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兄,你这日子怕是不好过啊。”酒楼二楼的包厢里,有人冲陆铮挤眉弄眼,手里的酒杯晃得酒液直往外溅,
“听说顾家老爷子气得三天没下床?也是,谁摊上这种事都得怄死。
女婿睡了自己的小妾,这辈分都乱了!”
陆铮猛地灌了口烈酒,喉咙里像烧着团火。
他把酒杯往桌上一墩,“砰”的一声震得碟子里的花生都跳了起来,
“喝你的酒!哪来那么多废话!”
满桌的人都笑了,眼神里的戏谑藏都藏不住。
谁不知道他陆铮娶顾家女为的是钱财。
如今却把顾家的脸丢尽了,往后怕是再难抬头。
陆铮烦躁地抓了抓头发,那天的事他到现在都想不明白。
明明是个小丫鬟说顾明昕在偏院等他,他跟着去换件干净衣裳,怎么醒来就躺在柳姨娘的床上?
等他反应过来时,顾远扬带着一屋子人堵在门口,那眼神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剥。
“他娘的!”陆铮低骂一声,心里却不受控制地想起顾明姝。
那天在顾家,她被顾远扬指着鼻子骂,脊梁却挺得笔直,素色的衣裙在满室的争吵中像一汪静水。
她怼徐氏的时候,语速不快,却字字带刺,把徐氏堵得脸都紫了。尤其是她那双眼睛,亮得像淬了火的冰,明明是庶女出身,却比顾明昕那个嫡女有骨气多了。
顾明昕?
陆铮嗤笑一声。
那女人除了床上那点本事,就只会撒泼打滚。
当初要不是看中顾家的银子,他才不会娶这么个草包。
正愣神,窗外闪过一道素色身影。
陆铮猛地抬头,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攥紧了——是顾明姝!
她刚从顾家出来,夕阳的金辉洒在她侧脸,把那点冷冽的棱角都磨软了。
身边跟着个佩剑的女子,步伐沉稳,一看就是练家子。
这阵仗,倒真有几分王妃的气派。
“来人,去把下面的人给我请上来。”
陆铮的声音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急切,手指死死攥着酒杯,指节泛白。
店小二对着正要上马车的顾明姝哈腰:“王妃娘娘,楼上陆将军有请。”
顾明姝挑眉,眼底闪过一丝冷意。
她对狸君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在楼下等着,自己跟着店小二上了楼。
包厢里,陆铮遣散了他那帮狐朋狗友,只他一人正对着窗外发呆,听见脚步声猛地回头。
他的目光在顾明姝脸上打转,从她素净的发髻看到腰间的玉佩,喉结滚了滚:“顾二小姐倒是越来越有王妃的样子了,只是不知……那瘫子王爷能不能满足你?”
这话又粗又俗,像块脏石头砸过来。
顾明姝却像没听见似的,拿起桌上的凉茶抿了口,茶渍沾在唇角,她慢条斯理地用帕子擦去,才抬眼看向陆铮,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陆将军还是先操心自己吧。
毕竟,能睡了岳父小妾的‘英雄’,整个幽州城也找不出第二个。”
她放下茶杯,杯底磕在桌面发出轻响,眼神亮得像刀子,
“王爷再如何,也是堂堂奕王。
总比某些靠女人钱财过活,连自家后院都管不住的软脚虾强。”
“你!”陆铮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一时间语塞指着她的手都在抖。
顾明姝起身,居高临下地瞥了他一眼,“陆将军要是没别的事,妾身就先告辞了。毕竟,跟品行不端的人待久了,怕脏了王爷的眼。”
说完转身就走,裙摆扫过门槛时带起一阵风,把陆铮气得差点当场昏厥。
碗碟碎裂的脆响从身后传来,顾明姝脚步没停,心里只觉得可笑。
上辈子被这种人算计,真是瞎了眼。
陆铮呆呆的望着顾明姝离开的方向,他回过神来,他方才做了什么?
等顾明姝踏进王府时,夕阳正把枫叶染成金红色。
院子里,容烬坐在乌金轮椅上,手里拿着根缠着红线的树枝,正逗脚边的黑猫。
那猫叫乌啼,通体漆黑,只有眼珠是碧绿色的,性子跟它主子一样,看着温顺,眼神里却透着股傲气。
容烬把树枝移动,它就懒洋洋地抬抬爪子。
知道的是容烬在逗猫,不知道的还以为猫在逗容烬。
枫叶被风吹得簌簌落,几片飘在容烬的轮椅扶手上。
他抬眼时,夕阳正好落在他睫毛上,把那双总是冷冰冰的眼睛衬得柔和了些,嘴角甚至还带着浅淡的笑意,
“回来了?”
