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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第19章

作者:叶将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男人静默了片刻,目光投向远处层叠的山峦。


    开口,声音平稳,却透着一丝难以化开的沉郁:


    “家母与家父本是青梅竹马,自幼相识,情意甚笃。家父曾许诺,将来必定明媒正娶,迎她过门。”他语气微顿,似有涩意,“可后来,为了兼并庞大家业,稳固地位,他先娶了另一家的女儿为正室。”


    “母亲得知后心灰意冷,决意与他断绝往来,另觅归处。”他话语渐沉,“可待到家父彻底掌权,无人再能制约他时,他却……强娶了母亲入门。”


    云凝听得屏息,心中微震。


    却听“萧季”继续道,声音中更添了几分冷意:“家中,我排行第三,上面有一位长兄,下面尚有一妹一弟。其实,我本该还有一位一母同胞的二哥。但他刚出世不久,便因当时主持中馈的正室夫人容不下,暗中使了手段,早早夭折了。”


    “母亲连番遭受打击,自此与父亲彻底离心,怨恨了许多年。她后来心灰意冷,决意离开那个家,”说到这里,他顿了顿,话语微涩,“却偏偏在那时发现有了我。因着孕期反应剧烈,踪迹败露,最终……未能走成。”


    “她大约,也因此迁怒于我。”


    云凝听得怔住,心中涌起一阵唏嘘。


    这……便是豪门大族的深宅景象么?


    她从未想过,“萧季”看似平静的表面下,藏着这般过往。


    迟疑片刻,她又追问道:“那……那位害了你二哥的正室夫人……难道你父亲就任由她如此?未曾有过追究?”


    男人唇角牵起一丝淡漠的弧度:“那时,她母家势大,与家父生意上千丝万缕,牵一发而动全身,并非轻易能动。何况……”他顿了顿,“后来她在生产四妹时遭遇不测,过世了。旧事,便也只能不了了之。”


    云凝一时无言,只觉得心头沉甸甸的。


    那般显赫的家世,内里却藏着如此冰冷的算计与无奈。


    “萧季”收回远眺的目光,看向她,神情已恢复一贯的平静,仿佛刚才所言不过是他人故事:“都是些陈年旧事了。如今家道中落,人亦离散,再提也无益。”


    “……也是。”云凝颔首。


    毕竟如今“萧季”也算家破人亡了,她不好再多问。


    ……


    上完香回到村里,云凝片刻未歇,便着手为即将到来的中秋节忙碌采办。


    中秋节寓意月圆人团圆,是广阳郡百姓一年之中最重要的节日之一。


    集市上人来人往,弥漫着浓浓的节庆气息。


    云凝仔细挑选了一些做月饼的木模和清甜的桂花蜜,买下后,极其自然地统统塞进“萧季”手中。


    “萧季”并未多言,只默默跟在她身后,她递来什么,他便一一接过。


    祝今宵则早就欢快地扎进了零食摊子,围着各色瓜果糕饼打转,叽叽喳喳地商量该买哪些零嘴才好。


    几人提着大包小包才刚回到院中,还未等放下东西喘口气,却见祝祈愿失魂落魄地从门外走进来。


    她手中紧紧攥着一封信,眼眶微微泛红,俨然是刚哭过的模样。


    “大姐,怎么了?”云凝见状,放下手中的东西迎上前。


    祝祈愿抬起头,努力想挤出一个笑容,却显得格外勉强:“是一横托人捎来的信……他说,矿上今年活计太紧,中秋……怕是又回不来了。”


    许一横便是祝祈愿的夫君,云凝的姐夫。


    这已不是他第一次因矿场繁忙而缺席团圆佳节。原本说好中秋定能归来,可如今……


    云凝抿唇望着神情低落的大姐,心下黯然。


    大姐与姐夫,似乎已有大半年未曾相见了……


    “矿上的活儿,一向都如此繁忙么?”


