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的斯幽殿,
灯火昏黄,四处静悄悄。
秦玉迢沐浴过后,坐在殿中破着未解的棋局。此间,廊下清风四起,炉中香烧正旺,就连桌上茶汤的温度也堪堪好,一切都是令人满足的平和模样。
“外头天闷闷的,约摸着又是一场大雨呢。”朱柿打帘走来,将贵妃明日需要更换的衣裳搁下。
秦玉迢举起茶汤嗯了一声,目光不离棋局分毫。
朱柿收拾罢东西,转眸瞧见贵妃自得其乐,半分危机也无,免不得唠叨两句:“好几日了,娘子不是说官家还会来吗?官家在哪?奴婢怎么没瞧见呢?您竟然还有心思在这儿——”
“自己跟自己下棋!?”
秦玉迢闻言执起黑子,故作深沉,“该布的棋,我都已经布了,其余的就交予天意吧,水到自然渠成,急也无用,只会徒增烦恼罢了。”
怎么就交给天意了?不是事在人为吗?
朱柿无奈,既然贵妃都这般说,她便将双手合十,把能拜的神佛都拜了个遍。
秦玉迢却不慌不忙将黑子落定,说什么天意其实都是哄朱柿的假话,她从不做无用之功,与小皇帝相处的这两年,她早将他的脾性摸透,不若她现在也不会这般淡定坐着。
秦玉迢转过头,“行了,别在这儿拜了,回去歇着吧。神仙们也该睡觉了。”
“那娘子也早些安置,别再熬到三更天去。”贵妃发了话,朱柿垂下双臂不情不愿地颔首作别。
秦玉迢摆摆手,示意知晓。
二人正说着,窗外顷刻之间落起了雨。
朱柿是个爱操心的,她走出三两步又转身调了回来,不等秦玉迢追问,她便去到窗边嘀咕道:“奴婢帮您把窗子关上,免得溅雨。”
秦玉迢没吭声,朱柿又在她身边磨叽了半晌才走。
可等她刚慢步去到殿外,就被雨中闪来的黑影惊出一声惨叫,来人亦被她吓出个寒颤。
雨声盖过了殿外的动静,秦玉迢只抬了抬眸,便又沉进了棋局里。
“你叫什么?我是鬼吗!把你吓成这样。”李首然拎着个黑色食盒,浑身湿透立在殿外,他那襕袍滴答滴答快能拧出水来。
“官家!您怎么这时辰来了?”
朱柿满脸惊恐地望向对面,小皇帝的脸色着实难看。
李首然蹙蹙眉,张口略带几分心虚,“嗯?斯幽殿是什么金贵地方?我,我不能来吗——”
朱柿见官家起急,连忙解释,“不不不,奴婢不是这个意思,您是官家,官家自然能来!”
李首然撇撇嘴,他今日来的目的,也不是刁难谁的,只是他刚打算张口询问某人在哪,眼前这小小宫人就冲他朗声道:“哦,官家是来找娘子的吧,娘子在寝殿呢!”
“……”
就你话多。
李首然被看穿心思,面上虽有些挂不住,但还是闷着脑袋抬脚往朱柿说的方向走去。
朱柿看着小皇帝离去的背影,忽然想起什么,心头一紧。
贵妃在里头衣衫单薄,他人就这么进去,是不是不太妥?不过……这岂不就是贵妃娘子说的天意?如此幽幽雨夜,碰上美人衣衫单薄,那不是正好可以——
嘿嘿。
朱柿连忙掩面转身,当做什么事也未曾发生过。
-
棋局陷入迷惘,秦玉迢将目光移去窗外。
外头风雨潇潇,花落断肠,她看得出神,直到有人将带来的食盒哐当一声搁上桌案,她才恍然回眸看见李首然正伸手指着她的棋盘。
“这颗应该落这儿。”少年声音朗然。
秦玉迢回眸盯着眼前人看了又看,看得李首然起了急,“看我作甚,落子啊——”
她才默然将棋子落定。
有意思,这棋局居然真就被小皇帝盘活了……
秦玉迢站起了身,轻盈的裙衫坦然落下,她垂眸时眼中没有悲喜,单是冷静地同小皇帝问话,“这么大雨,官家怎么来了?妾这几日应是没有惹着官家。”
李首然自顾自坐在对面的榻上,随手抖了抖衣袍,“惹我?怎么没有?你当然惹我了,我出门的时候分明没有下雨,刚走上通往你这儿的宫道就被浇了个满身,真是倒霉。”
怎么偏偏碰见她就诸事不顺,早知改日再来了。
李首然暗自抱怨。
秦玉迢回身去到妆台,没做回应,转而漫不经心地问:“官家怎么一个人?显敬他们呢?”
