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烬坐在书房的窗边,指尖无意识地敲打着轮椅扶手。
窗外的梧桐叶落了满地,被风吹得打着旋儿,像极了他此刻纷乱的心绪。
“王爷,王妃已经三天没出门摆摊了。”
白刃推着轮椅,小心翼翼地汇报,“听说……她这几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在屋里翻医书。”
容烬“嗯”了一声,视线却没离开窗外。
他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会在意顾明姝出不出去摆摊。
起初觉得这女人不安分,天天往外跑,像只抓不住的野鸟。
可这几天她真待在府里不动了,他又觉得这奕王府静得可怕。
“她在看什么医书?”容烬忽然问。
白刃愣了愣,挠挠头:“听知夏说,都是些讲瘟疫、饥荒的旧卷宗,看得人头皮发麻。”
容烬的指尖顿了顿。瘟疫?饥荒?
这女人又在琢磨什么?
他想起第一次见她时,她眼底的冷漠和疏离。
可这阵子相处下来,他却发现这冰面下藏着团火。
有着一份份不肯向谁低头的倔强。
“有意思。”
容烬低声笑了笑,眼底闪过一丝连自己都没察觉的兴味。
此时的芙蕖苑,顾明姝正对着一摞泛黄的卷宗发愁。
知夏端来碗银耳羹,看着她眼下的乌青,心疼得不行:
“小姐,您都三天没睡好了,先歇歇吧?”
“不要。”顾明姝头也不抬,手指在卷宗上划过,
“我做了个梦,梦见整个幽州城有了一种奇怪的病,然后死了一大半的人。”
她撒谎了,其实那不是梦,那是上辈子发生过的事情。
在上辈子就发生了一件足以撼动整个幽州城的事情。
一场突如其来的瘟疫席卷了幽州城,和粮荒凑到了一起,死的人比饥荒还多。
官府束手无策,最后还是靠一个游方郎中的偏方才控制住,可那时已经晚了届时已经死了一大片人。
“可这些卷宗堆得比人还高……小姐您可别累坏了身子。”
知夏看着那小山似的账本,忍不住咋舌。
“好,我知道了。”
顾明姝揉了揉太阳穴。
见顾明姝好不容易停下休息休息,喝着银耳羹的间隙,知夏汇报了一个大瓜。
“小姐,现在城西可热闹了!”
原来,顾明昕不知道从哪里听说城西有个医术高明的大夫。
恰逢陆老夫人染了风寒,咳嗽不止,她觉得这是个拿管家权的好机会。
只要把老夫人的病治好,说不定到时候她老人家一高兴就把管家权交给她了。
“大姐姐该不会是请了那个神棍吧?”
顾明姝顿了一下,忽然觉得事情开始变得有意思了起来。
“大小姐还真请了个那个自称是‘葛神医亲传大弟子’的家伙到家中给陆老夫人诊脉。
那家伙隔着屏风给老夫人诊脉,装模作样地闭着眼睛摸了半天,说是什么风寒入体,需用猛药,结果开了方子就揣着银子跑了。”
顾明姝心里咯噔一下:“那方子……”
“小姐猜得没错,那方子大有问题。
老夫人本来就是风寒,他却开了堆补药,什么人参、鹿茸往死里加,结果老夫人越吃越严重,昨天晚上差点没喘过气来!”
“那陆铮没把顾明昕吃了?”
顾明姝听得那叫一个一愣一愣的。
目瞪口呆的问道。
“那陆副将没把大姐姐吃了吗?”
别人不了解陆铮,顾明姝对他这个人还是有些了解的。
陆铮向来就是个典得不得了的妈宝男,凡事都听从陆老夫人的话,凡事都以陆老夫人为主心骨。
顾明昕这一下把这老宝贝给折腾得不行了,陆铮不得发癫?
“小姐您怎么知道?!陆副将脸都气绿了!”
知夏憋着笑。“他连夜请了城里最好的大夫,好不容易才把老夫人从鬼门关拉回来。现在那假大夫早就卷钱跑路了,陆铮气得把顾明昕骂了个狗血淋头,直接把管家权给了小妾!”
顾明姝想象了一下顾明昕气歪了脸的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蠢货,偷鸡不成蚀把米,活该!
笑过之后,顾明姝又拿起卷宗,眉头重新皱了起来。
知夏替她寻来的这些卷宗,关于瘟疫的记录少得可怜,甚至很多都是残缺不全的。
“知夏你说王府书房会不会有?”
她忽然问。
“书房?”知夏愣了愣,“王爷好像从不许外人进。”
顾明姝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那我就去当一次‘外人’。”
她得去书房碰碰运气,上辈子那场瘟疫来得蹊跷,不知为何她就想知道到底为何爆发。
容烬正在独自下棋,就见白刃慌慌张张地跑进来。
“王爷!王妃……王妃来了!”
“慌什么?”容烬继续下着棋,心底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让她进来。”
顾明姝走进书房时,被眼前的景象惊了一下。
这书房比她想象的大得多,三面墙都是顶天立地的书架,上面摆满了书,空气中弥漫着墨香和淡淡的檀香。
“王爷。”她开门见山,“我想借你的书房用用。”
容烬挑眉:“哦?王妃想看什么书?”
“关于幽州城近五十年瘟疫和饥荒的记录。”顾明姝直视着他的眼睛,“我知道你这里有。”
容烬的手指在轮椅扶手上敲了敲,忽然笑了:“你就不怕本王拒绝?”
“你不会。”顾明姝笃定地乱说道,虽然她没什么把握。
这女人...
容烬心里莫名有些受用,指了指靠窗的那张书桌:“随便看。不过……”
他话锋一转,“本王有个条件。”
顾明姝警惕地看着他:“什么条件?”
“看完之后,得跟本王说说,你找这些东西做什么。”容烬的眼神深邃。
顾明姝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好。”
她走到书桌前,刚要坐下,就见容烬转动轮椅,停在她身边。
他伸手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递到她面前。
“这本书或许用得上。”
顾明姝接过书,封面上写着《幽州灾异志》,纸张泛黄,显然有些年头了。
她翻开一看,眼睛瞬间亮了。
“谢谢。”她抬头,正好撞进容烬含笑的眼眸里,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嗯。”容烬的声音低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