翰林医官院外,站着一黄一绿两个挺拔的身影,整座医官院都被浓郁的药香浸着,闻不见半分多余的味道。
小皇帝打小身体就好,精神头也足。
他见医官的次数大概两只手都能数的完,所以他对这股子药味,不甚习惯,便不由得捏起鼻子来。
临进门前,李首然拦着身边人特意嘱咐,“许卿,一会儿进去你听命行事,不管我说什么,你都只管附和,一句多余的话都不要讲,知不知道?”
被拦下的人不明所以,却还是顺着小皇帝的话应道:“是…微臣遵旨。”
至于君臣二人为何出现在这儿?
那还要从三刻前说起……
今日老臣们议完事陆续回了政事堂,偌大的垂拱殿里就剩李首然和个从六品的起居郎,各坐一处。
莫瞧李首然寻日里冒冒失失,可对待政事却是兢兢业业,虽然偶尔心思会开些小差,打些小瞌睡,但人还算努力,他一遍遍核对着要送往慈福殿的奏章和折子,绝不容许出现半分纰漏,让娘娘烦忧。
等把手里最后一份奏章规矩放好,李首然才肯抬头招呼显敬,“大姐来了吗?”
显敬应声:“殿下在偏廊候着。”
“那你快点将东西送去吧,别叫大姐久等。”小皇帝发令,显敬上前端着盛有奏章的托盘,躬身退了出去。
如此,一旁的起居郎才敢起身朝官家座前走去。
许煜身影清瘦,若云中白鹤遗世而立,他拱起手,分明的指节交叠在握,张口一股浩然,他道:“官家今日辛苦,殿中议事结束,微臣就先回政事堂整理文书,微臣告退。”
许煜还是说着与往常一样的话,可今日小皇帝却拦住了他,“许卿,你且等等。”
“官家有何吩咐?”许煜无解。
李首然复而发问:“你今日除了回去整理文书,可还有别的事要处理?”
“无甚。”许煜摇摇头。
李首然闻言嗖的一下从座椅上起身,差点没把上头的龙纹锦背掀落地来,他快步来到许煜身边,似是筹谋了什么,眼睛溜溜转,“那许卿就陪我走一趟吧,我有事要许卿相帮。”
“臣?”
许煜正疑惑着,自己能有什么事帮得上官家?小皇帝就已经背着手,行步如飞朝垂拱殿外走去。
许煜顾不得思量,速速抬脚跟上。
显敬那头见李首然打里出来,丝毫没有停留的意思,赶忙扬声追问:“官家要去哪?不回福宁殿吗?”
李首然却拂袖一挥,朗声答曰:“我要陪许卿去看医官,你们就别跟着了!”
“我去去就回。”
圣命难违,显敬无可奈何。
许煜随之而来撞上内常侍连忙拱手道别,等再慌里慌张追上小皇帝,他已是累得气喘不休,“官家,微臣身体未有不适,也未曾说要去看医官啊?”
许煜是块不开窍的木头。
不若他个二甲第一,也不会在中书门下供职五载,一直是个未曾升迁的小小起居郎。
李首然回眸将他打量,寻了个借口道:“许卿才走了这么一小段,就已累成这样,还是到医官院去看看为妙呐——好了,你就莫要推脱,快随我来。”
许煜拧不过小皇帝,更不知他那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只能闷头跟着。
-
君臣二人走进医官院,惊得院中上下一片惶然,为首的和安大夫见官家突然到访,赶忙上前殷勤询问:“官家缘何亲自过来?有何事唤臣等便好,何故劳官家圣驾——”
哪知,李首然二话没说无视过此等滑头,在人群里指了个稚嫩的翰林医愈。
和安大夫不解,试图阻止一番,又被李首然抬手拒绝。
小皇帝的决定,谁敢违抗?
就算如今掌权的是慈福殿那位,但将来的天下之主还不是眼前这位?
和安大夫纵使心中极其不愿放弃这个表现的机会,却不得不遵旨,命那微不足道的翰林医愈务必侍奉好官家,莫要丢了翰林医官院的脸面。
医愈见状连连躬身,随即引着君臣二人往厅旁的小房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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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的房间内堆满了医书,外头明明大亮,狭窄的门窗却透不进光亮,空气中不止弥漫着药香,还夹杂着几分发霉的味道,这便是翰林医愈这个小郎中寻日办公读书,以及吃住的地方。
他应是怎么也不会想到,官家有朝一日能来这种地方。
小郎中笨手笨脚去收晾在榻边的衣裳,却被地上的医书绊了个踉跄,医书顺势如山倒,呛起阵阵尘烟。
小郎中第一次面圣,就落得如此狼狈的下场。
李首然却没怪罪,他是来看医官的,又不是来看笑话的,他就这么抬脚绕过小郎中,若无其事坐在了桌案旁。
小郎中正彷徨着,一个苍劲的背影就打他面前起身,温柔拂去了书上尘,“莫慌,我帮你。”
小郎中举目望见许煜,连道:“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许煜摇摇头,无言收拾起了残局。
如此,就剩小皇帝一个人屁股稳稳坐着,他似是觉得不好意思,便象征性地从手边捡了一本书,帮小郎中规规矩矩摆在案上,这样总不能说他袖手旁观,什么也不干了吧!
许煜捡好医书,恭敬立在小皇帝身旁。
李首然一抬眼,瞧二人呆呆杵着,挥手招呼他们坐下,“愣着作甚?许卿坐,医愈先生也坐。”
医愈……先生?
