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病后终日卧床的日子很无趣,但比平日安逸得多。
一直到除夕,冷翠烛的寒症都未大好,在外面吹吹冷风还是会四肢僵冷。
幸好冷蓁理解她。
“我现在给药房写方子,每旬也能赚到些钱了,会照顾好自己的,你就别操心这些。”
冷蓁理理袖子,拭去腕上血渍,扭头将药盅端给床上人:“母亲,该喝药了。”
冷翠烛点头接过药盅,其中汤药黑沉沉毫无光彩,表面还浮着几缕红丝。
冷蓁若不说是药,她还以为是谁家泔水。
“怎么了?”
“怎么不喝?”冷蓁正往火盆里添柴,见状放下火钳,拿勺子舀了勺药,浅尝一口,“不烫,你喝吧。”
冷蓁都喝了,她自然也不好再说些什么。或许这药只是看起来悚人。
她刚端药盅喝一口,就吐出来。
太难喝了。
喉咙像被牛舔了一下,好恶心。
“咳、咳……这里面是些什么药材啊?”
“我说了你也不知道。”
冷蓁淡然道:“你的方子是我亲自编的,药材也是我亲手采的,每一个工序都是我在做,不会有问题。”
“娘,你从前不是总对我说良药苦口吗?”
他伸手扶住药盅,望她唇边送,晦暗不明的眸子在日光下照成晶莹剔透的琥珀。
“为什么如今,连你自己都做不到。”
冷翠烛被盯得发怵,咬牙将药喝尽。
冷蓁端药盒出去,她坐在床上还未从那恶劣的味道里缓过神来,胃里翻江倒海。
早知如此,她当日就不该上前去拦两父子,就该在旁边等着,等到打死了一个才喊停。
乌鸦撷来一朵水仙花,放在她手心。
嗅着水仙花香,她心情好些:“今天是除夕了。”
乌鸦站在她膝弯,盯着她不说话。
“啊……就是一年当中的最后一天。”她解释说,“等晚上,你和菟丝子一起去把爆竹放了吧,也热闹热闹。”
原来这个人连除夕是什么都不知道吗……莫不是古代人?
“好,”乌鸦点点头,“我刚才看见,有几个尹府的人往家里来。”
冷翠烛:“尹府?”
语毕,窗外响起声呼唤。
“冷娘子,你在家吗?”
她还未作答,外头洒扫的冷蓁就答:“她不在,你们找她做什么?”
“哦……尹夫人让奴婢给冷娘子送新年礼。”
“她不要,你拿回去吧。”
“……行。”
“尹夫人邀她晚上去尹府做客。”
“她不去。”
冷翠烛听得直皱眉。
她的确不想去尹府,也不想见尹夫人,可收礼……她家又不是什么富贵人家,尹府才是,尹府的一根鸿毛就够她家吃一年的了。
怎么能不收礼呢?起码是尹夫人的一番心意啊。
难道非要装作人淡如菊清心寡欲才好?
她从前也体谅过尹渊赚钱的艰辛,后来才发觉自己是多虑了。
冷翠烛:“你扶我出去。”
乌鸦答:“不用起身,那女子带人闯进来了。”
“娘子!”
小丫鬟推开冷蓁,飞奔到她床前:“娘子,我就知道你在家,你这孽子死活不让我见你!”
冷蓁靠在墙边,双手抱臂。
他所穿的褐色襕衫是冷翠烛缝制的新衣,穿上身小了些,下摆只到小腿,布料还薄了些,两条劲瘦修长的小腿若隐若现。
“我没这样说。”他懒洋洋道。
“额……”冷翠烛冲小丫鬟笑笑,“铃兰姑娘,我今日是真的不便去做客,新年礼的话……是什么呀?”
小丫鬟点点头:“很多,全放在外面呢娘子,我去给你拿。”
她起身往门口走,路过墙边时被绊了一跤,眼见要摔倒,迅速拉住身边冷蓁的胳膊,两个人一同摔在地上。
“我的衣服!”
冷蓁拾起被扯烂的袖子,眼睛一下就红了。
小丫鬟咒道:“你自己命不好不配穿这么好的衣服,这能怪谁!”
冷翠烛叹了口气,本想出言安慰冷蓁,却意外瞧见他露出的一截小臂,手臂上密密麻麻满是划痕。
有已然结痂的,也有血淋淋正新鲜的。
她顿时头皮发麻。
那密匝匝的划痕,让她凭空忆起药盅上漂浮的几缕红丝。
尹夫人备的礼远比冷翠烛想象的要多,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全都有。
就送礼这件事来看,尹渊倒与尹夫人很像。
或许是因为身处富裕之家的人,衣食不缺,自然不会想到普通人家连炭火、米粟都不够用罢。
她将一大柜子的成衣和布料拿出来一个个看,心里琢磨着做些什么衣衫。
给冷蓁做几件,再给尤恩做两件,菟丝子也需要拿块布堵住嘴。
余下的,就放在衣橱里以后再用。
“蓁蓁,天黑了,你不上街去看烟花吗?”她坐在椅子上,心情很好。
冷蓁坐在她身边矮凳:“不去。”
“有什么好看的,放完烟花街上全是难闻的烟味。”
“……好吧。”
她点头叠布料,偷偷去瞥他手臂。
手臂已被衣袖盖住,看不见伤痕。
可白日的时候,她是清清楚楚地看见那些伤了的。
她绝对没看错。
……冷蓁一直在自残?
