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动。”
程烬声音嘶哑,气息因剧痛不稳。
铁棍杠在喉骨上,黑衣男人被勒得气都喘不顺,没敢再挣扎。
程烬这才有工夫去看角落里的任恔妤。
头发凌乱不堪,全身被绑得结结实实。脸色苍白,额角碎发被汗湿,虚弱着靠在墙上,眼睛微微阖着,眼神涣散,进气少出气多。看着他的眼神很悲伤。
程烬心口发紧,手臂在颤抖。
任恔妤用身体抵着墙,试图站起来,站到一半腿软地跌回去,痛得眼前发昏,有些急切地喘息。
“把她放了。”程烬黑沉的双眼艰难地从她身上移开,声音涩哑地勒令胖子,“你再犹豫,他也活不了。”
他眼底冷冽无温,有着向死的意志。
黑衣男明显感觉到脖子前的铁棍又压过来一点,他快难以呼吸了,吊梢眼瞪向胖子,“放人!”他出声有点艰难,“快啊!”
胖子咬咬牙,“你就不怕我弄死她,你应该很在意她吧?”跟了他们这么久,被甩掉居然还能找过来。
程烬神色低凉,“你可以试试,谁更快。”几乎是刹那间,那把匕首就代替了铁棍,已经把黑衣男人的脖子划出了一道血口,鲜血蔓延出来,染红了相贴的刀锋。
刺疼扯着黑衣男人的神经,他气急败坏,“我让你放人!老子的命可在你手里!”
胖子咬牙,只好过去给任恔妤解开绳子。
挣脱绳子,任恔妤给嘴里的抹布拽出去,艰涩地呼吸。她想站起来,双腿疼地打颤。支撑着墙才勉强站住。
这一瞬间,黑衣男人察觉到颈边的刀子松了一分,手肘狠狠向后击去。程烬往后倒去,小腿腿骨头重重撞上柜子,他手里的那把刀意外划伤了黑衣男的脖子,随后“砰”的一声掉落在地。黑衣男赶紧捂住,愤怒地看向胖子,“操!还等什么,把他给我按住!”
一切发生得太快,任恔妤没时间反应,嘶哑着道:“程……烬!”
她摇摇晃晃抓起桌上空酒瓶朝黑衣男砸过去,黑衣男操了一声迅疾躲开,捡起那把刀恶狠狠朝她冲来,“臭娘们儿,老子弄死你!”
任恔妤因急切后退栽在地上,耳朵翁鸣,抬手挡住了脑袋。
刹那间,那把刀刺进了谁的身体,发出“噗”的一声,血腥气弥漫出来,任恔妤像生锈发僵的钟,艰难转头。
程烬不知什么时候挡在了她面前,脸上没了血色,眉头紧着,在极度忍耐。下一秒支撑不住地半跪在地,后背洇出的血浸黑了衣服,那把刀就扎在他后背上。
任恔妤脑子一片空白,随即有剧烈抖动的情绪风暴一般吞没了她。她张了张嘴,滚烫的泪砸在地板上,“程烬……”
傻不傻啊,为什么要替她挡刀……
巨大的酸楚和痛苦袭来,她全身发抖。
“没事——”
他艰难地扯了扯唇角,声音很沙,“别怕……”
黑衣男人猛地拔出刀,程烬受不住地倒在地上,却还支撑着地板想要爬起来。
“既然敢闯进来,那我就成全你们,都去死吧!”
任恔妤用尽力气扑到程烬身边,半个身体笼在他身上。
“都别动!”
铁门被强行踹开,声音巨大,紧接着枪声响起。
任恔妤什么都听不见了,她只知道心里很慌很慌,紧张地捧着他的脸,手捂着他的伤口,湿濡的血流到手心,流到她的指缝里。
“程烬,你别睡,别睡……”
她眼泪珠串似的往下掉,那种要失去他的恐慌蔓延在身体里的每一处。
他眼睛微阖着,连睁眼都费力。他攒足了力气想要抬起手,颤巍巍的,艰难地落在她脸颊上,“好,我……不睡,别哭。”
程烬抽动了下,任恔妤感觉手里的血更多了,带着哭腔道:“你别说话了。”
他眼睫很慢地眨动了下,抚着她脸的手忽然失了力气,凋落般垂下去。
她心跳骤停。
*
任恔妤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的程烬像个虚影,她怎么喊他,他都没反应,只静默着看她。她跑过去想抓住他,可他永远在她前面,什么也抓不到。最后像仙侠剧里魂飞魄散那样彻底消散。
她在梦里一直哭一直哭,心很痛很痛。
眼泪从眼角滑下来的时候,任恔妤缓缓睁开眼,入目一片漆黑,浑身都痛,尤其是手脚疼得厉害。
她撑着床起来,拧眉倒抽一口气,去摸开关。
炽亮的灯光刺的任恔妤猛地闭眼,缓了好一会儿,才再次睁开。
熟悉的被子和房间摆置,是她一直住着的酒店。
她记得她是被歹徒绑架了的。
然后…
程烬闯进来救她,被歹徒刺伤,不知生死。
最后…警方赶到救了他们。
她跟着警方走,好像…在车上昏过去了。
那程烬呢?
