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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 [锁] [此章节已锁]

作者:小山黛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十年前的那个夏日傍晚,并不是程烬第一次看见任恔妤。


    早在他转来二中的那个开学仪式——二中每个学期都会举行一次励志演讲,输出一些振奋人心的鸡汤故事,再鼓励大家更上一层楼,最后给上学期全年级的前十名颁奖,以资鼓励。


    颁奖人选是可以不用在这一天穿校服的。


    任恔妤一身玫瑰色及膝短裙,热烈耀眼的阳光落在她身上,乌黑的双侧麻花辫搭在皙白凹陷的锁骨里,懒洋洋地站在高台一侧。


    偶尔有风吹过,拂起她耳边碎发。


    她站在那儿,夏日的炎热仿佛都降下去了。


    那个时候,程烬在人群中就已经记住她的模样,记住那一身鲜艳瑰丽的红,像她这个人一样,灿烂而热烈。


    他被毫无理由地吸引住。


    不记得当时年级主任说了什么,也不知道演讲什么时候结束的,他像一只野狼一样掩在人群里凝着她。


    沉静寡言的乖好学生外表下,是一颗被浸黑的心脏。


    无数没有波澜、暗无天日的时间长海里,她是唯一的光,不由分说、野蛮地闯进来,他终于尝到一丝希冀,有了为人的欲望。


    后来他在学校的传言里知道了她是谁。


    知道了她的张扬明媚,她的随性自由,也知道了她没有心。


    她会和无数男生笑。


    会和他们玩闹。


    但没有爱任何人的真心。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想要把那些像蜜蜂一样的男生们从她身边撕开,只要看到有人围在她身边,他就会嫉妒,会溢满躁意。


    想把她抢夺过来的欲望一天比一天深。


    但他努力克制。


    克制到只能用刀去划破皮肤,感受到真实的刺痛。


    好在。


    有一天。


    她终于看到了他。


    可惜那句关于恋爱的话太随意,随意到他可以随时被抛弃。


    他不允许。


    不允许这种事发生。


    程烬要的是她的全部。


    要她真的去爱他,要她记住自己,要她哪怕哪天不要他了也忘不掉他,要他成为她人生中、她心底里最深最狠的烙印。


    他把内心的扭曲压藏。


    用尽力气去做正常人,想尽一切办法要她对自己产生依赖,或是需求。


    好像是成功了。


    在职高女生到苍蝇馆围堵他的时候,明明分手了,她还是会从不知道哪个角落里冲出来,挡在他面前,维护他。


    可好像又失败了。


    她还是那样没有心,哪怕他已经百般顺从,任由她发脾气仍旧耐心去哄,她还是要对别人笑,笑得那样甜。


    为什么……


    到底是为什么……


    程烬想不明白。


    他已经无法克制、无法压抑了。


    无数次午夜,他像溺水一般从汹涌难耐的梦里醒来,整个人绷紧到极致,靠着肖想和自渎度过漫漫长夜。


    好想……


    把她锁起来。


    困在一个只有他知道的地方。


    谁也见不到。


    十年前的渴望与压抑,还有现在这近乎梦幻的一切,飘散在青色的烟雾里,程烬面无表情地又吸了口夹在指间的烟。


    他站在露台上,推拉门关着,冷白的腕骨搭在生了锈迹的铁窗上。


    整个人看着孤寂又清冷。


    几乎要与浓沉的夜色融为一体。


    无人得知的时间长海里,他一次又一次地把自己打碎重塑,以一个看不出异样的正常人类模样行走在人世间。


    但重塑的裂缝中无时无刻不在渗着细细密密的疼。


    任恔妤坐在沙发上,客厅开了个小台灯。


    昏蒙蒙的。


    她有点尴尬。


    要不是她撩拨程烬,也不会把人搞成现在这个样子,拼命地隐忍欲望。


    任恔妤思索再三,还是走了过去。


    拉开推门,她站在门边,声音低低的,“你是不是很难受啊……实在不行的话,我也可以帮你……”


