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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 夜验金券

作者:陆玖堂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是夜,郭嘉从书房卷来邓昭的行商舆图,在主楼大堂候着。


    趁着等人的空隙他摸出那块麻布,就着烛火细看从黄金券上扣下的粉碎。


    蘸了点末凑近闻一闻,并没有什么异样。


    他随手从案上取来一只小陶碟,置于香炉架子上,将烛火放在下面灼烧。


    不稍时,却见碟内燃起丝丝青焰,硫臭随白烟钻入他鼻子,刺得他往后闪躲。


    此物果然有毒。那自己的推测便无误了。


    “奉孝,听阿结说你们在调查黄金券的事?”


    郭嘉还在思量之际,邓昭夫妇和邓结三人一人抱一个陶甑,身后跟着几个小厮搬着各种器具,“放这如何?”


    虞湫命人备好案台与灯台,烛火将桌案照得通明,又从袖中取出两块黄金券:“我从肆坊换来的,应该够用了。”


    邓母领着好奇的邓鸣也从楼上下来,一家人围坐案前。


    郭嘉将醋缓缓倒入三个陶甑中,邓昭则取出准备好的金块和黄铜。


    众人凝神,看着郭嘉将金块、黄铜和黄金券分别放入不同的陶甑,架在火上加热。


    三只陶甑烹煮良久,放赤金那只并无异样,放铜的那只靠近能听到内里滋滋作响。而放黄金券的这只甑里的声响比放铜的那只还大,甚至伴着刺鼻的臭味腾起白烟,熏得邓鸣捂住鼻子。


    郭嘉眼疾手快,一把将孩子抱回虞湫身边:“小公子莫近,有毒!”邓母赶紧从虞湫手里接过孩子往堂边避。


    待三只陶甑醋液烧干后,郭嘉用铜钳取出金属残渣,在三只陶碟上排开:


    那金块依旧灿然如新,丝毫不受影响,虞湫拿帕子拾回擦拭,郭嘉笑道:“金入火,百炼不消,更何况区区米醋。”


    黄铜块表面覆着青绿结晶,郭嘉拿铜钳拨动:“铜遇醋酸,会生‘铜绿’。《神农本草经》称此物可入药。若金券乃黄铜所制倒也无妨。”


    邓结点头赞同。


    众人看向第三只碟子,显然这黄金券非金非铜所制。黄金券由投入前的亮金色变为黑褐色,郭嘉用铜钳轻戳,那黑屑簌簌脱落,碎成齑粉。


    邓昭靠近细看,一皱眉,大喊:“这不就是铁锈么?”


    郭嘉将铜钳往案上一搁,“《淮南子》曰‘铁入醋则气腥’,此物不但非金,更含砷毒,坊间谓之‘鬼金’,贴身佩戴,久必伤身。”


    “竟然是鬼金!”邓昭一掌震得案上粉末跳动。


    “所以巧姑娘她们根本不是什么水源、食物中毒,果然是这金券的问题!”邓结从袖里取出誊抄的医案,“自先生提醒后我便开始留心,昨日我特意再去问了一圈记的,阿兄若是能用,也可将此作为证据递交给府君!”


    “此事可算吴氏欺诈?我们明天便去告知府君请他裁夺,正好将这吴家赶出皖城!”虞湫一想到各家肆坊还囤着他家这些毒金券就气得牙痒痒。


    “这事难说,若他一口咬定自己也是无辜反倒打草惊蛇……”邓昭皱眉咬着手指思忖如何能一举成功。


    “二位莫急,此事怕不止如此。”


    郭嘉展开舆图与众人道,“若只是商贾害人,但也损己,他们毕竟也亏本兑出那么多粮。可如邓姑娘所说,哪家商人会做赔本买卖?”


    他看向邓昭,“元明兄,你可知今日我与令妹在吴氏米肆里看到了徐闳?他竟说‘来年袁家与周家合流’……”


    郭嘉两眼一眯,将两盏陶碟分别叩在“南阳郡”和“九江郡”上,向众人讲解道:


    现在身处南阳的袁术因袁绍刘表的结盟被扼制其粮道,往西过武关就是长安,所以袁术唯一的出路就是东进。


    听闻袁术大将桥蕤的家族与舒城周家有联姻的意向,这两年袁术先后派惠衢为扬州刺史、陈瑀为扬州州牧控制淮南,显然袁术已经做好打通豫扬两州的准备,一旦将九江完全掌控,那么他下一步定然往南扩张——便是庐江。


    郭嘉将第三盏陶碟搁在“庐江郡”上发出闷响。


    庐江郡、舒城周家,这也正合了徐闳所说,届时四世三公的袁家与本地士族周家联合巩固势力,再往外图扩张。


    “你是说……这不单是吴氏想挤兑我们生意的事……还是在为袁术铺路?”