顾明姝心头一紧。
这副温情脉脉的样子,比他冷着脸时更让人发怵。
隐隐间她觉得自己的右眼皮一直在跳。
“王爷等妾身很久了吗?”
她放缓脚步,目光落在他手里的树枝上,刻意转移话题。
容烬没回答,视线却扫过她的手臂。那里有几道浅浅的划痕,是刚才在顾家争执时,被顾远扬砸过来的茶杯碎片划到的。
“受伤了?”
他声音听不出情绪,从袖中掏出手帕,竟伸手要帮她擦伤口边缘的血渍。
顾明姝没躲。
他指尖微凉,带着淡淡的龙涎香,触到皮肤时像有电流窜过。她想起昨晚那个荒唐的梦,心跳莫名快了半拍。
“小伤,不碍事。”
她语气平静,心里却在打鼓。
这人想干什么?
容烬的动作顿了顿,手帕轻轻按在划痕上。
就在顾明姝以为他要温声细语说点什么时,他的手突然移到她的脖颈,指尖猛地收紧!
“唔!”顾明姝猝不及防,喉咙被掐得发疼,呼吸瞬间困难起来。
她下意识想挣扎,却被他按得更紧,指骨几乎要嵌进她的皮肉里。
容烬的脸近在咫尺,刚才的温和全褪得一干二净,眼底翻涌着骇人的冷意,像淬了毒的冰刃:
“王妃聪慧,希望你能明白,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
顾明姝的脸涨得通红,视线开始模糊。
她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眼睛,忽然笑了,笑得喉咙发颤,带着血腥味。
“王……爷……”她艰难地开口,“妾身……只是拿回……自己的东西……”
容烬的手松了松,却没完全放开。
他盯着她泛红的眼角,喉结滚了滚,“顾家的事,本王可以帮你,但不代表你能瞒着本王耍手段。
陈伯是本王的人,你以为串通他,本王会不知道?”
他猛地松开手,顾明姝踉跄着后退几步,捂着脖子剧烈咳嗽,眼泪被呛了出来,顺着脸颊往下淌。
“下次再敢自作主张,”
容烬的声音冷得像冰,“就不是掐脖子这么简单了。”
在容烬眼里,顾明姝确实聪明,手段也够利落。
这样的女人,若是能为他所用,留在身边倒也不是坏事。
但他最讨厌的,就是事情脱离掌控。
她是他的王妃,一举一动都该经过他的允许,哪能让她像脱缰的野马一样乱闯?
顾明姝咳得眼泪水都飙出来了,脖颈上的红痕清晰可见。
她抬起头,对上容烬冰冷的视线,缓缓开口,“下次……妾身会先跟王爷禀报的。”
她心里清楚,容烬这不是真的要杀她,更像是一种试探,一种警告。
顾明姝对容烬的恐惧又具象化了几分。
远处的回廊拐角,知夏和陈伯正偷偷往这边看。
“你看你看,王爷在给王妃擦眼泪呢!”
知夏压低声音,眼睛亮晶晶的,“我就说王爷对王妃是不一样的吧!”
陈伯摸着胡子,笑得一脸欣慰,
“看来咱们王妃总算熬出头了。
你看王爷那眼神,多温柔啊……”
两人哪里知道,刚才那哪是温柔,分明是在玩命。
他们只看到顾明姝背对着他们,容烬的手在她脸上动了动,就以为是小两口在亲热,连忙捂住嘴,蹑手蹑脚地退了回去,生怕打扰了王爷和王妃的好事。
顾明姝平复了呼吸,看着容烬那张俊美却冰冷的脸,忽然觉得有些疲惫。
跟这个人打交道,就像走钢丝,稍不留神就会粉身碎骨。
但她不会怕。顾家的债她要讨,自己的路她要走。
容烬想掌控她?那也得看她愿不愿意。
容烬看着她眼底一闪而过的倔强,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夕阳渐渐沉下去,枫叶还在簌簌落。乌啼不知何时跳上了容烬的膝盖,用脑袋蹭着他的手,像在撒娇。
顾明姝看着这一人一猫,忽然觉得这画面有点刺眼。她转身往自己的院子走,声音平淡,
“妾身累了,就先回去休息了。”
容烬没拦她,只是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拐角,指尖轻轻抚摸着乌啼的背,眼底的情绪深不见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