    后面俩字说得极轻。


    这种事她还没做过,到底有点难为情。


    程烬没有立马转身。


    他望着修长指骨中夹着的猩红一点,眼眸晦涩。


    任恔妤细眉蹙起,有点不满。


    “哎——我跟你说话呢,你干嘛不理我,我又不是故意的,就……还没做好准备嘛……”


    她知道自己没道理。


    但她的人生准则是,没道理也要给自己掰出道理来。


    程烬捻灭指间的烟。


    淡青色烟雾散在夜色里。


    几秒后。


    他缓缓转头。


    夜色深浓。


    客厅里一点昏暗的光,任恔妤看他时,觉得人的轮廓隐约模糊着,但那双眼过分黑沉,凝着她时,像是要把她吃了。


    “怎么帮?”


    程烬身高腿长,两步就已经近在她面前,身影拢住她的,嗓子被砂砾磨过似的哑着。


    任恔妤愣了一下。


    似乎没想到他会问得这么细致。


    “就……”


    她开口就熄火了,男人不都应该懂的吗?


    这么问她是几个意思?


    他又不是什么纯情的人,她早都知道了。


    意识到什么,任恔妤耳尖烫了烫,一拳锤在他胸口。


    胸肌真结实。


    锤过去硬邦邦的。


    “耍我好玩么!”


    她瞪着圆润漂亮的大眼睛,凶起来反而带着点萌感。


    程烬手心很宽,轻松握住她的手。


    她手很软,跟没有骨头似的。


    他眼帘垂下来,很轻很温柔地在她手背上落下一吻。


    有种虔诚的骑士对着公主的感觉。


    任恔妤不可避免地看见不该看的地方,迅速挪开眼神,红着面颊问:“到底需不需要啊……”


    都……丁页成这样了。


    这还是有面料遮挡的,要是刚刚真的滚到床上……


    这是她能承受的吗?


    她还能活着下床吗?


    程烬握着她的手,指腹摩挲着她细腻的皮肤。


    “我自己可以。”


    任恔妤眨巴了眼睛:“哦。”


    *


    过年这几天是任恔妤过得最舒服的时候,蔡奶奶手艺很好,做什么都很香,没有于涵和秦瑶盯着她,也不克制了,顿顿都吃一整碗。


    吃得她觉得脸都圆了一圈。


    他们这儿有初一不拜年的习俗。


    任恔妤买了两张月老庙的门票。


    这座月老庙相传有千年历史,特别灵验。


    网上更是宣传地如火如荼,各种有意思的宣传语——


    如果是正缘,去了会天长地久,要是孽缘就会分开,要是单身的,也很快能遇到对象。


    数不清的评论说这儿太准了。


    不过这座月老庙在她读书的时候还没这么火,也是这两三年才运营着火起来的。


    也算是位列网红寺庙了。


    任恔妤拉着程烬去到庙里的时候,那叫一个人山人海。


    好在她把自己打扮得很低调。


    为了不引人注目,还给程烬也戴了顶帽子,谁叫这张脸过于清帅,小女生看到肯定道都走不动了。


    月老庙在山顶。


    一共七百阶。


    徒步走上去才显诚心。


    任恔妤这回是真的上心了,一个非常不爱户外运动的人硬是拉着程烬往山顶走,但她还是高估自己了,虽然平时有被于涵压在健身房锻炼,但在爬到一半的时候还是没劲了。


    一把子坐在台阶旁的石凳上,眼里写着不开心,“好累啊,我走不动了。”


    程烬一个医生,跟着她走了这么久,居然连气儿都不喘一下。


    他在她面前半蹲下,视线与她齐平,“那坐缆车?”


    她往上看了眼,有点不甘心,“可是都爬到一半了,现在去做不是好亏,再说了万一坐缆车月老觉得我不诚心怎么办?”


