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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 For us

作者:虞在水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苏黎世机场的广播在头顶回荡,温木坐在候机室的椅子上,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她盯着登机口上方的显示屏,上面跳动的数字像一把钝刀,缓慢地切割着她的神经。


    水晶星云的碎片还躺在她的包里。


    尖锐的边缘刺穿了天鹅绒盒子,也刺穿了她的冷静。


    电视里的画面挥之不去。


    那辆银黑色的赛车扭曲得像一张被揉皱的纸,前翼支离破碎,碳纤维碎片散落一地。救护车的红灯闪烁,医护人员围着担架忙碌。


    而最刺眼的,是车身上那个黑色的“5”。


    她第一次很后悔,为什么,要把这个数字记得这么清楚。


    温木机械地掏出手机,第无数次拨打那个熟悉的号码。


    听筒里传来的依然是冰冷的提示音:“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乘坐LX345航班前往伦敦的旅客,现在开始登机。”


    温木猛地站起身,膝盖撞到了座椅扶手,疼痛却毫无知觉。她抓起背包,随着人流走向登机口。


    登机桥的玻璃映出她的脸。苍白得像一张纸,嘴唇被咬出了血痕,眼睛却干涩得发疼。


    飞机起飞,胸腔深处传来巨大的悬空感,温木死死抓住扶手,咬住下唇,试图用痛感麻痹紊乱的神经。


    机身倾斜的瞬间,她想起他们去挪威的那一天。


    她依旧是怕,但为了不让宋星燃笑话,只是闭着眼睛假寐。


    宋星燃凑到她身边,紧紧搂住她:“温老师,别害怕。起飞的时侯最刺激了,就像赛车起步时的推背感。”


    “它会把你送上天空,去见你最喜欢的星星。”


    她记得自己当时笑着骂他幼稚,现在却恨不得立刻体验那种推背感,只要能更快地赶到他身边。


    “女士,您需要毛毯吗?”空乘温柔的声音传来。


    温木摇摇头,视线落在舷窗外翻滚的云层上。


    云朵在夕阳的照射下呈现出瑰丽的橘红色,美得惊心动魄。


    宋星燃在世界各地到处飞,每到一个地方,总爱拍下这样的天空发给她,还很认真地说:“今天的云像你论文里描述的蟹状星云。”


    虽然那根本不像,只是他想找个理由跟她聊天罢了。


    温木打开手机相册,手指颤抖着划过那些照片。最后停在一张宋星燃的自拍上——他戴着赛车头盔,护目镜掀起,露出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和标志性的虎牙笑容,背景是银石赛道的起点线。


    “老婆,明天比赛,记得看我拿冠军!“


    这是昨天他发的最后一条消息。


    温木的喉咙发紧,她猛地合上手机,闭上眼睛。


    温木,冷静,你必须冷静。


    她知道宋星燃经历过大大小小危险的事故,他总说赛车就像跳舞,偶尔会踩错步子,但不会真的摔倒。


    可这次不一样。


    电视里那辆车的惨状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前翼完全碎裂意味着撞击速度至少200公里每小时。安全系统能保护他不死,但无法保证他不受伤。


    “女士,您还好吗?”


    空乘再次出现,这次声音里带着担忧。


    温木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手在剧烈颤抖,指甲在掌心留下了深深的月牙形痕迹,稍稍见了血。


    她勉强挤出一个微笑:“我没事,谢谢。”


    空乘递来一杯温水:“您看起来脸色很差。”


    温木伸手接过,玻璃杯在女人颤抖的手中差点滑落,温水滑过喉咙,她才发觉那处隐隐的痛楚。


    她轻声道了谢,转头看向窗外。


    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云层变成了深灰色,像一块厚重的毯子覆盖着大地,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飞机开始下降时,温木再次拨打宋星燃的电话。


    依然无人接听。


    希思罗机场的灯光在雨幕中显得模糊不清。


    温木几乎是跑着下了飞机,护照和登机牌捏在手里已经皱成一团。她冲进到达大厅,直奔出租车候车区。


    “Silverstone医疗中心,越快越好。”她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


    司机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小姐,那里离这儿有一个多小时车程……”


