俘虏们一时惊呆在原地,纷纷哭喊冤枉。
谢昭强撑着已战至极限的身体,跛着伤腿挡在众人身前:“黄大人!我等拼死血战一夜,剿灭倭寇,解救百姓,伤亡惨重,你不分青红皂白就斩杀重要人证,污蔑良民为叛党,天理何在?”
黄准大喝一声:“放肆!本官亲眼所见,尔等持械聚众,与倭寇尸首混杂一处。这些百姓为何独与你等亲近?分明是勾结已久,分赃不均内讧所致!本官斩除倭酋,平定祸乱,功在千秋!来人!将他们统统拿下!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他身后的官兵立刻刀枪出鞘,对准了伤痕累累的墨卫和盐帮众人。
谢昭看着黄准那副急于抢功灭口的丑态,再想到大岛未及审出的秘密、那些来历不明的火器、以及眼前这几十条即将被冤杀的人命,只觉一股腥甜直冲喉头,眼前阵阵发黑。
他连日奔波、心力交瘁,加之方才恶战受伤失血,此刻急怒攻心,再也支撑不住,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身体直直向后倒去。
“爷!”
“谢爷!”
……
谢昭再醒来时,天已大暗。他自混沌中苏醒,只觉头痛欲裂,胸口如石压般沉闷。
甫一睁眼,便看到一张无比熟悉却令他心底生寒的面孔——许灵阶正端坐在他床前的太师椅上,慢条斯理地拨着茶盏中的浮沫。
“醒了?”许灵阶眼皮都未抬,声音平淡无波。
谢昭猛地坐起身,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已在意园房中。
“那些百姓呢?黄准他……”
“黄知州已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禀明。”许灵阶打断他,放下茶盏,指了指窗外院子里堆积如山的锦缎银箱,“瞧瞧,这是朝廷和地方乡绅送来的赏赐,嘉奖你‘勇毅果敢、力挫倭寇、剿灭通敌叛国之盐枭曹劲及一众党羽有功’。”
谢昭如坠冰窟,情急之下竟出言相逆:“你!你颠倒黑白!曹劲和虎啸帮众人是为抗倭而死!那些百姓也都是无辜的!”
许灵阶终于抬眼看他,眼中锋芒如快刀:“若非我出面周旋,你以为你现在还能躺在这里?你私调武装、擅闯边境、与盐帮往来密切、还私藏大批来历不明的火器!任何一条都足以让你和你的墨卫万劫不复!我设法将曹劲定为叛党,将协助抗倭的功劳归于你身,替你洗脱了嫌疑,还为你争来了这泼天的功劳和赏赐,你还有何不满?”
谢昭低吼道:“大人!我早已罪孽深重,大人说的我都认,一切都任您处置。可那曹帮主的确是单挑倭酋大岛隼人而牺牲,怎能被打上叛国通倭的罪名?一众百姓被强掳到缘花岛做苦力,本就遭逢不幸,又怎能含冤而死?我宁可不要这些赏赐和虚名,替那些人换一个活命的机会!”
许灵阶几步上前,狠狠抠住谢昭左肩尚在渗血的伤口:“谢昭,你别忘了,是谁把你捧到今天这个位置。也别忘了,你最牵挂的两个人,如今都还在这太州城里。你没有资格和我讨价还价。”
说罢,他戴上温柔的假面,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巧的瓷瓶,倒出一枚朱红色的丹药,递到谢昭嘴边:“阿昭,你伤势不轻,这是我特意为你炼制的培元固本丹,服下它,好生休养。”
谢昭无力地盯着那枚丹药,在许灵阶无声的威胁下,艰难地张开嘴,任由他将那颗不知是何成分的药丸塞入他口中,强迫他咽下。许灵阶这才满意地点点头,拂袖而去。
许灵阶刚走不久,房门便“砰”地一声被推开。李清白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难掩愤怒与失望,对着谢昭劈头盖脸指责起来:
“谢昭!那些赏赐是怎么回事?曹劲怎么就成了通敌叛国的贼人?那些被倭寇抓去的百姓,为何反而成了待斩的囚犯?你明明答应过我要救他们的!”
她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你摇身一变成了抗倭英雄,却是踩着曹劲和那些无辜百姓的尸骨上位的吗?”
谢昭刚服下丹药,只觉胃中难受,恶心欲呕,几次想要开口解释,却根本无力发声,扶床吃力呛咳起来。
她越说越激动,从怀中掏出那张从倭寇船上找到的盐引,狠狠摔在谢昭床上:“还有这个!你好好看看清楚,这可是嘉隆场的盐引?你运的根本不是丰纯场的官盐!若你从丰纯场支盐,却用了嘉隆场的引,货引不符,便是大罪,夹带私盐,更是罪加一等!”
