还好,顾青遮免了所有人的粮。
“我家离此地得有七八里远呢,太劳烦道长了。”她这客气话说得就很没有诚意,她想要他护送她。
“这才几步路,”他举起握剑的手,往前一指,“夫人请吧,顾某送你。”
空气安静,只剩下两人的鞋子踩在雪地里的嘎吱声。
她今天穿的是干活时,比如干草药清洗分类这些脏活时穿的衣裳,暗淡耐脏的布料,就是为了不引人注目。
她平时去金鳞山下慰问顾青遮时可不会穿成这样。
“我还没听说过哪里的规矩,是让一些人捐钱粮,”顾青遮忽然说了一句,“如果是强制的,为什么要用‘捐’字?”
“道长可算是抓到我们村的把柄了。”李放歌一下子就被点燃了,开始过分活泼。
两人走了快一里路,她一声不吭,顾青遮刚说一句话,她就变得很健谈,“‘捐’字确实冠冕堂皇,但若不用这个强调‘自愿’的捐字,那可就是只有官府能干的‘募集军费’之类的了,我们村长哪敢犯王法呢?”
“哼。”顾青遮抿嘴哼笑一声,眼睛盯着自己交替迈步的靴尖,“夫人这话,听起来不太自愿。”
李放歌开朗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了,她得说点什么,挽回大善人的形象。
“我猜你也不是自愿的。”他终于侧头垂眸看向身旁的小寡妇,“你刚才死死抱着麻袋的样子,就好像要随时抡起来砸死那帮老头。”
李放歌猝不及防笑了。
她说,“我没有想砸死他们,但我确实不喜欢被他们包围。”
“我也不喜欢。”他说。
她惊讶地转头扬脸注视他,“他们也包围过你吗?”
他沉默了一会儿,点头,“我刚来金鳞山那段时间,你们村不少族长来给我说媒,起初我不好意思直言推拒,被他们烦得够呛。”
她怒不可遏,“你千万不能对他们客气,他们只是想攀附高门。”
他嗤笑一声,“我算什么高门?穷得响叮当。”他转头伸出手,对着她怀里的麻袋,“沉么?我帮你拿。”
“不,不用。”因为他突然靠近的手掌,她脸颊陡然升温。
脑袋不做主了,她一脸真诚地仰头注视他,“天水宗的内门弟子,当然算是高门,何况你这一表人才,谁不想嫁给你呢?”
他像是被她突然迫切的眼神烫得收回手。
有好半会儿。他没有回应。
视线再次垂落,看着自己的脚尖。
她是一个寡妇。
这种时候,脑子里突然冒出这个念头,让他有些不适。
她这句恭维话其实没什么特别,附近村民给他说媒时,经常这么说。
只是她的眼神有点过于热切。
她可能是想讨好他,好让他在妖患期间为她保护家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