    温木直接从钱包里抽出几张钞票:“拜托了。”


    车窗外的雨越下越大,雨刷器在挡风玻璃上划出规律的弧线。


    温木盯着仪表盘上的时钟,每一秒都像一年那么漫长。她一边又一遍不甘心地拨打着那串熟悉的号码,回应她的只有那个冰冷的提示音。


    “您在Silverstone工作?”司机试图搭话。


    温木的喉咙发紧:“是我丈夫。他是一位赛车手。”


    司机恍然大悟:“哦!今天是有F1测试赛。等等,下午好像出了事故。”


    温木的手指猛地掐进座椅。


    真的出事了,他真的出事了。


    “我听广播里说,有辆车失控撞墙了,车手送医……”司机从后视镜看到温木惨白的脸色,突然意识到什么,“天啊,该不会是……”


    温木没有回答。


    她转过头,看向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雨水在玻璃上扭曲成蜿蜒的河流,和她的心,一般无二。


    “我很抱歉,女士。你的丈夫会没事的。”


    温木想开口,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她只能,轻微地点了下头。


    医院的灯光在雨夜中格外刺眼。


    温木甚至没等车完全停稳就推开门冲了出去,雨水瞬间打湿了她的头发和衣服。


    “宋星燃!F1车手宋星燃在哪?”她扑向前台,声音颤抖。


    护士抬头看了她一眼:“您是?”


    “我是他的妻子。”


    护士快速敲击键盘:“三楼手术室,但现在已经——”


    温木没等听完就冲向电梯,等待的人太多,又立刻转向楼梯间。


    三楼走廊尽头,手术室的灯依然亮着。


    温木喘着气停下脚步,看到两个熟悉的身影,Alex和Jean正坐在长椅上,脸色凝重。


    Alex抬头看到她,立刻站了起来:“温,温博士?你怎么来了?”


    温木的胸口剧烈起伏,雨水顺着发梢滴落在地板上:“我看到了直播。”


    Jean快步走过来:“温博士,你先冷静,宋他——”


    “情况怎么样?”温木打断他,声音冷静得可怕。


    Alex搓了搓脸:“撞击速度210公里,右侧车身完全损毁。安全系统起了作用,但右腿和肋骨受伤严重。”


    温木的视线移向手术室的门:“多久了?”


    “三个小时。”Jean低声说,“医生说手术很复杂,但不会有生命危险。”


    温木点点头,机械地走到长椅边坐下。她的鞋沾满了灰尘和雨水,白色衬衫湿透贴在身上,却浑然不觉。


    Alex递来一条毛巾:“温博士,你先擦一擦。”


    温木接过毛巾,却没有动作。目光钉在手术室门上,仿佛能透过那扇门看到里面的情形。


    “怎么回事?”


    “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她的声音是一贯的沉静,但那瓣毫无血色的唇,一直在颤抖。


    Alex和Jean交换了一个眼神。


    Jean叹了口气:“最后一圈,领先优势很大,本可以轻松拿下。但7号弯道突然失控,直接撞上护栏。我们怀疑是转向系统故障,但具体原因还要等调查。”


    “他失去意识了吗?”


    “没有。”Alex赶紧说,“救援队赶到时他还清醒,甚至自己解开了安全带。”


    “他,他还说了一句话。”


    温木:“他说了什么。”


    Alex沉声:“他说,‘别告诉我老婆。’”


    胸口一阵刺痛。温木低下头,看着自己颤抖的双手。这双手能操作最精密的天文仪器,能写出复杂的计算公式,此刻,却连一条毛巾都拿不稳。


    手术室的灯依然亮着。


    温木盯着那刺眼的红光,怎么也不敢相信。


    明明,他们刚过完一周年的结婚纪念日。


    明明,他们有很长时间都可以生活在一起。


    明明,他们的未来,是可见的安宁。


    那夜高烧的情景又浮现在脑海。


    宋星燃连夜从布鲁塞尔赶回来,指关节因为砸墙而淤青。他笨拙地煮粥,烫伤了手却浑然不觉,只是一遍遍用湿毛巾敷她的额头。


    “老婆,你比比赛重要,重要得多。”


    他明明是这样跟她承诺的,为什么,不守信用呢?