    “我们好不容易才在一起的。”


    她没察觉到自己无意识的撒娇。


    程烬听得心口发软,捏了捏她手指,已经出了微微的汗,“我背你?”


    任恔妤:?


    “才不要。”


    来来往往的都是人,大家都徒步呢,他背她算怎么回事?


    太丢人了。


    “我就是腿酸,也没这么娇生惯养。”


    她小声嘟哝着。


    话音刚落,任恔妤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小腿已经被两只宽大的手握住了。程烬带着帽子,帽檐遮住了他大半张脸,揉按她小腿的手却温柔有分寸。


    她莫名想起从前。


    从前在一起的时候,只要她喊累喊饿,或者有别的需求,他总是顺从地照顾她,好像照顾她这件事已经刻进了骨子里。


    本能地就会做。


    程烬很会按摩。


    隔着裤子布料,她甚至有股酥麻感。


    但好多人啊……


    她下意识想要缩回去。


    “别动。”


    低沉温和的嗓音。


    旁边有一对老年夫妻坐下来休息,看到他们,笑意盈盈的,“姑娘,你老公很会照顾人啊,是个有福的。”


    任恔妤脸颊一红,“他不是——”


    “嗯,多谢夸奖。”


    程烬稍稍抬头,清清冷冷的面容如沐春风一般,嘴角挂着浅浅的笑。


    老奶奶笑呵呵的,“你们啊,看着就恩爱,一定要好好在一起,缘分是很珍贵的。”


    程烬温声:“好。”


    老年夫妻俩边唠边喝了点水,临走前笑眯眯的。


    程烬像个老朋友似的跟他们说再见。


    任恔妤有点惊讶。


    他从前不是不爱跟不认识的人说话吗,今天居然说了这么久。


    “还酸吗?”


    程烬抬头,声音温柔。


    任恔妤心里甜丝丝的,嘴上却敷衍道:“还行吧。”


    他松了手问:“走吗?”


    “你拉我。”她懒洋洋伸出手,像个要糖吃的孩子。


    程烬看了眼,顺从地握住,给了点力。


    她无骨似的软软靠倒在他怀里,趁势圈住他的腰,嘟囔:“程烬,怎么感觉你腰腹又结实了,是不是背着我偷偷练啊。”


    任恔妤戴着口罩,只有一双眼露在外面。


    亮晶晶的,闪着光一般。


    程烬很轻地隔着口罩捏了捏她的脸颊肉,很软,软到他想咬住,再一点点舔舐。


    “不喜欢吗?”


    她摇摇头,眼尾因为笑而上扬起来。


    “不——”


    “我超喜欢啊。”


    她色眯眯地眨眼,话都没过脑子就从嘴里溜出来了,“练到这个程度肯定很能——”


    脑子像是突然转过来,任恔妤猛地住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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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她在说什么啊?


    光天化日的,她居然在想那么龌龊的事!


    任恔妤,你真是完蛋了。


    “很能什么?”


    他慢条斯理地问。


    任恔妤干咳两声,“没什么——”


    “我们快登顶吧,这都十点了!”


    说着,拉着他就往上走。


    程烬看着她,眼底溢出无奈。


    山顶的风景很好。


    远处是连绵不绝的翠峰,白茫茫的雾气萦绕在里面,跟仙境似的。


    任恔妤感慨了两句,拉着程烬去月老树边。


    上面挂满了黑字红绸的丝带,都是一些愿望和祝福,被风吹着,来回地荡。


    “我们也挂个好不好?”