脑子有点疼,任恔妤忍了忍掀开被子下床。
她被收拾得很干净,只是手腕和脚踝的勒痕触目惊心。
恢复了些力气,她换了身衣服出去。
刚打开门就见于涵走过来。
看到她,于涵脸色一紧,直接把她往回推,“那两个歹徒已经被警方抓获,绝不会便宜他们。快回去躺着,现在是非常时期,别出去了。”
任恔妤站在地板上,鞋都没穿,于涵絮絮叨叨地说她这样会着凉,又去给她拿拖鞋。
她声音依旧很干涩,“我想去看他。”
于涵拿拖鞋的动作一顿,随即拎起着朝她过来,“程烬已经送进医院治疗了,医生会尽力救他,你别担心,实在想知道情况,我可以跟你同步。”
这意思就是不放她出去了。
她知道她出去于涵不放心,她也给大家带来了麻烦。
可她在这里待不住,她想去看看他,哪怕一眼。
“我想去看他。”任恔妤声音哑了点,眼泪毫无预兆地滚下来。
于涵看着她,她没看过任恔妤这样,多少于心不忍,良久后叹了口气,“出门带上保镖,一刻都不能离开他们的视线。”
她擦掉泪,“谢谢你。”
任恔妤赶到医院的时候才知道他因为伤得太重,失血过多,已经被送进重症监护室吊命,如果醒不过来就可以准备后事了。
她腿一软,只觉得天旋地转。
保镖及时扶住她。
任恔妤抽回手扶住墙,站了很久才去重症监护室。
里面进不去,她只能隔着玻璃看他。
他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就好像每一次面对她一样,只是现在身上插着好几个管子,冰冷的仪器记录着他的生命体征。
他皮肤本来就白,现在更是病态,那双眼睛闭合着,脆弱得好像随时都会消散。
为什么要拿命救她?
不救她,他就不会变成这样,不会生死未卜。
冰冷的刀,鲜红的血,还有过于沉寂的现在。无数画面纷乱地糅杂在一起,绞得她脑子很痛很痛。
眼泪倏地滚落,她捂着嘴,哭得浑身发颤。
怎么办。
他要是死了,她怎么办。
心口又酸又涨,喉咙哽得难受。
如果……
如果最开始她就没有再来招惹他……
她哭到缺氧,哭得头很疼的时候,有急促的高跟鞋声传来。任恔妤别过脸迅速擦干了泪,下一秒看到逼近的方梨。
方梨冷着脸,眼底都是怒意。
任恔妤不想和她打照面,也不想跟她说什么。
她现在没有力气。
“站住!”方梨加快了步子堵到她面前,看到她红透的眼,觉得讽刺。
任恔妤精神不太好,沙哑着声音:“我没什么要跟你说的。”她移开目光想走,又被拦住。
“你没什么要跟我说的没事,我有话跟你说。”
方梨指着重症监护室里躺着的程烬,紧紧盯着她,“你把他害成这样,你有没有良心?我就不该把院里的饭局定在昨晚,让他这么巧地救了你!你欠他的何止一条命?”
任恔妤安静地看着她,“这是我跟他之间的事。等他醒了,是怪我还是别的,只要他说我都接受。”
方梨红了眼,“那你知不知道他已经是我男朋友了?!”