    温木忽然觉得,她不是那个自己理想中,能掌控一切的、理智又冷静的博士小姐。


    她的丈夫躺在冰冷的手术室里,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而她除了等待,什么也做不了。


    “温博士?”Jean轻声唤她,“你要不要换件衣服?这附近有商店,我帮你买套衣服。”


    温木只是摇头:“我等他出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走廊上的时钟指向午夜,手术室的灯终于灭了。


    温木猛地站起来,双腿因为久坐而发麻,她踉跄了一下,Alex赶紧扶住她。


    医生推门而出,摘下口罩,脸上带着疲惫但放松的表情:“手术很成功。”


    温木下意识地软了膝盖,差点跪倒在地。Alex眼疾手快,牢牢撑住她。


    “右腿胫骨骨折,三根肋骨断裂,右肩脱臼,轻微脑震荡。”医生快速说道,“万幸没有伤到内脏和脊椎。麻醉效果还要几小时才会消退,他现在在恢复室。”


    “但没有生命危险,你们可以放心。”


    温木的嘴唇颤抖着:“他,他能完全康复吗?”


    “以运动员的标准来看,需要至少三个月恢复期。”医生谨慎地说,“但理论上不会影响职业生涯。”


    悬了整整一夜的心,在此刻,终于崩溃了。


    眼泪无声地涌出,顺着脸颊滚落,滴在冰冷的地板上。温木没有啜泣,没有抽噎,只是静静地流泪,仿佛身体里的水分都要通过这种方式排干。


    Alex轻轻拍着她的背:“没事了,温博士,没事了。”


    几位护士推着病床从手术室出来。


    温木擦掉眼泪,看向床上的人。男人苍白的脸上戴着氧气面罩,黑色的睫毛在灯光下几乎透明,平日里总是张扬笑着的嘴唇此刻毫无血色。右腿打着厚重的石膏,胸前缠满绷带,像个破碎后被勉强粘合起来的瓷娃娃。


    “可以陪他去病房,但他暂时不会醒。”护士温声提醒。


    温木点点头,默默跟在病床后面。走廊的灯光惨白,照在宋星燃脸上,更显得他脆弱不堪。


    他从前不会这样。他从来都是把伤痕当作荣誉。


    她曾经问过他,这些伤都是哪儿来的。他囫囵搪塞过去,只是说,有些事训练时弄的,有些是比赛时弄的。


    那次从西班牙回来,他得意扬扬地跟她炫耀着自己的新伤疤。她仔细看过,还好,只是浅浅一道,能好。


    那人却是不知道痛一样:“老婆你看,这是巴塞罗那赛道给我的纪念品!”


    病房里,机器发出规律的“滴滴”声。


    温木坐在窗边的椅子上,看着病床上的男人出神


    夜色深沉,雨水拍打着窗户,像无数细小的手指在玻璃上抓挠。


    那声音有如凄厉的呐喊,偌大的病房中,只有她能听见,扰得她心乱,缠得她心酸。


    她轻轻握住没有插管的那只手——那只总是温暖有力的手,此刻冰凉而无力。


    她小心避开静脉注射针头,将自己的手指与他交缠。


    “你这个骗子。”温木低声呢喃。


    “说好要拿冠军的,说好下个星期就回来的,说好给我带马卡龙的。”


    “为什么,你现在躺在这里,不看我,也不跟我说话。”


    “我讨厌你。”


    “我真的好讨厌你。”


    她知道自己现在看起来像个疯子,但她不在乎。


    温木俯身,轻轻吻了吻宋星燃的额头。


    萦绕在男人身上的,不再是她熟悉的那个混合着机油和薄荷须后水的味道。


    只有消毒水的味道,让她无处躲藏的,消毒水的味道。


    “你要快点好起来,知道吗?”