“……”
李首然默不作声。
他绝对不会跟秦玉迢承认,自己是怕被人发现才趁夜躲过福宁殿众人的看管,偷偷跑过来的。
毕竟在他看来,今日要做的事一点也不“光彩”,甚至有些丢脸,他才不要成为他们的笑柄。
小皇帝不愿说,秦玉迢也不再追问。
二人相顾无言。
等李首然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冲秦玉迢刚刚吐出一个“贵”字,就忽被一张染着和眼前人身上一样香气的浴巾盖住,他不明所以地抬头,正对上秦玉迢伸来的手臂。
“你要做什么?别碰我。”李首然有些抗拒。
秦玉迢却听而不闻,肆无忌惮地揉搓起他的脑袋,她压根没想太多,只想帮眼前人擦干。
当温柔的掌心隔着浴巾一遍遍略过李首然脸庞,他自知逃不过她态度强硬,也不知该再说些什么,无奈放任。
贵妃身材高挑,小皇帝个头也不低。
擦拭的过程不由得将二人的距离拉得很近,近到李首然只要稍稍垂眸,便会窥见眼前人若隐若现的手臂,以及胸前那道让人想入非非的印迹。
尴尬漫延,非礼勿视。
李首然惶然转头将目光飘远,不料,很快便被贵妃硬给掰了回来。
“动什么?”
秦玉迢不明所以,她私以为小皇帝是故意为难自己。
可直到两人来来回回掰扯了半天,她觉察出不对,跟着低头一瞧身前的裙衫,这才猜出小皇帝到底在执意闪躲什么,立刻本能地向后避去。
她啊,当真做不了那半点魅人之事……
李首然见贵妃退后,
总算松了口气,握紧的拳头随之放开。
秦玉迢赶忙扮做无事,坐回棋盘的另一端,两相沉默后,还是她先开了口:“妾侍奉不好,官家自己来吧。”
笑话,究竟谁要你侍奉了?
李首然素来爱干净,他伸手取下浴巾,忽而疑惑道:“这像是被人用过的……”
“哦,妾适才沐浴回来用了两下,不脏。”
秦玉迢倒是直言不讳,偏吓得李首然瞬将浴巾扔远,还不小心弄乱了棋盘,“你竟让我用你用过的!你就不会叫人给我拿个新的?”
秦玉迢闻言望着惊恐万状的小皇帝,轻轻吐出一句:“官家担待,妾一时没顾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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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诚心的——”李首然气得背过身,不想再跟贵妃交谈。
秦玉迢早已习惯了与小皇帝这般针锋相对。
只是若搁往日,她定不会忍让他的这些脾气,甚至可能将人撵出门去,但眼下今非昔比,她还是得放低些姿态,不若时不再来,所有准备都将白费。
她转了头,“官家跑过来就是和妾争论这些的?”
李首然不作声。
秦玉迢便将目光落去桌案,柔声说:“这食盒是官家带给妾的?妾能瞧瞧吗?”
李首然倒也好哄,贵妃三两句柔声细语,竟转移了他的注意力。
“随便你。”李首然瞥了眼秦玉迢,“尚食局给慈福殿和福宁殿送了些时令水果,我就给你顺便带了些,并非是特意带的。”
李首然本以为贵妃会顺着他的话去开食盒,然后再对自己的恩赐好好奉承一番,谁成想,秦玉迢瞧见盒中之物竟脱口而出一句:“妾不爱吃葡萄。”
李首然转过头一脸愕然。
这可是他一路亲自拎过来的,宫中何人受过这样的恩惠?她可真是不知好歹!
“我又不知道——你不爱吃,那我就赏给别人,如此别人还能跟我说句谢谢。”
李首然说罢拿起食盒,打算赌气出门。
秦玉迢见小皇帝这个反应,一点没慌,她伸手似欲擒故纵般一把拽住其湿漉袖口,狠狠将人按下,“官家急什么?为何不听妾把话说完?妾是不爱吃,可既然是官家送的,妾便收下。”
“谢谢官家。”
这声前所未闻的谢谢落进耳畔,让李首然不禁停顿。
他还真是吃软不吃硬。
而秦玉迢所做的每件事,所说的每句话,都有自己的考量,她道:棋局就是得有人下,才能活。
秦玉迢摸着李首然湿透的衣衫,忽而有了头绪,赶忙顺水推舟故作讶然,“身上湿成这样,官家怎么不说一声?如此下去如何能行,若官家染了风寒,妾的罪过就大了——垂寿,丹秫,快命人侍奉陛下沐浴更衣。”
“不用……”
李首然茫茫收回袖口,还没来得及推脱,就被奉命而来的宫人簇拥在原地。
秦玉迢跟垂寿使了个眼色,
垂寿心领神会,连忙哄着小皇帝向外走去。
帘起又落。
秦玉迢匆忙转身推窗,她在推断出这雨约莫要下到四更天后,即刻唤来朱柿。
“柿子,官家大抵是自己跑出来的。你现在赶紧到福宁殿,趁着他们大张旗鼓出来寻人前跟显敬传话,说官家今晚留宿斯幽殿,叫他们不必担忧,明早再来接官家回去,今夜有什么事我担着。”
朱柿看着贵妃娘子终于有所行动,连忙说是。
可她刚抬脚,秦玉迢又吩咐她,“诶,对了,你记着顺道给官家带两身干净衣裳回来。”
朱柿不懂,傻乎乎地问:“为什么是两身?”
秦玉迢站在风雨潇潇里,眼眸微动,朱柿还是头一遭见贵妃面露难色,她茫然相对,只听贵妃冲自己说了句:“多嘴什么——快去。”
-
彼之,浴堂的水气逐渐升腾,湿了少年明澈眼眸。
李首然一路被人裹挟而来。
直到他们主动拆下他的发髻,麻利褪去他的衣衫,他才恍惚缓过劲来……岂有此理,真是着了秦玉迢的道,自己今日大费周章地到斯幽殿,可不是来洗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