    邓昭眉头紧皱,他在荆州行商时已然“商战为表,兵谋为里”的伎俩,毕竟他自己也为刘表跑过腿卖过命。邓昭想到此不由得攥紧了拳头。


    “不错。放出折价的粮换取砷毒盛行,可弱民力。待袁术兵临城下时,满城皆是病夫,如何抵抗?”


    堂内一时沉寂,只有烛火摇曳,映照众人凝重的神色。


    邓母最先开口,声音微颤:“若真如此,皖城百姓岂不是……”她低头看向怀中的邓鸣,孩子懵懂地眨着眼,尚不知大人们在忧虑什么。


    “奉孝可有对策?”邓昭沉声问道,指节叩在案上,“于公于私我们都不能作壁上观。”虞湫也重重点头。


    却见郭嘉神态自若地收起三只碟子,视线淡然扫过舆图,“自然是有,此事可分三步。”


    他将一只碟子放在虞湫面前:“黄金券既含砷毒,需立即停止流通。


    当务之急,我们既要瞒住百姓偷偷回收,又不能让吴氏和徐闳起疑,所以这需要夫人联合城内绣坊、布坊、米肆以‘年节酬宾’为由,用帛布、粮米回收金券,暗中记下兑换者的姓名住处,日后若有人中毒,也好对症施救。”


    虞湫略显不快,眉头一蹙:“回收金券不难,但收回的‘鬼金’堆在库中也是祸害,莫说我们不懂如何保存,更何况那可是用我们邓家的粮布换来的,邓家再大也供不起这一城的买卖压自己手里。”


    邓昭知道夫人平时精于算计,按自己意气断然得应下,但如她所说这确实是笔不小的损失。


    郭嘉轻轻一笑,早料到她有此一问,将第二只碟子置于邓昭面前:“不错,这正是第二步。


    元明兄,烦劳你将回收的金券以‘铁料’之名运往荆州,与刘表换粮。


    按如今形势来看,来年开春刘表必定要与袁术开战,正是缺军备的时机。


    鬼金虽毒,但熔炼后掺入生铁,可铸箭簇,毒性能令伤口溃烂难愈,正好让他袁术的这批毒金化作射向他自己的箭!待元明兄运粮回来,也正解了皖城缺粮的危机。”


    邓昭听得不免胸中一口闷气吐出,当即抚掌称好,“奉孝此计甚妙!不但于我家族无损,还让他袁术自食其果!”


    虞湫的眉头顿时舒展,唇角终于勾起往日的弧度:“哎呀,果是好计!”转眼看向邓结,那姑娘竟依旧深色凝重地盯着郭嘉。“阿结,怎的你还有什么话要说么?”


    郭嘉不等邓结开口,便将第三只碟子轻叩在邓结面前,软着声音道:“邓姑娘好等,第三步自然是姑娘的忙。


    防止百姓认为邓家收购金券为保值,烦请姑娘连同各医馆旁敲侧击地与病患知晓得尽快将金券出手,至少不能再贴身存放。


    至于这‘砷毒’嘉不知如何解,还需姑娘费心,嘉愿效犬马之劳,听凭差遣。”


    邓结眉眼间多了些失落,还是伸手将那陶碟收在自己手里。


    “阿结莫忧,至少现在知道是什么根源,总归有线索,明日你同几个医馆的师傅商量商量,多少有些头绪。


    若是需要什么医卷、药材的,阿嫂都帮你们去寻来!”虞湫抚着邓结背宽慰,邓结缓缓点头,不由得攥紧了陶碟。


    “奉孝,莫忘了还有吴高和徐闳,你准备如何处置?就这样放任不管他们恐怕依旧会对皖城不利。”邓昭抱臂沉思计划是否有遗漏。


    郭嘉双眼微阖,手指在舆图上的“皖城”画圈,“不错,然而此事我等无权处置,还需借陆府君之手,但必须师出有名。”


    他闭目在脑中构想计策,“若是能让府君亲自揪出徐闳是吴氏背后的人、又能抓到徐闳是袁术间谍的证据就好了……”


    “我倒有门路递消息。”虞湫突然抚掌,“刘氏绣娘在绣府君贺礼,明日去看看,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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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借验收之名带她入府。”