任恔妤眼底闪过诧异,神色怔愣。
好一会儿她才想起来一件事,一件在她被绑架前的事。
那天在科室门口,程烬说下班前答复方梨的话很清晰的在脑子里蹦出来,她手很冷,血液仿佛僵住。
原来在那个时候,他就已经答应了方梨。
那为什么还要跟过来救她……
“任恔妤,我承认我得到他的方法并不正当。
你被黑料缠身的时候他状态很差,跟我说话几次走神,我在他的搜索记录里看到过你的名字。
我不知道你们是什么情况,但我知道肯定不简单,我没见过他沉寂到快要把自己销毁的样子,所以哪怕不正当,我还是用给你解决黑料作为条件,赌他会答应。”
方梨说着看向里面的人,她从没见过他这么虚弱的模样。
“你每缠他一次就伤他一次,我没见过你这么没良心的人,你对不起他!”
任恔妤双耳嗡鸣,脑子好像也发出呲呲的声音。
程烬被捅刀的场面一帧一帧的绞着她的神经。
眼前的一切都在摇晃,晃得她想吐。
方梨还在说,语气似乎很重,眼神也更凶。
但她听不见,什么都听不见了。
任恔妤不知道自己最后是怎么回去的,又是怎么躺在了床上。
她昏睡了整整两天,才终于有了意识。
这两天里警方放出的消息掀起轩然大波,任恔妤一夜成为全网最令人心疼的女明星,风向一边倒。
一个又一个电话打到于涵这儿,她一个没接。
把手机扔在沙发上,耳边忽然传来被子摩擦的声音,她神色一正,看到任恔妤醒了,三两步走过去。
她脸上依旧没什么血色,看起来还是有点虚弱。
于涵探了探她额头,不那么烫了,忍不住松口气,“总算退烧了。”
说着又问:“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还难受吗?”
任恔妤靠着枕头,说了句没事。
她用脑子想了想,但似乎想不起来那天最后的场景,就问于涵。
于涵沉默了几秒,最后还是说了:“你出了医院就晕过去了,保镖送你回来后,你就开始发烧,一直高烧不退,药都喂不进去,只能输液。看诊的医生说你是情绪起伏太大,身体难以承受才会这样。好在你醒了,不然我都要急死了!”
任恔妤安慰了她两句,又听她说:“这几天媒体给我电话都快打爆了,他们想采访你,你要不要去?”
任恔妤安静地摇了摇头,她不想应付那些记者。
倒是程烬……
想起了程烬,她下意识就想问问他现在怎么样,可话到嘴边终究是咽了回去。
还是别问了,问了她会忍不住去看他。
但她好像没什么资格,也没什么脸去看他。
心里闷闷的,她眼睫垂下来,声音干涩,“帮我安排工作吧,我身体没问题了。”
于涵拧眉,“我建议你还是再修养两天,你现在——”
她看着任恔妤平静的神色,话音慢慢止住,迟疑了几秒,最终答应。
这件恐怖又惊心动魄的刑事案件因为主角是任恔妤,引起了很多人关注,大家都在等案件结果。
任恔妤却什么都不关心,一门心思的工作。
她让于涵把这个月的时间都塞满,连轴转了好几个大夜,每天睡觉都没有五个小时。
明明身体很累,可怎么都睡不安稳。梦里杂乱无章,每一次都有程烬的身影,各种恐怖结局总是令她上班时间还没到就惊醒了,出一身的汗。
拍尾戏的时候,于涵说了一嘴。
程烬醒了,已经出了重症监护室,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了。
她听完后差点冲出片场,迫切想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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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他的心情费了很大力气都压不下去,最后没去还是因为浓重的愧疚退缩了。
月底杀青宴那天,贺山辞出现了。
他来索要任恔妤欠她的那顿饭,导演们不敢对他有微词,任恔妤走得很轻松。
中式风老字号餐厅里。
贺山辞看她的眼神很平静,“此前我一直想不明白任小姐拒绝我的原因,毕竟我一退再退,现在我明白了。”
“你有放不下的人。”
任恔妤喝汤的动作一顿。
眼睫轻颤了下,低声道:“有没有都不重要了。”她真的没资格再去打扰他。
她该离他远一点,再远一点。
贺山辞看出她的空落,矜贵地擦了擦手,“我这人其实并不喜欢把看中的东西拱手让人,你算是第一个。这部戏结束后我们就算没关系了,在此之前,我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
他拿出一个密封袋推过去。
任恔妤迟疑。
“看看吧,我认为你有权知道这些。”
她垂着眼帘拿过,打开后是份文件。她一行一行看过去,脸上血色越来越淡,到最后文件边角被她紧紧捏在掌心里。
任恔妤看向他,“这些都是真的?”