    “我有好多话要对你说。”


    窗外,雨势渐小。


    黎明的第一缕光线穿透云层,照在病床上。


    *


    温木是被一阵尖锐的疼痛惊醒的。


    她的右手完全失去了知觉,脊椎仿佛被灌了水泥,从尾椎到颈椎都发出抗议的呻吟。


    昨晚淋雨的后果也在这个时候找上门,喉咙火烧般疼痛,太阳穴一跳一跳地抽动。


    温木猛地直起身,眼前一阵发黑。


    她强撑着精神,立刻转向病床。


    宋星燃依然安静地躺着,氧气面罩上规律的雾气证明他还活着。


    但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变化。


    苍白的脸色,紧闭的双眼,干裂的嘴唇,都和昨晚一模一样。


    “为什么。”温木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手指轻轻描摹着丈夫的眉骨,“为什么还不醒。”


    窗外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条纹状的影子。


    温木眯拿起手机,下午三点了,她竟然睡了这么久。


    医生说过麻醉效果会在几小时内消退,可现在,已经过去将近二十个小时了。


    “宋星燃。”她轻声喊他,


    “你要睡到什么时候?”


    手指滑到男人的脉搏处,他的心跳通过指尖传来,稳定但微弱。


    她俯身凑近丈夫耳边,试图用恶狠狠的语气威胁他醒过来:“你再不醒,我就把你的赛车模型全送人。”


    没有反应。


    “我要把你的车漆全都刮花,你的法拉利,兰博基尼,柯尼赛格,有一辆算一辆。”


    依然没有反应。


    她握住男人的手,感受到掌心传来的冰凉的温度。


    明明,她才是那个总是手心冰凉的人。他喜欢借此搂着她,美其名曰“为她取暖”。


    温木往自己的手心里哈气,希望她的手可以热起来,可以给躺着的人一点温暖。


    宋星燃只是静静地躺在那儿,漠视着她的一切努力和乞求。


    温木最终哽咽。


    “求你了。”


    “醒过来好不好。”


    敲门声突兀响起。


    “请进。“温木哑声说。


    她专注地看着男人的脸,希望能捕捉到任何一丝苏醒的迹象。


    但是,没有。


    门开了,脚步声接近,却迟迟没有人说话。温木皱起眉,正要转身——


    “看来我高估了他的恢复能力。”


    这个声音像一桶冰水浇在温木背上。她猛地转身,眼前又是一阵发黑。


    明杨站在病床尾,白大褂下是深蓝色西装。他看起来是那样的整洁得体,不像她,如此狼狈。


    “你怎么在这里?”温木的声音冷得像冰。


    明杨微微一笑,将手里的文件夹轻轻放在床头柜上:“Schmidt教授委托我来参加皇家学会的学术会议,正好听说……”


    他的目光扫过病床,“F1的明星选手出了事故。我想着,应该来探望一下。”


    温木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床单:“不需要。请你离开。”


    “别这么紧张,温老师。”明杨向前一步,皮鞋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我只是尽一个朋友的义务。”


    他的视线在温木凌乱的头发和皱巴巴的衣服上停留。


    “你看起来糟透了。”


    “我说了,不需要。”温木站直身体,挡在宋星燃前面,“这里有最好的医疗团队。他会没事的。”


    明杨轻笑一声,从西装内袋掏出一张名片:“约翰·哈里森,伦敦皇家医院神经外科主任,运动创伤领域的权威。”


    他将名片递向温木,“考虑到你丈夫的职业特殊性,我想,也许用得上。”


    温木没有接,语气更冷:“我再说最后一遍,不需要。”


    “还是这么固执。”明杨叹了口气,将名片放在床头柜上,“你知道吗?五年前你感冒那次,也是这么拒绝我的帮助。”


    温木:“那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明杨突然上前一步,眼神近乎执拗,“因为现在躺在床上的不是我,而是他?”


    温木的胸口剧烈起伏:“明杨,你别这样。”


    “别哪样?”明杨的声音突然提高,“别提醒你当初是怎么照顾发烧的我?别提醒你为我煮的那碗粥有多难吃?还是别提醒你在天文台对我说过的话?”