小郎中没想到官家会这么称呼他,坐下后竟紧张地结巴,“官,官家,今日过来,过来是,是要看什么……”
李首然回头瞥了眼身旁的许煜,不假思索道:“哦,不是我要看病,我没病,我身体好得很呢,是许卿——这不许卿那方面有些难言的隐疾,想让医官院的医官看看,便求到我这儿。”
“我又素来体恤臣下,想着不过举手之劳,能帮一把便帮一把,就将许卿给带了过来,不过这事还请先生为我们许卿保密,给许卿留些面子,今日这事天知地知,先生知许卿知我知,便好。”
“?”
那方面——许煜惊愕的表情,就差没告诉小郎中,自己缘何不知?
李首然怕他露馅,赶忙抬肘戳了他一下,“许卿,你说是也不是?”
许煜硬着头皮拱手说:“是,是臣有病。”
也就是单纯的小郎中会相信他们的鬼话,若是换个狡猾的老大夫,必是早就察觉二人“移花接木”的破绽。
其实,李首然是不相信自己那方面会不行的……
不过出于保险起见,还是得来求个安心,
可这种事,他又怎么好意思明目张胆地找医官去福宁殿瞧呢?
他那脸皮薄的,就跟秦玉迢最喜欢的酥饼般,一咬就掉渣,自己头一遭行事就阳举易泄这事若是被传出去,他可就不活了。
于是乎,他思来想去,便想出了这么个法子,让许煜代替自己,暂且背一背锅。
许煜为人正直忠厚,哪怕知道这事,也不会出去乱言,更何况他日日都活动在小皇帝眼皮底下,就是有“贼心也没贼胆”,所以李首然便挑中了他。
小郎中亦是诚笃,赶忙与眼前人保证,“守护病患的隐私,是下官作为医者的职责,下官定会为大人保密,请官家放心,大人放心。”
李首然眯眼笑,他对自己的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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划,以及挑选的人,都甚是满意。
小郎中小心翼翼拿出脉枕,垂眸恭请许煜,“大人,下官为您诊脉,您可否告诉下官您有何不适?”
许煜茫然伸手,转眸求助于李首然这个始作俑者,李首然立刻接过话茬,“许卿脸皮薄,先生过来,我与您说。”
小郎中上前倾耳听罢小皇帝绘声绘色地描述,有些迷茫到底水彩谁才是那个有隐疾的人,却没起疑,点头间便为许煜诊上了脉。
半晌之后,小郎中惑然收手,冲许煜认真道:“大人虽有些虚火,却并未有阴虚阳亢以及肾气不固的诊象啊?怎么会有阳举易泄之症呢——敢问大人是不是新婚?若是洞房花烛,那大抵便是心绪悸动,亢奋紧张所致,大人无需担忧,再一次放松心情便好。”
许煜震惊地望向小皇帝。
李首然却跟个没事人般,在他抽回手臂后,将自己的手腕顺势搁在了脉枕上,“原是这样,没有问题那可真是太好了,许卿也可安心!正巧来都来了,给我也瞧瞧吧。”
小郎中转而给小皇帝看过,如是说:“您身体康健,筋骨强壮,无甚大碍。”
李首然闻言喜出望外,为了万无一失,他还复述了句:“那这么说,我也没有阴虚阳亢,肾气不固喽?”
“是。”
小郎中点头,不敢妄言。
许煜这会儿在旁,面上多少有些挂不住。
李首然倒松了口气,他忽想起什么,勾着头问小郎中,“那如果是第一次与自己不那么和睦相悦的人,是不是也会……”
小郎中明白小皇帝的意思,“回官家的话,排除身体因素,便是情绪所致,不必过度忧心。”
此话一出,李首然心中的石头总算落了地。
原来不是自己不行,是被秦玉迢弄得心绪不宁,紧张过头了!他就说,他怎么可能有问题!
“好,真好——”李首然猛地拍案起身,吓得其余两人为之一愣。
高兴就笑,伤心就哭,愤怒就闹,少年郎的心绪总是这样,藏也藏不住。
既然得了确切答案,李首然的心事便就此了结,此地也不宜久留。
他抚袍跨过座旁的药碾子,抛去来时的忧愁,神采英拔地同许煜说:“时辰不早,既然许卿没病,那咱们也该走了。”
“今日多谢先生。”
许煜是懵着脑袋来,懵着脑袋走。
不过好在事情总算告一段落,他现在纠结也无用,倒不如卖小皇帝个人情来得划算。
许煜起身作揖,小郎中惶然朝二人拜了又拜。
“官家,大人慢走。”
君臣二人出了屋,烈日照在李首然得意的脸上,他那眸子竟比天光还要闪。
许煜却脸色惨白,被光耀得眯了眯眼,那逼仄的房间不通风,加之小皇帝命他毫无防备的演了这么出戏,让他一时缓不过神来。
等刚行出三两步,李首然又唤他,“许卿,你在门口等我一下,我有事忘了!”
他忘了询问小郎中的名姓。
“诶,官家——”许煜没来得及追问,小皇帝就一溜烟跑了回去。
他无奈,只好转身出了门外。
许煜面南而立,天光拉长他的身影,无尽的宫墙下,一抹绿袍更显渺然,就如他自己般纵使有万千志向,都被淹没在中书门下那一众红紫之中。
彼之,有人步履从容,与他凑巧打了个照面,那人张口时带着惑然,“檀山?”
“你怎么在这儿?”
许煜抬起头,望见来人的一瞬眼眸微颤,那往昔繁台春色里的女郎,容彩依旧。
只不过,现在应是唤她一声贵妃娘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