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昕气得肺都要炸了,脸颊涨成猪肝色。
先不论顾明姝如何得到容烬的重视,怎么自己挑选的夫君也要偏向她?
她愤愤地瞪向陆铮,指望这个平日里对自己言听计从的男人能站出来替她撑腰,最好能把顾明姝骂得抬不起头。
可扭头一看,陆铮的目光竟像被磁石吸住似的,死死黏在顾明姝身上。
那眼神里的探究混着点惊艳,像发现了什么稀世珍宝。
“陆铮!”
顾明昕咬着牙低喝,桌底下的脚毫不客气地往陆铮鞋面上碾。
“嗷!”陆铮疼得差点跳起来,他猛地抽回脚,皱眉瞪向顾明昕,眼底的不耐几乎要溢出来,“你疯了?”
周围几道看热闹的目光“唰”地扫过来。
顾明昕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又羞又气,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偏偏陆铮还在揉着脚背嘟囔:“真眼熟……好像在哪见过……”
经这一闹,顾明姝连最后一点应付的心思都没了。
她看了眼轮椅上悠哉游哉品茶的容烬。
最后也不管满屋子人诧异的目光,俯身就攥住轮椅扶手,硬生生将容烬连同轮椅一起从人群里拖了出来。
她们还没走远还能听到顾远扬大骂的“孽女”二字。
不过声音很快就被风声隐了去。
顾明姝长舒了一口气,发泄完后全身竟莫名轻松了不少。
这些年在顾家当牛做马,看够了顾明昕的嘴脸,受够了爹娘族人的偏心,今日总算没再忍。
这感觉,比三伏天喝了冰镇酸梅汤还痛快,连骨头缝里都透着舒坦。
“王爷怎么来了。”
她侧头看向轮椅上的人,语气平淡,却带着点刚硬的底气,像只刚打赢架的小兽。
容烬支着下巴,长睫垂着,遮住眼底的笑意,语气装傻:
“路过。”
顾明姝在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谁信?
怕不是闻着味儿来瞧她笑话的。
她懒得戳穿,转身想回自己那间破旧的偏房,手腕却被人轻轻拽住。
“走慢些。”
容烬的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急切,“前面有石阶,我这轮椅……跟不上。”
顾明姝:“……”
她回头看了眼那截不过三级的矮石阶,最高的一级还没她鞋跟高。
又看了看容烬那副“我腿残我有理”的无辜模样。
最后没忍住还是折回去重新握住扶手,“算我欠你的。”
她们停在一个偏僻的小院前,院门上的“沉棠院”三个字。
“这儿是我小时候住的地方。”顾明姝推开吱呀作响的院门。
容烬扫了眼院里半人高的杂草,墙角还堆着发霉的柴火,扯了扯嘴角没说话。
她这话刚落,轮椅忽然“咔哒”一声往侧边歪去——不知碾到了哪块松动的青砖。
“小心!”
顾明姝反应极快,伸手就去扶容烬的肩膀。
可她脚下正好踩在青苔上,身子一滑,整个人往前扑去——!
唇瓣不偏不倚地撞上了容烬的唇角。
柔软的触感像电流,“啪”地窜遍四肢百骸。
顾明姝的脑子“嗡”的一声,僵在原地,能清晰地感觉到男人唇上微凉的温度,还有他呼吸间那股清洌的龙涎香,混着点淡淡的药草味,竟该死的好闻。
容烬也愣住了。
他原想抬手推开她,可指尖刚要碰到她的衣襟,就被那突如其来的柔软惊得忘了动作。
她的唇像沾了蜜的花瓣,带着点方才喝的清茶香气,轻轻擦过他的唇角,留下一阵麻痒,顺着喉咙往下钻,直烧到心口。
不过眨眼的功夫,顾明姝猛地回神,像被烫到的猫似的往后弹开,踉跄着撞到廊柱才站稳。
她捂着自己的唇,脸颊红得能滴出血来,连耳根都泛着粉色,眼神慌乱得像被猎人追的兔子。
“对、对不起!”她结结巴巴地道歉,头埋得快碰到胸口,不敢看容烬。
容烬的喉结滚了滚,抬手碰了碰自己的唇角,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她的温度。
他假意板起脸,压低声音道:“毛手毛脚的,想谋杀本王?”
这话倒让顾明姝镇定了些。
她凝眉瞪他:“谁谋杀你?还不是你轮椅不老实!”
说着弯腰去捡方才被撞掉的帕子,指尖却突然一阵刺痛。
原来是被地上的碎瓷片划开了道口子,血珠瞬间涌了出来,像颗小红豆。
她刚要把手指塞进嘴里吮,手腕就被容烬攥住了。
男人的指尖微凉,力道却不重。他看着她流血的指尖,眉头拧成个疙瘩,语气冲得像吃了枪药。
“蠢货,捡块帕子都能受伤?”
话虽难听,手上的动作却极轻。
他从怀里摸出块雪白的锦帕,小心翼翼地按在她的伤口上,动作熟稔得不像个养尊处优的王爷,倒像个常给人处理伤口的郎中。
“这点伤……”顾明姝想抽回手,这点小伤在顾家时根本不算事,她早就习惯了。
“这点伤?”容烬打断她,看向她时,依旧带着温柔的笑,不过这次的笑有点骇人。
“等会儿发炎肿起来,王妃可就要像本王一样了。”
容烬晃了晃轮椅暗示着什么。
顾明姝无语。
顾明姝推开门,扑鼻的灰尘呛得她捂住口鼻猛咳,眼前阵阵发晕。屋里的陈设和她出嫁前没两样,掉漆的梳妆台上,豁口铜镜蒙着层灰,映出的人影都模糊不清;墙角的旧木箱锁都锈死了,她费了些劲才撬开,里面堆着几件打补丁的旧衣,压在最底下的是几本医书。
纸页黄得像秋叶,边角卷得厉害,还有几处被虫蛀了洞。顾明姝轻轻吹去上面的灰,指尖抚过那些密密麻麻的批注,都是她从前熬夜写下的。
容烬的目光落在书皮上,淡淡开口:“你会医术?”
“谈不上会,不过是逼出来的。”顾明姝扯了扯嘴角,声音发涩,“顾明昕想学什么,爹娘立马就给她请先生、备物件。
她学插花,母亲就买通贵妇人带她去赏花宴。
她学下棋,顾远扬就不惜花高价请国手来家里对弈。”
“轮到我,发烧到说胡话,母亲只丢来一句‘庶女命贱,抗不过就埋了,对了,要死也别死在顾府,把她丢到城郊破庙去’。
我说想学医,顾远扬瞪着眼骂我‘痴心妄想,女子无才便是德’。
他们总说‘你要让着姐姐’‘别给家里惹麻烦’。
就好像顾明姝活着就是为了衬托顾明昕。
“有次我捡了本破医书偷偷看,被李氏发现,当场就烧了,还罚我在雪地里跪了三个时辰,骂我‘忘了自己的本分’。”
她顿了顿,指尖攥得发白。
后来一次机缘之下认识了自己的师父,直到后来他才知道师父是天下有名的神医。
虽说是误打误撞师承葛神医门下,但是顾明姝十分努力地汲取知识。
也幸亏她脑子够用,学得也快,这才避免了后来母亲的一系列物理攻击。
简单来说她学医不过是为了提高活下去的几率而已。
容烬看着她泛红的眼尾,默默将轮椅往她那边挪了挪,挡住了穿堂的冷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