    温木的脸色变得苍白:“那都过去了。”


    “对你过去了,对我没有。”明杨的声音又低了下来,“温木,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为了一个可能永远醒不过来的男人,值得吗?”


    温木的脸色立刻沉下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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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盯着眼前愤怒的男人,一字一句:“他会醒的。”


    “真的?你相信吗?”


    “就算醒了又怎样?”明杨冷笑,“你以为以这种伤势,他还能回到赛道上?宋家会养一个废物的三少爷多久?到时候你要怎么办?放弃研究照顾他一辈子?”


    “你给我闭嘴。”


    温木的双手开始颤抖。


    “你根本不了解他。”


    “我了解得够多了。“明杨从文件夹里抽出一份报告,“200公里时速的撞击,右腿胫骨骨折,三根肋骨断裂,右肩脱臼,还有轻度脑震荡。”


    他抬头看向温木,“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即使康复,他的反应速度也会受影响。”


    “没有车队会要一个反应迟钝的车手。他注定,要灰溜溜地滚出F1。”


    温木猛地抢过报告:“你从哪里得到这个的?”


    “我有我的渠道。”明杨平静地说,“重点是,你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当他不再是那个风光无限的赛车冠军,当他需要你照顾日常生活,当你不得不放弃NASA的工作机会。”明杨步步紧逼,“你还会留在他身边吗?”


    温木的眼中燃起怒火:“明杨。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我没有把你当成什么人。你就是你,那个优秀的、前途无量的温博士。”


    “现实点吧,温木。”明杨的声音突然柔和下来,“你们的婚姻本就是一场交易。宋家要一个高学历的儿媳提升门楣,你要宋家的资源支持研究。”


    “现在交易的基础就要不存在了,你们,也该离婚了。”


    “你闭嘴!”温木的声音颤抖着,“你没资格评价我们的婚姻。”


    “为什么没资格?”明杨反问,“因为我曾经骗过你?至少我的欺骗没有把你绑在一具可能永远醒不过来的躯体旁边!”


    温木怒极反笑。


    她真的是看错人了。


    怎么会对这样一个,铁石心肠、冷漠自私的男人动心。


    “你没有资格。”


    “因为你根本不懂什么是爱。”


    “我不懂?”明杨突然笑了,“那请问温博士,什么是爱?”


    “是守着一个植物人度过余生?是放弃自己的事业当护工?还是……”他的目光扫过病房奢华的装潢,“舍不得宋家给你的优渥生活?”


    “啪。”


    那份报告砸在男人脸上,划出一道细小的血痕。


    “明杨。”


    “我真是看错你了。”


    明杨沉默着,抬手,摸过脸上的伤口。


    “呵。”他笑。


    “你确实是看错人了。”


    “大错特错。”


    他抬头,直直看向眼前愤怒到浑身颤抖的女人。


    他没见过这样的温木,在他的印象里,她总能在一切突发情况前保持冷静的头脑,并最快给出一份解决的方案。而不是现在这样,手足无措,濒临极限。


    为什么?


    她为什么会这样?


    他似乎知道答案,但是不愿意相信。


    “那温老师能不能教教我,爱是什么样的?”


    温木怔住,随后,抬眸看向他。


    “你真的想知道吗?”


    “嗯。”


    “我想。”


    “好啊,”她笑,“那你听好了。”


    “爱是他明明讨厌雨天,却愿意陪我站在暴雨里数星星;爱是他记得我每个同事的忌口,却总是忘记自己的训练时间;爱是他可以为了我放弃比赛,却不肯让我为他放弃一次观测……”


    她哽咽,抬起头,克制住眼角即将落下的泪水。


    “他愿意为了我变得更好,他可以为了我牺牲一切。”


    “这是我想要的爱。”


    明杨的表情凝固,片刻,又轻笑一声。


    “你真的变了。”


    “不,是我终于明白了。”


    温木看向病床上虚弱的男人,眼神柔软。


    “遇见他之前,我以为爱情是势均力敌的较量,是精确计算后的选择。是他教会我,爱是不讲道理的冲动,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勇气。”


    阳光被云朵挡住,房间里只剩下一层蒙蒙的灰蓝色。机器规律的“滴滴”声成了唯一的背景音。


    “你知道吗?他就是个疯子。”


    明杨最终说道,声音轻得像叹息。


    “是吗?”