    一直静立一旁的“萧季”忽然开口问道。


    祝祈愿用袖角拭了拭眼角,摇头道:“以往并不这样。也就是从今年开春起,不知怎的,活计一下子多了起来,一横他们便常常数月不得休息,更别说回家了。”


    “这样。”他没再追问,只默然垂眸,似在思忖什么。


    祝祈愿见气氛有些低沉,连忙强打起精神,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道:“瞧我,光顾着自己难受了。一横虽回不来,却捎了些银钱回来,嘱咐我给你们多置办些吃的玩的,好好过个节……”


    ……


    中秋这日,天朗气清,金桂浮香。


    祝祈愿一早便笑着将备好的节礼一一送出。


    给云凝的是支錾着缠枝纹的银簪,簪头还雕着朵小巧的桂花,精致得很;


    给祝今宵买的是一双结实耐穿的鹿皮短靴,靴口还缀着精致的铜扣;


    就连“萧季”也得了一项玄色锦纹瓜皮帽,用料讲究,做工精细。


    但今日最开心的还是祝今宵。


    不仅因收到了新鞋,更因许久未见的“袭大侠”突然登门,还赠了他一柄锻造精良的短匕。


    匕身修长,鞘上刻着简洁的松纹,刃口在秋阳下流转着一泓冷光。


    少年见了,眼睛倏地一亮,小心翼翼地用指尖抚过冰凉的鞘身,感受着其上流畅的云纹凹凸,又轻轻抽出半截刀刃,对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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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阳眯眼看那凛冽的寒光,喜爱之情溢于言表。


    反复摩挲了好一会儿,他忽然想起什么,猛地抬头,一把拽住袭桓的衣袖,连声央求:“袭大侠!好师父!既送了这般好兵器,便再教我两招新的吧!就两招!我定用心学!”


    不等袭桓回应,他已急不可待地向后跃开两步,拉开架势:“您先前教我的,我已都会了!”


    说罢,他便将袭桓此前所授的几式基础招式一板一眼地演练开来。


    步法转换间虽仍显青涩,但架势、节奏竟已颇有模样,看得出是下过苦功的。


    袭桓拗不过他,于是便又教了他两式,教完后吩咐少年在前院好好练,他这才能得空遛到后院见苏玹。


    后院中,苏玹正立于桂树下,斑驳的树影落在他玄色的衣袍上。


    袭桓近前一步,低声禀道:“殿下,今晨巡按御史已抵广阳郡,下榻城东驿馆。依行程,两日后将正式巡察郡府。”


    苏玹闻言未动,只眼睫微垂,思忖片刻后道:“既如此,在他赴郡府之前,你设法安排,我先与他见上一面。”


    “是。”袭桓肃容应下。


    “还有,”苏玹眸光微沉,“广阳郡铁矿场,近日再多调派些人手,盯紧一些,任何出入车马、人员往来,皆需详查记录,不得有误。”


    广阳郡与后燕逆党勾结,暗中筹措谋反,得了一批来路不明的兵器。


    铸造兵器需大量生铁,广阳郡这几座铁矿场隶属燕王麾下产业,嫌疑最重。


    只是,他们虽在矿场早已安插眼线,暗中调查数月,却一直未发现异动。


    “属下遵命。”袭桓神色一凛


    恰在此时,前院传来云凝清亮悦耳的唤声:“开饭啦——都快来!”


    二人对视一眼,暂敛神色,一同朝前院走去。


    前院,云凝正利落地摆放碗筷,见众人过来,催促道:“快入座,吃饭都不积极,莫不是脑瓜坏了?还有!今宵,别练了,赶紧洗手吃饭!”


    她一边布菜,一边介绍,“今日有桂花酿圆子、栗子焖鸡,刚蒸好的湖蟹,还有葱油鲈鱼!”


    祝今宵一听,都是他爱吃的,立刻收了招式,眼睛发亮地凑到桌边。


    众人笑语晏晏围坐方桌,刚执起竹箸,院门外却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叩门声。


    “我去开!”祝今宵一跃而起,小跑着拉开院门。


    木门“吱呀”一声打开,门外站着个风尘仆仆的汉子。


    不是别人,正是本该在矿上忙碌、此前传信断言难以归家的人,许一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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