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玹是个聪明的,喂鸡喂鸭的窍门一学就会,自此,喂鸡喂鸭喂鹅的活计便全归了他。
挺拔的身影煞有介事地在鸡圈里“咕咕咕”唤着鸡,与周遭格格不入。
云凝倚在柳树下,目光掠过男人忙碌的侧影,不禁又想起了阿景。
那时家里的鸡鸭都格外亲阿景。
他来喂食,甚至无需出声,只消将篓沿轻轻一叩,鸡鸭鹅便如得了号令,纷纷围拢过来。
他会抓一把糠,摊开掌心,让胆大的芦花鸡啄食,眼角眉梢都染着温煦的笑意。
末了,总不忘转头看她一眼,待听到她一句夸赞,这才满意地摸摸那鸡脑袋。
……
“起开,别啄。”直到“萧季”不耐地出声,云凝才骤然从回忆中抽离思绪。
她瞥了眼还在与鸡鹅“缠斗”的狼狈身影,抿了抿唇,叹了口气,随后一言不发地转身回了前院。
待云凝的身影消失在柴扉后,苏玹停下了手中撒糠的动作,对着墙角那片浓重的阴影沉声道:“出来吧。”
话音甫落,一个身着深青色劲装、身形精干的男子从阴影中快步走出,行至苏玹近前约三步处停下,拱手躬身,行的是标准的官礼,开口敬道:“殿下。”
来人正是他的副官,袭桓。
袭桓行完礼,直起身,目光落在苏玹身上时,愣了一愣,紧接着一个忍俊不禁,笑出了声:“噗嗤……”
眼前这位,哪里还是他那位在公堂之上明察秋毫、令宵小闻风丧胆的三殿下?
一身粗陋且不合身的麻布短褐,沾着尘土与可疑的污渍,几根灰扑扑的鸡毛滑稽地粘在肩头和袖口,若非那张轮廓分明的俊脸和眉宇间沉淀的锐气未减,袭桓几乎要以为认错了人。
“殿下,您这身打扮,实在是……嗯,别出心裁!不知有何深意?”他忍了好忍,才憋着笑,一边假装严肃,一边斟酌着措辞地问出口。
见他这副模样,苏玹本就郁结的脸色瞬间又沉了几分。
他不耐地抬手掸了掸肩上的鸡毛,沉声道:“权宜之计罢了。”
袭桓记起苏玹传来的消息,脸上的笑意蓦地一收。
那夜行动,为转移广阳郡府视线,他与殿下临时互换了行装,殿下潜入府衙取信,他则在外接应。
不料风声走漏,对方早有埋伏。
他守在外边未被察觉倒还好脱身,殿下却受伤跌下山去。
想到这里,他忙收起嬉笑,上下打量着苏玹,“对了,殿下伤势可有大碍?”
那夜之后,他遍寻不着,几乎以为……
“无妨。”苏玹言简意赅,“被这户人家的姐弟所救,已无大碍。”
听闻此言,袭桓悬着的心才重重落回实处,长长舒了口气。
然而苏玹下一句话又让他的心提了起来:“只是,广阳郡府通敌后燕的那封密信,现下在方才那女子手里。我留在此处,一为取信,二为就近探查广阳郡情况。”
“密信在她手里?”袭桓立刻紧张起来,那封密信是坐实广阳郡府谋逆通敌的铁证,不容有失,他按住腰间刀柄,急切问道,“殿下,可要属下即刻去取来?或是直接将那女子拿下审问?”
“不可。”苏玹断然否决,他望向不远处的三间低矮砖房,眸色沉沉,“此时行动,怕会打草惊蛇。”
……
云凝回到了院中,将晒好的衣裳一件件收下。
叠好衣物送进卧房时,目光无意间扫过墙角,只见角落堆着一个老旧的木箱。
木箱上蒙着厚厚一层灰,边角的漆皮早已斑驳,显然许久未曾动过。
她沉默片刻,终是上前矮下身子,拂去箱子上的浮尘,“咔嗒”一声掀开了箱盖。
箱子里,静静躺着一件崭新的男子衣袍。
手心拂过那衣袍的一瞬,云凝呼吸一窒,指尖几不可察地轻颤着,她小心翼翼地将衣裳取出、抖开。
靛青色的布料上,绣纹的针脚带着生涩的痕迹,袖口处还差着一小截未完工的银线。
这件衣裳是几年前,她瞒着阿景偷偷缝制的。
那时她绣工拙劣,不知拆了多少遍,指尖被扎得满是细小的针眼,只为给他送上这份惊喜。
可偏就在衣裳即将完工之际,阿景却在进山采药时不慎坠崖,从此杳无音讯,连尸骨都未曾寻回。
云凝紧紧攥着那冰凉的布料,指节用力到泛白。
良久,她深吸一口气,取过针线笸箩,带着那件衣袍走到院中。
这些日子,“萧季”身上穿的,一直是今宵的旧衣。
虽说今宵的衣裳一般都做得宽大许多,以便好省着多穿几年,可“萧季”身形还要比今宵长出许多,今宵的衣衫套在他身上,袖口裤脚还是短上一大截,看着不伦不类的。
“萧季”的身形看起来与阿景差不多,这件衣裳压在箱底也是蒙尘……