贺山辞:“我没必要骗你。”
她把文件边角捏得扭曲万分,几秒后突然站起来,“对不起贺总,失陪了。”
贺山辞意料之中,不等他说什么,她已经急切地跑了出去。
*
到病房门口的时候,任恔妤心脏怦怦直跳,呼吸急促,却有种临阵不敢面对的愧疚。站在门口很久,也不敢进去。
她还在走神,病房门突然开了。
陆昀铮从里面走出来,看到她愣了下,“你来看老程的?”
任恔妤摇摇头,又点点头,丢脸地移开目光,“他恢复得怎么样?”
“还好,老程身体硬朗,估摸着再过个把月就能出院了。”
陆昀铮余光往里看了下,笑着给她把门又开了点,“进啊。”
她抿抿嘴,没想到自己也有这么磨磨唧唧不痛快的一天,“我…我站在这儿看看也行。”
陆昀铮叹口气,觉得这俩不愧能对上眼,一个赛一个的倔。
“这段时间很多人来看他,院里的同事,你的经纪人,但我没看他笑过。我猜,他应该很想见你。”
话都说到这份上,再不进去他也没办法了。
陆昀铮关上病房门离开。
任恔妤垂着眼睫,目光落在手里的文件上。
怕什么…你不就是来给他说这件事的吗?
她咬咬牙,心一横就进去了。
窗外光线洒进来,将病房照得很亮堂。病床上的程烬在亮堂的区域里闭着眼,手上还在输液,看起来已经比之前在重症监护室好很多,但依旧苍白虚弱。
是又睡着了吗?
她很轻地走过去,在病床边坐下。
时隔这么久再见到程烬,她有点紧张,说不上来为什么。
把文件搁在床边柜子上,任恔妤安安静静趴在一边看他。
他眼睫黑长,很直,落下一点阴翳。冷白的皮肤像清浅的雪,还能看见一点细微的绒毛,带着点血色的唇薄而有型。
她缓缓……
缓缓的移过去。
等到回过神的时候,任恔妤发现自己已经离他很近很近。
近到呼吸都洒在他脸上。
刚想转回去坐下,那双本该闭着的眼睛忽然睁开,漆黑如墨的瞳仁定定望着她。
任恔妤身体僵住,一时竟没能反应。
愣愣地跟他对视。
对视到她感觉到心脏越跳越快……
越跳越快。
“抱…抱歉。”
任恔妤在沉默的气氛里迅速往后退开,距离一下子拉远,“我…我就是想看看你情况怎么样了,没别的意思,你别瞎想。”
救了个大命!
都什么时候什么情况了,她居然想亲他。
简直…简直不是人!
她真想给自己两巴掌清醒一下。
程烬眼神沉沉地望着她。
什么都没说。
她坐回去,有点局促,但很快被愧疚和难受顶替,“你…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还好吗?”她还记得满手粘稠的血液,刺的眼睛生疼。
因为还在恢复期比不得正常人那么有中气,程烬声音很轻,“还好。”
他醒来已经很多天,谁都来过,唯独她没有。
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他一天比一天沉默,除了必要与人交流,基本就密闭着不说话。
程烬的视线过于有实质,任恔妤低垂下眼帘,看到他手背上好多针孔,忽然觉得很心酸。
“对不起。”
“对不起……”
她声音有点哑,“你怎么这么傻,为了救我命都不要了吗?你知不知道你在重症监护室的时候,医生说…说你如果醒不过来就得准备后事了。”
“你还这么年轻……”
压抑了这么多天的情绪此刻一股脑堆在胸口,四处蹦蹿着找不到发泄口,堵的她难受得要命。
她眼眶红起来,眼泪在里面打转,强忍着不让它掉。
余光里,任恔妤看见他缓慢抬起的手,愣了下赶紧抬头,动作有点大,眼泪啪的掉下来。
她忍了忍,声音还是有止不住的颤意,“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叫医生。”
“没有。”他出声阻止,手慢慢往前,落在她脸上,很轻地揩掉泪渍,“别哭。”
程烬不说还好,一说她就更忍不住了,偏开脑袋,热泪滚落了好几滴才稍微缓解一点。她说话带着点鼻音,“我欠你的快要还不清了。”
愧疚溢满心口,“你不要再对我这么好了好不好?你再对我这么好下去,我真的会……”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这么坏,学生时代就对他若即若离,不爽了就分手,现在又无名无分地缠着他,有时候还拿他撒气。
明明……明明不用对她这么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