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府的春色可并不那么怡人。
曹操的脸色比起连阴雨还沉重几分。
“弹劾!又是弹劾!卢洪,好一个南阳卢氏子弟!”
曹操气压抑着怒气,却压不住炸裂的胡子。
“奉孝,你也看看,这‘族兄卢平’,代受荆州巨贿、借校事府威势,构陷良民,夺其家产都是什么东西?”
曹操又掷了几册竹简,“还附带南阳郡府的‘户籍凭引’、荆州商行的‘礼单账册’、苦主的‘血泪控诉’?一桩桩一件件说得可真是有鼻子有眼的啊!
更言其跋扈贪婪,败坏纲纪,致使校事府上行下效,成了许都大害了!”
曹操都被气得笑出声来,这卢洪是郭嘉亲手从阳翟老宅带来的流民,他自己曾经在派人去张绣出使途中顺道查验过。
莫说什么氏族、族兄,连家中祠堂怕是都已经被战火踏平,不知从哪凭空出现这莫名其妙的证据。
这分明是一场蓄谋已久的、针对校事府和郭嘉的计策,对方不仅精准查到卢洪的背景,更是炮制了一整套足以乱真的“证据链”。
且举报之人形色各异,并非一目了然的党羽派系,这让曹操也不得不暂且停滞校事府的运作。
“孤若强行压下,不仅坐实‘包庇鹰犬’之名,更会引起文若的猜疑……奉孝,这你是明白的。”
荀彧夹在天子与曹操之间本就难堪,郭嘉自然了解,自己身为颍川士子,更不能让荀彧为难。
“明公,此事交由嘉亲自调查,必将理清源头,还明公一个交代!”
“除了这些源头……孤还要看到,到底是谁在幕后操弄这一切!这些证据链又是如何一环环造出来的!”
校事府是郭嘉多年心血,也是曹操信任他的重要一环,不敢松懈。
他的眼神中也漫起犀利的冰冷:“嘉领命!”
校事府的骤然停摆,如同巨石入渊,激起无数暗流。
卢洪等人亦被禁足府内。
所幸这些年郭嘉手中并非只有校事府一线,当初承诺为曹操织造的“网”,如今在各地也稍具规模。
他利用这些下线按弹劾中所提供的“卢平”所在、商贾名号、控诉所涉地点,彻查真伪。
同时他也明了,这操纵根源,定然在许都城内,最需注意的便是绕在天子身边的“忠臣们”。
毕竟校事府的成立,就是针对的他们。
恰在此时,刘备这边却春风得意。
刘备本人因功觐见天子,受封左将军,金印紫绶,位次上卿,荣耀加身。
更添喜庆的事,他的府邸迎来了张飞的新婚典礼。
此事由曹操一手促成,曹操相当重视,亲自拉着刘备为新人主婚,场面盛大隆重,冠盖云集。
郭嘉作为曹操心腹,自然也在观礼之列。
这本是宾主尽欢的喜庆场合,却也成了郭嘉洞察局势的良机。
他敏锐地捕捉到几名参与弹劾卢洪的官员被刻意安排在远离主宾席的外围,席座被分开。
他们彼此间碰面也形同陌路,沉默不语,全然不似郭嘉所知他们应有的私下交情。
可当夏侯涓身着玄纁重缘的曲裾深衣出现在宴会中间,衣服上的云纹瑞兽在庄重的底色上流光溢彩,引得郭嘉目不转睛盯着。
“奉孝、奉孝?”荀彧见他瞧得入迷,连唤了他两声。
“哼,轻浮。”陈群在后席不屑地嗤笑,“还道与邓氏多恩爱,不想也会把别家新妇瞧得这般仔细。”
郭嘉闻声回神,瞥了陈群一眼,懒得争辩,只是淡然一笑,仰头饮尽盏中酒。
他摇头轻叹,思绪飘回了四年前自己的婚礼。
彼时邓家新丧,两人历经辗转才寻到邓昭,随他回到新野棘阳的邓氏宗族。
郭嘉已得荀彧推荐书,即将北上许县。邓昭为安顿二人,便在宗族内匆匆为他们主婚。
依礼守孝之期不当婚嫁,然北行在即,邓昭又欲南下,加之郭嘉与邓结相伴两载情深,乱世之中便也顾不得许多细礼。
因此两人皆以素白深衣行礼,聊表对逝去亲人的哀思。
可如今想来,那份婚礼终究是缺了眼前这般的庄重与喜庆。一股深藏心底的遗憾,被眼前这华美婚服再次勾起。
郭嘉又自斟一盏,一饮而尽。
婚宴散后,郭嘉拉着曹操告知所见之事,又同他建言:“嘉观明公头风之痛愈发激烈;闻冲公子近日病症不见好转,内子亦束手无策。
嘉以为,值此多事之秋,不如征辟华佗,效仿前朝,于许都建立医官署,惠泽军民,为明公与公子计。
嘉便可借此机着内子为华师先行官,持医官署文书,名正言顺入各官员府邸,一则普查疾患、宣讲防疫,为华师建立案牍;
二则……也可探探他们内宅风声。内帷之地,非男子耳目可及。”
曹操一向放心郭嘉的周到谋划,当即抚掌称善,回府安排征召之事。
次日,司空府颁下征辟令,八百里加急送往谯县。
邓结在家中正忧心曹冲病情,捣碾药草。
郭嘉将这消息带回给她,邓结先是一愣,随即“哎呀”一声跳了起来,脸上顿时绽放笑颜,跳入郭嘉的怀抱:“太好了!师父要来了,冲公子的病情定能有解!”