云凝叹了口气,算了,便宜他了。
苏玹踏进院子时,云凝正坐在老枣树下缝补那件衣裳。
最后一针收好,她利落地咬断线头,站起身,将衣袍轻轻一抖,布料在夕阳下舒展开。
“试试这件衣裳合不合身。”她抬眼向这边瞟过来,将衣裳递向苏玹。
苏玹没有多言,接过衣服便披在身上。
靛青色的粗布袍服意外地合衬,肩宽腰窄,仿佛为他量身定做,袖腿长短也刚刚好合适。
云凝打量了他两眼,又拿起搭在石桌上的腰带,走到他面前。
她微微倾身,双臂环过他腰际,为他仔细系上束带。
那一瞬,女子发间清浅的皂角香气混合着阳光的味道,萦绕在苏玹鼻尖,让他身形微微一滞。
很快云凝便系好腰带,她退开两步,同苏玹拉开距离,只是目光还一瞬不瞬地黏在他身上。
女子在打量着他,眸光清亮,一双星眸中带着隐隐的,不可察觉的笑。
被她这般专注地瞧着,一丝莫名的局促爬上心头。
苏玹不甚自在地扯了扯衣襟,目光转向别处,轻咳一声,避开她灼灼视线,低声道:“咳……多谢。”
听到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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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声音,云凝唇角笑意一滞,立刻回过神来。
没想到这衣裳穿在他身上竟如此合身,若是阿景……
她心底漫上一丝难以言喻的酸涩,若是阿景穿上该多好。
云凝暗暗吸了口气,压下翻涌的思绪,坐回石凳上,语气恢复了惯常的利落,对眼前“萧季”道:“麦子快熟了,今年姐夫在铁矿上忙,回不来,今宵又要去镇上帮工,收麦子只能靠你我了。”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他身上崭新的衣袍,解释道:“你是我的‘未婚夫’,顶着这名头出门,总不能再穿得露胳膊露腿,惹人笑话,给我丢脸。”
眨眼便到了收麦子的日子。
田间金黄的麦浪翻滚,地头上一片繁忙景象。
农人挥汗如雨。男人们光着膀子奋力收割,女人们麻利地捆扎麦束,连半大的孩子也跟在后面拾捡遗落的麦穗。
天气酷热难当,毒日头悬在头顶,烤的泥地都有几分烫手。
好在“萧季”学割麦子学得极快,熟悉了之后,动作甚至比一些老把式还利落几分,省了云凝许多口舌去教。
原本是“萧季”在割,云凝跟在他的身后去绑,然而这暑气实在逼人,没过半个时辰,云凝只觉得嗓子眼干得冒烟,额上的汗珠流进眼睛,刺得生疼。
想喝水时她才猛然想起,出门时竟忘了带水囊!
又坚持了不到一刻,她便实在熬不住了,只得直起酸痛的腰,对旁边正挥镰的“萧季”扬声道:“你且先忙着,我回去取水来!”
说罢,她也顾不上许多,转身便往地堰上走。
祝玥玥家的地头就临着云凝家的地。
祝玥玥本悠闲地坐在树荫下乘凉,她一直留意着云凝这边的动静,此刻眼见云凝独自离开地堰朝村子的方向走去,留苏玹一人在田间,心念一转,露出一抹姣笑。
她爬起身,拎起身边用布巾盖着的盛满清甜井水的陶罐和一包油纸裹着的精致点心,扭着腰肢,就向“萧季”所在的麦田款款走来。
扭到苏玹近前,她掏出一方帕子,作势就要往苏玹汗湿的额角擦去,身子也若有似无地贴靠过来。
苏玹手中镰刀骤然一顿,几乎是立刻侧身避开。
祝玥玥扑了个空,脸上笑容僵了一瞬,却也不恼,反而借势挺了挺丰腴的胸脯,声音愈发甜腻:“哎哟,萧季哥哥,瞧这大日头晒的,累坏了吧?渴不渴?饿不饿?我这儿特意带了井水和自家做的细巧点心,你快歇歇,尝尝?”
苏玹连眼皮都懒得抬,只冷冷瞥了她一眼,薄唇吐出两个字:“不用。”
随即手腕一沉,锋利的镰刀再次划开麦秆,刷刷作响,仿佛她这个人根本不存在。
这番彻底的漠视,如同热油浇在祝玥玥妒火中烧的心上。
凭什么这般的人就看上了云凝那死丫头?
她盯着苏玹那副冷硬不为所动的侧影,心头对云凝的厌恶瞬间攀至顶峰。
她猛地拔高声音,道:“云凝有什么好?你是不怕死,还是被她灌了迷魂汤?你真不怕被她克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