    她眼尾扫向邓昭,唇角微翘,“顺道还能去看看那位……陆姑娘,暗示府君查粮。”


    邓昭眉头一皱:“你莫要——”虞湫抬眉娇俏一笑,邓昭哑然吞下后话。


    郭嘉点头,“这倒是个手段,那么现在就只剩最重要的一环,如何让吴氏、徐闳串起关系在府君面前现行……”


    “我、我去试试?”邓结心中一激,想起徐闳对她的态度,说不定还有机会。


    “不行!”郭嘉闻言立刻睁眼怒视反驳,声音大得他自己都吓一跳,众人皆是一怔。


    邓昭见郭嘉神色奇怪,转向邓结开口问:“你有何法?”


    邓结看郭嘉这副模样,缩了脖子回去没敢开口。


    邓昭回身看向郭嘉,郭嘉手臂环抱不耐烦道:“还能什么法子,美人计呗。”


    虞湫眼中闪过狡黠,故意追问:“若只是引蛇出洞,阿结去试试也无妨,先生若是担心,跟去护着便是。阿结,不如先说说你的想法?”


    她刻意盯着郭嘉的手指,果然听完她的话在不住地弹动。


    邓结瞄了眼郭嘉,想起自己亲口跟徐闳说门口候着的那个是她“夫君”,顿时红了双耳,怯怯道:“要不……要不我和奉孝先生自己商量吧。”


    虞湫回头没见老夫人和儿子身影,定是鸣儿困乏,老夫人不知何时已经将邓鸣带走,上前挽过邓昭,“也好,夫君,我们也先回罢。”


    待堂里只剩两人,郭嘉挨近邓结问:“姑娘有何想法?”


    她低头绞着衣角,声音细小,又怕郭嘉听不到,脑袋一颤一颤地微微偏向郭嘉:“徐闳今日说……若我愿意跟他回舒城,可保我衣食无忧。”


    郭嘉横眉冷眼地看她:“所以姑娘打算将计就计?”


    “那不是……我还跟他说门外候着的是我‘夫君’么……”邓结依旧低着头在努力挤出言语。


    “啊?”郭嘉突然提高声调,故作惊讶地凑近大喊:“你跟他说我是你夫君啊!”


    吓得邓结急忙伸手捂他嘴:“先生莫嚷!”对上他那双戏谑的眼眸,她又恼羞成怒,一把抽走自己的手:“我在跟你商量正事呢!”


    “姑娘见谅,嘉有在帮你认真参谋呢、姑娘继续。”郭嘉见她这副红的仿佛在冒烟的模样忍不住想笑。


    “我是说!明日我们与阿嫂他们对好时间,我便去找他,跟他说家中两千钱也拿不出了,我愿意跟他走。”


    邓结避过他眼神,转过身在琢磨自己的计划,“你、你便装作酗酒赌钱的恶夫闯进来纠缠,能拖到府君来便好……先生看如何?”邓结说完转身看他。


    烛光下,他眸色深沉,专注地望着她。那目光太过直接,看得她心头一颤,慌忙改口:“是不是……太拙劣了?要不还是另想他法……”


    “不会。”郭嘉突然正色,抬手虚拦,“姑娘此计稳妥,是上策。”


    他郑重行了一礼,“只是又要委屈姑娘,嘉实在……”话到嘴边,又突然哽住,终是将那些轻佻的玩笑咽了回去。


    烛火摇曳的卧房内,虞湫散着长发靠在榻边,撑着脸侧卧:“今日那黄金券验毒之法着实精妙,更难得是连袁术的谋划都洞若观火,还能给我们出这般仔细的主意,这郭奉孝确实是个人物。”


    邓昭正解着外袍系带,闻言得意地回应:“为夫何时看走眼过?我就跟你说过,奉孝非池中之物。”


    虞湫轻笑:“前几日你说想撮合他和阿结,我还只当是玩笑,这般人物可不能让他跑咯。”


    “怎会是玩笑?”邓昭坐到她身旁,“奉孝才学出众,品性也好,阿结若能与他结为连理……”


    “不错不错!”虞湫打断他的话,眼中闪过狡黠的光:“我看他俩现在处得也很自然,缺把外力帮一把。夫君且看我明日动真格了。”


    邓昭一愣,眉头轻轻弹动:“夫人要作甚?”


    她吹灭烛火,揽过邓昭的脖子,黑暗中传来窸窣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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