一堆五彩斑斓的衣服料子里,抽出件墨黑短衫,腰部缝了朵玉兰花。
“欸,蓁蓁,这短衫你好像也有一件一模一样的,我记得,是你十五岁的时候我给你做的。”
冷蓁扭过头,浑身凝滞。
过会儿,他答:“嗯,是有一件,不过前几天我试了发现不合身……就丢了。”
“怎么丢了?改改还能穿呀。”
“改了就不是同一件了。”
他幽幽地坐在一旁拨弄炭火,融融暖光流泻在靥面:“那么,我宁愿不要。”
即便冷蓁就坐在炭盆边,即便火光将他烤作橙黄,冷翠烛还是阴惨惨直冒冷汗。
冷蓁似乎变了许多。
也是,谁会一直是懵懂无知的小孩子呢?
晚上她与冷蓁一起吃了年夜饭,十几道菜全是冷蓁做的,凉菜大多是些蔬果,热菜就全是肉,猪五花、猪肋排、鸡肉、鸽子肉……每一种肉都处理得很好,做得软烂,每块肉大小也合适。
她还以为冷蓁不会用菜刀。
菟丝子也享了口福。
他这只鸡还挺讲究,丢地上的不吃,非要吃碗里的,还非要喝鸡汤。
冷翠烛投喂几次就不理他了。
“娘,碗我来洗吧,你去歇息。”
“啊,可是你做了一晚上菜……还是我来吧。”
“不用。”
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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蓁起身收碗:“我去庖厨给你熬药,顺便就能把碗碟洗了。”
见冷蓁坚持,她就没再劝,抱着鸡回房间。
公鸡吃饱喝足,回房间后跳上梳妆台擦鸡嘴梳鸡毛。
“宿主,要不你偷摸去看看他吧?”
“我猜,他是在厨房做坏事,这几天我在厨房睡觉,老是闻到股死耗子味,都睡不安稳。”
“而且你儿子呀,总是大半夜上厨房,蜡烛也不点,不知道在干什么,可能是在偷吃。”
冷翠烛确有此意。
但她有些害怕:“行,你陪我去。”
她给公鸡栓了根狗绳,牵着它往庖厨走。
在门头,她听见里面的剁肉声,还有水煮开的沸腾声。
公鸡:“制作夜宵?”
“……算了,你待在外面,我自己进去。”
她将狗绳栓在一旁桂花树上,公鸡只能待在树下跑不掉。
冷翠烛推开庖厨破旧的木门。
里面没开窗户,一片漆黑,只房顶有几个漏洞透进微弱月光,稀稀疏疏,如几缕蛛丝缠绕在房中。
她看不清,扶着墙壁走,循着记忆去摸烛台在何处。
指尖触碰到蜡油,她往前去够,拉到一只手。
黏糊糊的,她掌心黏上什么。
“……冷蓁?”
“嗯。”
“怎么不点蜡烛?”
“方才灭了。”
他抽开手,冷翠烛就独自站在黑暗中,后脖发冷。
过会儿蜡烛燃起,屋里终于有了亮光。
借着幽微烛光,她瞥见灶台一角,其中铁锅正汩汩冒热气。
腥甜、恶臭的气味扑面而来。
她捂鼻靠近些,拿铁勺搅了搅锅中液体。
温热的,还有残存热气飘在半空。
“这是什么?”
“是……给我喝的药?”
无人应答。
她低头继续搅药。
勺子碰到个极为坚硬的东西,她摆弄铁勺,试图将那个锅里的大块头捞上来。
“还没好。”
她倏地扭过头,身后空无一人,回头继续捞,余光瞥见身侧人影。
“还没好。”
冷蓁夺过她手中铁勺:“回去吧,等会儿我给你端过来。”
“你在自残是吗?”
“……”他垂下眼睫。
“母亲,你是在质问我?”
“没有。”
冷翠烛当然不信他的话,伸手去抓住他手腕,掀开袖子,只摸到层纱布。
“好……那为什么要在手上缠纱布?”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因为你啊。”
“你太可恶了,你太自私,不知道我每天有多煎熬。”
她不禁皱起眉头。
“……又怪上我?”
“我做了什么,让你这么恨我?”
“我哪里有在恨你……”
他揭下臂上纱布,露出一片血肉模糊的肌肤,似被毒虫蛀出块小洞般,缺肉的那处蓄了汪血水。
如同他眸中蓄满泪水。
“我只是把本属于你的东西还给你。”
“那日让你落水,是我的错。”
“所以我还给你,把血肉都还给你。”
“我们就互不相欠了。”
所以自己一直在喝他的血?
冷翠烛强压恶心:“你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