    她拉着程烬的手臂,晃了晃。


    像刚谈恋爱的小女生一样,柔软可爱。


    程烬捏捏她手指,嘴角浮起温和的笑,“好。”


    任恔妤很有激情地拿了一块红丝带,“我来说你来写。”


    程烬接过,拿了支笔。


    “想写什么?”他问。


    任恔妤看着他黑漆漆的眼睛,这双眼睛温柔起来好像藏了星星,每看一次就令她心动一次。


    冬天的户外,哪怕临近中午,也依旧很冷,更别说山顶之上。


    她很认真地看着他,说话时带着白色的雾气。


    “就写——


    希望程烬从今天以后拥有很多很多爱,以后的每一年任恔妤都会陪在他身边,直到死亡。”


    辜负他的那十年。


    她无数次午夜梦回想起他,她想过他这么优秀一定会被很多女孩子喜欢,一定不缺爱,一定能过得很好。


    不管走哪条路,只要他想,哪怕再低调也能被人注目。


    但她没想过,这么多年来,他其实过得很苦。


    住着老旧的房子,刚重逢时比从前还要沉冷的性子,他没有过上她想象中的日子。


    这些任恔妤很早就感知到了。


    但她不敢细想。


    只要细想,那些暂时埋藏的、自欺欺人的念头,还有发疼的愧疚就会淹没她,她自私地不想陷在这种泥泞里。


    程烬握着笔的手指微微收紧。


    而后垂下眼帘,落笔。


    他的字永远那么好看。


    不同于在蔡奶奶家里写春联的那种奔放不羁,此刻的字内敛不少,每一个她都能看清楚。


    看他写完,任恔妤高高兴兴地拿过。


    “我要把这个挂在朝东的方向,这样只要太阳升起,这块丝带就会被最快的照到。”


    程烬没说话,只是静静看着她。


    看着像梦一样的她。


    心脏被什么重重叩了一下,节奏逐渐紊乱。


    最东边的树枝有点高,她把丝带甩上去,却没法轻松地系上。


    程烬手臂略过她的头,手法很稳地打了个结。


    任恔妤心满意足。


    她双手合十朝向月老庙,“信女就这么一个小小的愿望,月老你一定要听见。”


    纤长微卷的睫毛阖着,像蝉翼似的轻轻颤动。


    程烬低眸看着她,视线一点一点,慢慢地深浓起来。


    *


    下山的时候,程烬一直牵着她的手。


    虽然她冬天特别怕冷,但这种又上又下好几百台阶的户外活动令她全身都在发热,手掌心里甚至有丝丝缕缕的汗渗出来。


    “程烬,我不冷了。”


    她轻轻动了动手,试图抽回来,但发现他握得很紧。


    没有一点要松的样子。


    “是我说话声音太小了吗?”


    任恔妤奇怪,侧目蹙眉。


    “没有。”


    他嗓音低低的,“我听见了。”


    “那你松开一下嘛,又不是没机会握,我有点热,再握着出更多汗怎么办?”任恔妤又晃了晃他手臂。


    程烬神色很淡:“我不介意。”


    任恔妤:?


    这是介不介意的问题吗?


    她刚想反驳,但感觉他的情绪似乎有点不对。


    “程烬……你怎么啦?”


    “没事。”


    他面色看不出变化,“先下山。”


    “哦……”


    她只好弱弱应了声。


    算啦算啦。


    也许他什么事儿都没有呢?还不允许他粘人一下嘛。


    车在山下停着。


    任恔妤坐上去边系安全带边问:“一会儿我们去吃什么——”


    她说着,就感觉一抹阴影朝自己笼罩过来。


    而后一只宽大的手掌扣住了她后脑勺,动作有些急。


    任恔妤一回头,才喊出他的姓,程烬的唇就堵了过来。


    他身上有股清冽的气息,随着这个吻一起,汹涌地弥漫开。


    这个吻又急又快。


    还带着不容反抗的味道。


    任恔妤被亲得晕头转向,逐渐缺氧。


    她还记得这边停了很多车,伸手推了推他胸口,但力气与弹棉花没什么区别,“程……烬,有人……”


    他恍若未闻,强势地握住她作乱的手,扣到她身后,舌尖四处抵着,带着压不住的野性。


    气息粗重急促。


    任恔妤脑子发晕。


    有点无法思考了。


    只觉得程烬好像一把燃烧的火。


    烧得凶猛。


    连带着把她也快烧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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