谢昭体内气血翻涌,在她连番质问下,终于吐出一口气解释:“念念……你听我说……是黄准黄雀在后抢功灭口……并非我贪功害人……我的确没从嘉隆场支盐……可这次真的来不及了……”
“来不及?什么来不及?”
谢昭本想告诉她“那笔银子”的事,可余光瞟到窗外似有可疑之人飘过,终究将话头咽了下去,只埋头深深叹了口气。
这苍白的沉默被李清白解读为无可辩驳,她眼中顷刻浮起决绝的泪水,痛心疾首道:“谢昭,原来我真的看错你了。我今后再也不想见到你。”
她转身便要离开。
谢昭见状,心中大恸,竟不顾身体剧痛和虚弱,猛地从床上跌爬下来:“不,念念!你别走!”
他踉跄着扑过去,从后面紧紧环抱住她的腰,将头埋在她身后,像个无助的孩子般哀声祈求:“我求你……别离开我……”
他话音哽咽,气息微弱到触地即碎。李清白的心仿佛被狠狠揪住,但一想到监牢里的阿央和其他百姓,便硬起心肠,用力掰开他的手:“谢爷,请自重。”
她头也不回地冲出了房间,独留谢昭跌坐在冰冷的地上。
……
是夜,李清白辗转难眠,心中虽恨,却总觉不安。
她与夏荫设法买通狱卒,偷偷前往州衙大牢探望阿央他们。
阴暗潮湿的牢房里,终年弥漫着血污和绝望的气息。阿央和其他幸存者们蜷缩在角落,看到李清白和夏荫到来,浑浊的眼中瞬间燃起光亮,如同溺水之人看到最后一根浮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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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白!阿夏!”阿央挣扎着想爬起来,却因伤口牵制而作罢,咧着牙欢喜道:“你们没事真是太好了!”
李清白快步上前蹲下,看着他和其他人身上惨不忍睹的伤痕,鼻子一酸就落下泪来:“阿央,你们受苦了……天杀的那些狗官,竟然说曹帮主是叛贼,说你们是乱党!”
“放他娘的狗屁!”旁边一个断了胳膊的汉子忍不住激动大吼,“曹帮主是为了救我们才牺牲的!还有谢爷……谢爷他后来怎么样了?”
“他没事,好得很。”夏荫平静道。
又一个趴在地上的汉子抬头道:“那就好!我们起先还担心谢爷也被关进来严刑拷打了,他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阿央喘了口气,接过话头,声音急促而带着明显的后怕:“阿白,阿夏,你们是没看见,谢爷和他那帮手下,简直像神兵天降,他们根本不怕死,冲得比谁都快!”
另一个十来岁的小俘虏也凑过来,比划着补充道:“对对!谢爷那把刀使得……俺从来没见过那么厉害的人!好几个倭寇头目围着他,他都一点不慌,哪怕跛了一条腿,也杀得他们人仰马翻!”
“可是……”阿央声音渐渐带了哭腔,“那些倭狗太不是东西了!他们看准了谢爷他们不愿让我们受伤,就把我们当肉盾往前推……一个黑衣兄弟为了保护我,硬生生用胳膊扛了倭寇一刀,断了小臂仍在坚持战斗,到死也不肯跪下……”
断臂汉子抹了把脸,恨声道:“他们简直不是人!连自己本族的小女孩也当做人肉炸弹,幸亏谢爷躲闪及时,捡下条命来流着血指挥,否则真是苍天无眼啊!”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虽然杂乱,却清晰地拼凑出昨夜那场战斗的惨象,以及——谢昭同他的墨卫所做出的伟大牺牲。
“可是……”阿央战战兢兢道,“我们好不容易活下来了,那个姓黄的狗官却来了!他上来就把大岛的头砍了,然后就说我们是叛党,说我们和倭寇是一伙的!谢爷同他据理力争,想保全大家,争着争着,就气得吐血晕过去了……然后我们就被抓到这里来了……”
“二位,你们一定要救救我们啊!”一名坐地的老妇人颤颤巍巍抓住李清白裤脚,“我们都是老实本分的百姓,被倭寇抓去差点没命,现在又要被官府冤杀……请救救我们!”
李清白听着这一句句泣血的诉说,顿时心如刀绞。
他在这最惨烈的一夜拼死活了下来,身受伤痛无数,蒙受不白之冤,她却在他最无助、最艰难的时刻,曲解了他、抛弃了他。
她要马上回去看他。
同夏荫交代好后续,她以最快的速度冲出大牢,翻身上马,奔回意园。
远远地,一盏孤灯点亮昏沉的夜色。
那个她最熟悉的身影正倚门而立,身形清瘦而佝偻,目光似向远方,也似在看她。
她快马加鞭,急勒住马,与他四目相对。
便有千言万语哽在喉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