郭嘉见她开心,心中亦觉温暖,顺着抱她转了一圈,“华师年事已高,行程需稳,我已安排人手接应。
倒是眼下,有桩要紧事需夫人出力。”
邓结见他怎这么客气,便正色问:“何事?祭酒吩咐便是!”
郭嘉轻笑一声,随即严肃道:“华师入府主理医官署,需先建立疾患案牍……主要是各官员家,供华师参详。”
郭嘉将准备好的医官署令牌交到她手中,“夫人可持此令牌,以筹建医官署、普查疾患、宣讲时疫防范之名,拜访各官员府邸,尤其是……”
他趁机递了一片简牍,“这几人……事关校事府停摆一事,需多留意。”
邓结接过,顿时了然于胸,她心中兴奋不已,郭嘉终于将这等要紧事物交她手中,责任感油然而起,信誓旦旦道:“夫君放心,我定‘用心’记录!”
郭嘉知二人多年默契,邓结定然明白自己的意思,放下心来。
只是邓结临走前,他不舍地将她拽入自己怀中,好生端详一阵。
“怎、怎么了?”邓结被看得不好意思,见他又没撒手的意思,自己踮脚给他轻轻一吻,拍着他的肩就跑了。
“…………”
郭嘉回忆着她的素颜淡眉,摸了摸自己的唇。
目送走风风火火的邓结,郭嘉收敛了心中的柔软,脸上回归冷峻之色。
他回到书房,提笔在帛书上写下刚才给邓结的简牍上的几人姓名:董承、种辑、吴子兰、王子服、吴硕……
这些人,有文有武,且多是迎天子……不,对他们来说当是送天子,之功臣。
校事府也算他们的心头之患,策划停摆校事府一事自然合理,只是为何偏是此时?
郭嘉不禁眯了眯眼睛。
不过在联络各地下线、等待消息之余,郭嘉还有件私事在忙。
昨日那婚服执念仍萦绕心头,今日便又寻那老裁缝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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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傅,这回可莫喝酒漏了消息。
此乃嘉为补夫人遗憾之礼,万望精心对待。”
那老裁缝连声答应,毕竟和那冰纨羽衣比起来,婚服这等再常见不过,再三保证。
自从邓结被郭嘉打发去辗转各府,香坊这头落了关照。
郭嘉便“顺道”多去看看。
“听闻李姑娘手艺见长,可否教嘉一二?”
李氏大惊失色,郭嘉怎突然想学起画妆来,若是为夫人之事,直接请夫人一同前来便好才是。
郭嘉神秘兮兮的,不愿将自己私下重备婚礼之事多言,只说想多件闺房之乐,不过也请她保守秘密。
李氏虽觉郭嘉此举新奇,又知他二人关系甚笃,倾囊相授,给他讲了不同眉形画法、香粉胭脂的选择和用法。
郭嘉学得认真,在画技天赋上也比邓结高出许多,几番练习下来,尚不至娴熟境界,却也颇见真章。
李氏最后又给郭嘉塞了几块特制的黛石和一只细笔,“既想要夫人惊喜,祭酒自己可得藏好了!”
郭嘉如获至宝,小心翼翼收好,再三言谢,跃跃欲试。
他辞别李氏,步履轻快地归家,脑中已勾勒出为邓结画眉时她或喜或嗔的娇俏模样。
刚进前院,他便看见邓结正坐案前疾书。前面摊着厚厚的卷册,旁边还摞着大小不一的简牍,应是各府带回的问诊记录。
阳光透过枝叶星星点点地洒在她身上,几缕发丝垂下,衬得眉宇间透着些许疲惫。
她时而蹙眉思索,时而奋笔疾书,显然沉浸其中,连郭嘉进门都未察觉。
郭嘉满腔冲动被这一幕浇却冷静。他轻声绕至耳房,跟槐娘要了锅茶水给她送去。
何必让她再为这点小事分心。
郭嘉在心中轻叹,还不如等自己完全练好了,等着最后的那个惊喜一并交到她面前。
连转几日,南阳那边也有信息陆续发来,“卢平”的伪造之证也渐有眉目,莫说此人子虚乌有,更需查明眼下这些资产到底在何人名下。
郭嘉一连几日无暇去香坊练手,倒在司空府栽下根来。
这日他结束公务,正欲离开,踏上回廊时正在犹豫是否绕道香坊,却见一名婢女撞上他的眼神。
那婢女见郭嘉直直盯着她,羞赧低下头来,低唤一声“祭酒”,停下脚步等候他离开。
郭嘉走至她跟前,伸手将她下巴扶起端详。
四目相接,那婢女的脸“唰”一下红了,急切着想躲,被郭嘉加了劲留住,“等会。”
他远了远看她眉,从袖中取出黛石和细笔,为她描画起来。
郭嘉在心里比对着她的眉形同邓结的相似度,正好试试没有李氏辅助,自己大约能画出什么水平来。
那婢女直愣愣站着,觉得自己紧张地腿都在发抖。
她能感受到郭嘉微凉的指尖,和专注的气息,面颊绯红,心动不已。
“唔……感觉还得练练。”郭嘉画完,面露难色地瞧了瞧,甚至没注意到那婢女盯着他流转的眼神。
“奉孝。”
身后传来曹操的声音,那婢女惊羞告退。
“怎么,看上新人了?难得奉孝有喜欢的,看上带走便是。”曹操高兴地抚起掌来。
郭嘉大惊,慌忙解释:“明公何必调侃我!嘉不过是为内子习画眉之技,欲补些许遗憾……”
他说着又嬉笑着挨上曹操:“明公可千万帮嘉守着这个秘密啊……嘉想给她个惊喜。”
曹操先是无奈,又觉得这倒也是郭嘉的风格,又失望又好笑,“你可少折腾些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