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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出使邺城(二)

作者:陆玖堂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二人一路走一路欢声笑语地回到驿馆时,发现门口正有个人黑着脸等他们。


    “郭奉孝!你跑哪里疯去了?”


    “哎哟,这不是公则兄吗?特意跑来问候我的?


    六年不见,你怎还这般脾气,从不念我点好,亏我临走前还给你留了信。”


    郭嘉不客气地上前拍他肩,向邓结介绍,“说怿,这就是赊我粮粟的郭老先生家的公子——郭图郭公则。”


    邓结向郭图依礼微微欠身。


    “哼,我念你活着就是好。”


    说着转眼打量邓结,“这又是哪家没长眼的姑娘,真叫你给诓骗到手了?”显然他是不满郭嘉只向自己夫人介绍,却无视他。


    郭嘉开心地拉过邓结,引到他面前,“她兄长便是元明兄,你还真认识!”


    郭图冷笑一声,“哦,那个商人啊。


    对了,当年你俩就混一起的——他从许子远安排你的刺客手中救你一命,你也助他从许子远的‘借刀杀人’计中解脱。


    倒是会做生意,挑了个你这般的妹婿。”


    他这话说得轻巧,邓结却听得入了心。


    那时邓昭给家的来信中只寥寥写“幸得奉孝相助,结为生死交”,却不想他们在邺城如此凶险。


    许子远……


    她在心里记着这个名字。


    之前奉孝说过,他主管邺城商贸往来,又被袁绍默许中饱私囊……


    “好了,不多废话了,赶紧更衣服跟我走,给你们接风洗尘!”


    郭图的声音打断邓结的心思,他扯过郭嘉的袖子就往里拽,“作为特使竟到处乱跑,害我等寻半天,真是没规矩。”


    郭嘉被扯得踉跄两步,却也不恼,回头问道:“怎么,袁公总算想起我们来了?”


    “不然能让我来吗?主公说了,再不让你去,邺城的底都给你起干净了!”


    郭图翻了个白眼,语气满是嫌弃,“抓点紧,莫要连累我被那几个冀州佬聒噪……”


    片刻后,二人换上庄重的深衣,重新开门。


    “这才像点样子。”郭图嘟囔了句,瞥见郭嘉又在袖子里摸摸索索,不由得皱起了眉。


    “你又要私带些什么东西入府?今时不同往日,可再没有文若先生替你兜底,”


    压低声音继续道,“如今我颍川士子都是低调行事,休要再藏些箭簇兵刃。若被搜出,凭你此刻的身份,立斩当场也无人替你喊冤!”


    郭嘉见他这幅小心模样,嘻嘻一笑,把适才买的药方和药包递给他看,“可认得此物?”


    郭图狐疑地接过,仔细一瞧,脸色微变,“你打哪弄来的?”


    话音未落,邓结已悄然绕至他身后,微微倾身嗅了嗅,“公则先生该不会也长期服用罢?”


    郭图一惊,炸毛般回身看她,“你、你这是作甚!成何体统!”


    郭嘉捞过妻子的腰,引回自己身侧,“多余管他!”


    “你说清楚!这可是许子远从胡商那贡给袁公的!”郭图靠近郭嘉,指着他压低嗓音道。


    郭嘉与他对视一眼,“你也知道是‘许子远贡的’,还敢轻易跟风?一会帮我。”


    郭图竖起胡子嗔道:“我都已经将来历告知于你,还不够?


    我若在宴上出声,主公还道我通敌呢!”


    “何需明言……你等行事之风,我岂能不知?


    不过是嘉借题发挥,公则兄祸水东引便可——”


