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明珠顾不上披上外衣,穿上绣鞋,就光脚跑了出去,刚到门口,与迎面冲进来的双儿撞了个满怀。
小丫头吓得瞳孔失焦,浑身颤抖。见到她,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小姐救命,有鬼。”
凤明珠一愣,忙拍着她的后背温柔地安慰她,软声道,
“别怕,我在这,慢慢说。”
双儿断断续续地讲完事情的起末,凤明珠顿时心里闪过不好的预感,疯了一般朝她说的地方飞奔而去。
来到假山洞里,发现熟悉的锦盒还在,边上还有柴火燃烧过的痕迹。
凤明珠狠狠地松了一口气。
心想,看来是自己想多了。双儿尽管吓得要死,但看到凤明珠一个人跑到这边来,实在不放心,便忍着恐惧,也追了过来。
此时正双手死死抱住自己,瑟瑟发抖地站在漆黑的假山洞口,声音带着哭腔道,
“小姐,小姐我们还是等白天再过来吧。”
凤明珠借着洞口微弱的亮光,福身拾起地上的火折子吹燃,将视线照亮。又将散在四处的柴火捡成一堆,软声抽空回她道,
“没事,你先回去,我自己来吧。”
双儿大惊。
她自不会将凤明珠一人丢在此处,于是,经过一番苦苦挣扎,最终还是硬着头皮,摸索着走到凤明珠跟前。
火堆终于升起了。
凤明珠捡回锦盒,抬手准备扔进烈火中,骤然想到,这盒子之前是母亲用来装首饰的,后来首饰被当完了,她就拿来装书签了。
这些年,她保管得极好,看着跟新的一样,就这么烧了,未免太可惜了,且烧起来太慢,不如留下装个胭脂水粉之类的也方便。
于是打开锦盒。
看清里面的书签变成雪白如玉的宣纸后,整个人呆在原地,寒意从脚掌慢慢爬上她的脊背,传遍四肢百骸。
怎么会这样?
是谁拿走了那些?
凤明珠强迫自己冷静,目光再次停留在锦盒中的宣纸上。
在这里,能用上这等宣纸的,只有府上的几位主子。
裴安不会干这么无聊的事,三房的章氏虽看她总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但却对她有过实质性的伤害,这件事应该不是她做的。
裴婉视她为知己,好姐妹,自然也不会拿。
裴昭两人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也排除嫌疑。
就剩下老夫人了。
凤明珠只觉一盆凉水从头顶浇了下来,让她如坠冰窟。
双儿察觉到她的异常,小心翼翼道,“小……小姐,你怎么了?你快说说话呀,你别吓奴婢。”
凤明珠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轻轻摇了摇头,一脸疲惫道,
“我没事,回去吧。”
双儿:“回去?这盒子不用烧掉了?”
凤明珠深深地闭上双眼,“不必了,已经没必要了。”
双儿眼睛瞪得大大的,一头雾水。但凤明珠已经没有力气去解释了。
回去的路上,凤明珠心里不停地猜测各种可能性。最后得出一个结论。
很有可能,裴安昨夜来找她一事已经被老夫人知道了,让她误会两人有了私情,这才拿走那些书签,想捏住她的把柄。
若她敢不听话,就将东西放在人前,让她变成人尽皆知的荡妇,彻彻底底地毁了她。
凤明珠止不住地打了个哆嗦。
她一边走一边琢磨此事的解决方法,思来想去,唯有尽快物色合适的人选嫁出去。否则惹恼了老夫人,届时内忧外患,她就会像母亲一样,被彻底逼进死胡同。
回到屋里后,凤明珠坐在床上,目光呆滞地望着窗外,一直到雨声渐渐消失,天边泛白。
门柩从外面推开,发出沉闷的咯吱声。双儿端来了洗漱用的温水走进来。
此时的她已经后知后觉了悟,自己将主子交代的事情搞砸了。于是,说起话来也变得小心翼翼。
“小姐,您要现在洗漱吗?”
凤明珠轻轻“嗯”了一声,双儿手脚麻利的帮她净面香口梳头,一切准备就绪,主仆两便一前一后往慈安堂走去。
雨后的空气格外清新,可凤明珠的心情却轻快不起来。
青石铺成的路面湿漉漉的,积了浅浅一层雨水。软底的绣鞋很快浸透了,雪白的里袜黏在脚面上,冷风掠过,冰凉刺骨。
凤明珠一路闷着头走了许久,骤然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这才发现,前面路过的是琼海阁,双儿在边上小声提醒她,
“小姐,是侯爷。”
脚步声越来越近,凤明珠微微颔首,拉着双儿垂手站在路边上,在对方走近时,半蹲着身子,恭谨行礼,本想安静谧静地等着裴安经过。
谁知面前华丽的皂靴骤然停在了自己面前,凤明珠拢起峨眉,不知他想干什么,等了一会儿,对方既未离开,也没开口。
春寒料峭,凤明珠蹲得小腿酸软,单薄的身子摇摇欲坠。
裴一问,“什么人?”
凤明珠深吸了一口气,心想,现在天色是暗,但两方都打着灯笼,面前是何人他们看不清吗?想归想,面上还是好脾气的轻轻说,
“凤明珠见过侯爷,侯爷万福。”
许久,头顶传来一声冷嗤,
“你唤我侯爷?”
凤明珠不解地仰头,心想,有问题吗?入府以来,她不一直这么喊的?这人又发什么疯。昨夜莫名其妙发疯,害她胡思乱想一夜未合眼。
大清早的,又来这出,真真是阴魂不散。
但一对上那双冰冷锐利的凤眸,凤明珠心里的怨气瞬间偃旗息鼓。鹌鹑一般将头埋得低低的,大气不敢喘。
男人看着她那副没出息的怂样,面上更加乌云密布,冷冷甩袖离去。
双儿害怕地小声道,
“小姐,侯爷好像生气了。”
凤明珠轻轻吐出一口浊气,缓缓站直身子,无奈道,
“生便生吧,他这人莫名其妙的,谁知又生的哪门子气?我一个外人能怎么办,总不能像哄你一样去哄他吧?”
双儿脑补了一下凤明珠软声细语地揽住裴安的肩膀,娇声娇气地说好听话的画面,瞬间摇了摇头,死死抱住自己的胳膊,只觉浑身鸡皮疙瘩抖了一地。
“那还是算了吧。我觉得侯爷那种勇猛男儿,根本不吃那套。”
凤明珠也认同地点了点头。
前面,裴一默默承受着裴安身上不停散发出的冷气,心里苦不堪言。
看裴安匆匆出门,现在又刻意放缓脚步,耳朵一直盯着后面的动静,就知他想跟凤明珠一起去慈安堂。
裴一擦拭着额角的冷汗,战战兢兢道,“侯爷,凤姑娘主仆没跟上来。”
男人脚步微顿,剑眉微挑,冰寒的目光落到他头顶,“谁问你这个呢?她跟不跟与本侯何干?”
裴一:……
你是没问,但你要不要拿面铜镜看看自己那不值钱又拧巴的死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