    温木轻笑。


    “但是我爱他。”


    “我、爱、他。”


    明杨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然后,是长久的沉默。


    终于,他低头失笑。


    “好可惜。”


    “他听不到了。”


    “没关系。”温木走回床边,握住宋星燃的手,“我会等他醒过来,然后一遍遍告诉他。”


    她抬头看向明杨,眼神坚定,“现在,请你离开,不要打扰我先生休息。”


    明杨站在原地没动。


    他的目光在温木和宋星燃之间来回,最后定格在那两只交握的手上。


    “还记得在ETH时,你说过什么吗?”


    “你说,感情就像宇宙中的双星系统,必须保持完美平衡才能稳定运转。”


    “现在看来,你背叛了自己的理论。”


    温木轻轻摇头:“不,我修正了它。”


    “真正的双星系统不是冰冷的轨道计算,而是……”


    她看向病床上的男人,“而是即使引力失衡,也甘愿被对方吞噬的勇气。”


    明杨的眼中闪过一丝痛楚。他转身向门口走去,皮鞋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在门口停顿,没有回头。


    “希望他值得。”


    门关上了。


    温木站在原地,听着脚步声渐渐远去。


    几乎就是一瞬间,全身的力气像被抽干一般,膝盖一软跪倒在地。她捂住脸,去掉那冰冷的镜片,泪水从指缝中涌出,无声地滴落在地板上。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


    是为明杨的执念?


    为宋星燃的伤势?


    还是为那句终于说出口的“我爱他”?


    也许都有。


    泪水像决堤的洪水,冲垮了她维持多日的坚强伪装。温木蜷缩在地上,像婴儿般抱住自己,任凭泪水打湿衣襟。


    “咳咳咳。”


    一个沙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老婆,你哭起来,好丑。”


    温木猛地抬头,泪水模糊的视线中,宋星燃正虚弱地对她微笑。氧气面罩已经被他扯到一边,干裂的嘴唇微微上扬,眼睛虽然疲惫,却闪烁着熟悉的光芒。


    “你,你。”温木说不出完整的话,只能慢慢向前挪动,颤抖的手抚上他的脸。


    男人艰难地抬起没打石膏的那只手,擦去她脸上的泪水:“我都,听到了。”


    温木的眼泪流得更凶了:“全部?”


    “嗯。”宋星燃的拇指摩挲着她的脸颊,“从''我爱他'',开始。”


    温木把脸埋进他的掌心,泪水打湿了他的手指:“那你还不快点醒过来!”


    “想听,更多。”男人的声音虚弱但带着笑意,“再说,一次。”


    温木抬起头,透过泪眼看着他苍白的脸。


    阳光终于穿透云层,照在病床上,让她切切实实地意识到,他还在她身边。


    她深吸一口气,俯身,贴在男人耳边,嗓音缓缓:


    “宋星燃。”


    “我爱你。”


    “不管你能不能赛车,不管你是不是残废,我都爱你。”


    “我会每天说给你听,直到你听腻为止。”


    宋星燃闭上眼睛,嘴角的笑意扩大:“不够。”


    “什么不够?”


    “次数。”他费力地说,“要说,一辈子。”


    温木破涕为笑,轻轻吻了吻他的额头:“好,一辈子。”


    窗外的阳光更盛,驱散了病房里最后的阴霾。


    机器的“滴滴”声似乎也变得欢快起来,像一首庆祝的小曲。


    温木突然想起什么,抓起明杨留下的那份报告就要撕掉。


    “别。宋星燃虚弱地阻止她,“留着。”


    “为什么?”


    “当,纪念。”他艰难地说,“证明,我老婆,有多爱我。”


    温木又哭又笑。


    “你这个疯子。”


    男人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嗯,是爱你的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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