    郭图没好气地斜他一眼,甩袖在前引路。


    袁府巍峨矗立,门楣金碧辉煌,较之曹操的司空府更显张扬。


    郭嘉扫视了一眼那流光溢彩的屋檐,此间奢靡之气,更胜从前。


    可他心中毫无波澜。


    此地于他,唯余昔日处处遭人轻慢的无奈。


    当年初来乍到尚有荀彧护着,最后连荀彧自己都被袁绍猜忌驱离。


    所谓“四世三公”的显赫招牌,在他眼中不过虚妄。


    他更在意的是明主知遇之恩,是志气相投的契合。


    如曹操那般倾心相托,方是他郭奉孝甘效死力的缘由。


    接受过甲士的搜身,二人随郭图疾步走进设宴的正厅。


    好个袁府正厅,十数盏九枝连盏灯吐焰,映得髹漆梁柱粲然生辉。


    云母嵌壁,蜀锦垂帷,鎏金竹节熏炉溢出袅袅香烟。


    编钟磐石之音绕梁,侍者肃立屏风两侧,无不彰显一派煌煌气象。


    袁绍高踞主位,身着华服,气度雍容。


    其侧后方端坐着一位同样华服加身、面容端庄的妇人,当是袁绍夫人刘氏。


    二人皆是相貌不凡。


    也许是立场所限,邓结在心里暗忖自己竟对他们夸不出“美人”二字,反倒心生几分厌恶。


    郭嘉步履从容,带着审视的目光扫视袁绍两侧分列的诸位“故人”,引着邓结给她低声简单介绍。


    左侧从外至里分别是辛毗、辛评、逢纪、许攸,右侧从里到外则是沮授、田丰、审配,最外头竟是神采不再的荀谌。


    他们的目光或探究、或轻蔑、或冷漠,齐刷刷地投向他二人。


    邓结稍显羞怯,跟在郭嘉旁边侧目收视,两头行礼。


    只是在许攸身上多停留了几分视线。


    “明公,曹司空特使郭祭酒及其夫人到。”


    郭图向袁绍请示过后,便坐入逢纪与辛评之间的空席。


    郭嘉携邓结上前,依礼拜见:“颍川郭嘉,携内子邓氏,奉曹司空之命,拜见袁公,拜见夫人。”


    “军师、祭酒?


    奉孝多年未见,在孟德那倒是谋到个好职啊,却是何品级,孤怎从未听过?”袁绍朗声调侃,堂下哄然大笑。


    此番场景倒是让郭嘉想起他来袁府的第一天,也是这般的洗尘宴,一如此间接受众人审视调侃,同样引发笑意阵阵。


    彼时初出茅庐的郭嘉都未曾退缩,何况今日?


    他也附和笑着,作揖行礼道:“袁公明鉴,此职确无品级,与嘉昔日在此处一般。


    不过是曹公怜我遭袁公弃如敝履,收留在身边做个行军参谋罢了。


    总好过在此处,徒费心神于同僚间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


    袁绍被这词不免戳直脊梁骨,面对明了派系之争的郭嘉,他也无法搪塞反驳,只冷冷一哼,“狂妄依旧,入座罢!”


    言罢,目光扫过邓结,忍不住又出言讥讽,“文若是替奉孝出了多少纳徵,让奉孝放弃荀氏,换讨如此美妇?”


    这一问,郭嘉反倒笑得更为狡黠,他不怀好意地看向袁绍,眯起了眼睛,“陈荀联姻世人皆知,嘉出身贫寒怎敢高攀?唯情谊所至,仅此一妻。


    岂能与袁公洪福相比?先后两位刘夫人结缘,更有爱妾美姬环伺,艳福无边呐!”


    此言一出,袁绍尚未发作,其身侧的刘夫人脸色已然铁青,不顾堂下谋士私语,叩了叩桌案,“先开宴!”


    袁绍被郭嘉反唇相讥,又遭妻子当众驳了颜面,狠狠瞪了刘氏一眼,转而对郭嘉切齿道:“好个郭奉孝,伶牙俐齿真是一丝未改!”


    随着刘氏的开宴命令下达,乐声再起,侍者鱼贯而入,珍馐美馔陆续呈上,暂时冲淡了剑拔弩张的气氛。


    然而,表面的觥筹交错之下,暗流汹涌未歇。


    酒过三巡,袁绍放下鎏金酒樽,目光重新锁定郭嘉,以威压之势试探:“奉孝,孟德遣你远来邺城,想必不是只为逞口舌之利?


    说吧,究竟何事?莫不是许都供养天子耗费巨大,又兼蝗旱之苦,终于支撑不住,想向孤借粮周转了?”


    郭嘉神色不变,慢悠悠地为自己斟了一杯酒,浅啜一口,方才笑道:“袁公说笑了。


    曹公奉天子以安社稷,虽耗资巨万,然军民同心,尚可勉力支撑。”


    见堂下谋士不免嗤笑,他抬手行礼,正色道:“嘉此行,是为袁公大业着想,亦为两家安宁计。


    袁公志在扫平河北,公孙瓒盘踞幽州,乃心腹大患。


    曹公深知袁公雄略,开春必有大举。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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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他话锋一转,目光扫过席间众人,“南阳张绣,狼子野心,反复无常。


    若袁公倾河北之精锐北向,张绣趁机袭扰许都,惊扰圣驾,则天下震动。


    流言若起,谓袁公无暇南顾,坐视天子蒙尘,恐于袁公清名有碍,亦使北征将士心怀挂念,难竟全功!”


    这才将此行目的抛出:“故,两家合当同仇敌忾。


    曹公亲提大军,南下剿灭张绣,以除后患。


    袁公则可倾全力北讨公孙,毕其功于一役!


    此乃各安其境,互不干涉之策。


    待各自平定近患,共奉天子,天下格局明朗,岂非两便?”


    此间言罢,许攸哈哈大笑,“奉孝,你真是好一个‘为袁公着想’!


    曹孟德挟持天子,号令不行,连张绣这等跳梁小丑都奈何不得,反要主公袖手旁观?


    张绣早已遣使暗通,仰慕主公威德,只待时机归顺。


    我看孟德分明是惧我河北兵锋,恐明公挥师南下,故以此缓兵之计拖延!


    他若有胆有能,何不速灭张绣?届时再谈不迟!空言互不干涉?


    哼,怕是等他吞了南阳,便又要借天子之名,行勒索之实了!”


    “子远所言不错!”


    袁绍深以为然,他骤然起身指向郭嘉提气道:“奉孝,孟德若有诚意,便拿出本事来!”


    不想这一口气没接上,竟一个踉跄跌坐在地,吓得在场众人哗然,纷纷起身。


    那刘氏更是立刻从席间爬出,将袁绍扶住,“夫君!”


    却看袁绍扶着头恍惚了瞬,“无妨!一时气急罢了!”


    他猛地挥开刘氏的手,强作镇定,但止不住急促的呼吸和不断渗出的冷汗。


    方才的针锋相对戛然而止,都在等待袁绍的命令,是继续谈还是就此先散。


    袁绍回至席间,身体却依旧摇晃,刘氏不敢轻易撤离,许攸提议:“不如先传唤医师?”袁绍厌恶地皱眉摇头。


    然而邓结却看不下去,蹭到郭嘉身边与他对视了一眼,踌躇着想上前查看。


    郭嘉眼里亮起“时机正好”的光芒,从邓结腰上解下一块古朴木牌,上前举起对众人道:“诸位,内子乃沛国华佗唯一亲传女弟子,袁公贵体有恙,医者当前,岂能袖手?且容她稍作诊断如何?”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那枚木牌上。


    那刘氏一听华佗之名,当即接手查看木牌,木牌材质非金非玉,入手温润沉重,木质深褐近黑,似是阴沉木芯所制。


    正面以精妙刀法深深刻着一个古朴遒劲的篆体“佗”字,末笔的一点,竟镶嵌着一粒细小如粟、却红光内蕴的天然鸡血石。


    翻转木牌,背面则是密密麻麻却清晰的阴刻小字:


    弟子本名:邓结说怿


    师赐名号:义君


    师承:华佗第十二弟子


    拜师:初平四年二月朔日于谯县


    许攸这厢仍驳斥:“此乃曹营使者家眷,岂可轻信?万一……”


    袁绍从刘氏手里夺过木牌瞥见那小粒鸡血石,便沉重着脑袋点头,示意邓结近前来。


    少时他同曹操回乡时,见过华佗及他所带弟子,当时他还特意取笑华佗“小小医师,竟也自成体系”,这在木牌里嵌鸡血石的提议,还是他自己随口说的,此事做不得假。


    邓结还在愣神,郭嘉轻推她上前。


    她迅速跪在袁绍身侧,沉声道:“袁公请放松,待妾身按穴稍做缓解。”


    她伸出双手,凝神静气,在袁绍的头顶百会穴、颈后风池穴及手腕处内关穴以不同力道按压,不想这一顿操作,竟真让袁绍眩晕消退,缓过气息来。


    刘氏眼看着袁绍赤红脸色逐渐褪去,冷汗也不再往外渗,高兴地轻抚袁绍的背,“起效了、起效了!”


    在场谋士皆面露尴尬之色,见袁绍精神转好,抬手示意,都回了自己席位。


    邓结起身行礼,“此乃急症缓解之功,非为根治……”她与郭嘉对视一眼,也退回各自席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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