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遇当先迈出一步,刻意放慢速度目光炯炯仔细扫视巷子两壁。傅晚棠紧随其后,两人在愈发浓重的湿冷雾气中小心翼翼前行。
走了约莫一炷香时间,沈遇的脚步猛地顿住,两眼死死盯着前方墙角。那里赫然是他先前特意用脚尖在青苔上蹭出的痕迹!
“啊这……”沈遇的声音带着惊疑和难以置信,“我们明明一直往前走从未转过弯!怎会如此?!”他转身看向傅晚棠,结结巴巴又强装镇定:“小棠姑娘,这,这定是……奇门遁甲之术……”
沈遇自己都无法相信,声音越说越低,最终望着傅晚棠:“这,这该如何是好啊小棠姑娘!”
“咳咳!”傅晚棠清了清嗓子,煞有介事道:“沈兄莫急。我小时在太夫人娘家医馆隔壁常见一位神婆走动,听她神神叨叨说起过她遇上过好几回在巷子里走不出去的……”
沈遇立刻有气无力道:“但说无妨…..”
看着沈遇这副有气无力还要强装镇定的模样,傅晚棠心中好笑:“那神婆说遇到这种情况光靠认路是没用的。”
“那,那该如何?”沈遇下意识追问。
“哎呀!那么多年过去细节早模糊了。”傅晚棠故作苦恼地原地转了两圈,用手摸着下巴,“沈兄容我想想。”
“想到了!”她忽地展颜面露喜色,指着脚下,“沈兄你看,这巷子里雾气弥漫,脚下泥地湿滑粘腻,明显是地底水浊之气上涌与空中阴湿相合,产生邪气扰人视线呀!”
“先说这地上湿浊,”傅晚棠继续道,“神婆说过,地水畏土,尤其怕那带了人间灶火气的阳土。”
沈遇环顾这阴森幽暗的深巷,苦着脸道:“这巷子出都出不去,何处去寻带了灶火气的土?”这小棠姑娘莫不是在拿人寻开心。
“你瞧,这不是现成的么?”傅晚棠解开手上拎着的油纸包露出方才在李记买的芝麻炉饼,“这饼在火堂里烤得焦香滚烫,出炉不久,里头可不就浸透了灶心土气和烟火阳气?虽不及纯正灶心土,应也能顶些用场。”她说着随手将温热的炉饼掰开捏碎。金黄的饼屑混合着喷香的芝麻粒被她随手撒在脚下湿漉漉的泥地上。
说来也奇!那些尚带余温的饼屑甫一接触湿泥,地上那层令人不适的粘腻水渍竟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浅,直至干涸!那股浓重的土腥味也似乎被冲淡了一分。
沈遇看得目瞪口呆,惊觉不可思议:“这……竟真有效?!那我们一边走一边撒便能走出去了?”
“地上的湿浊算是压住了,可这迷眼的雾气还没散呐!”傅晚棠抬头望了望灰蒙蒙的四周,沉吟道:“这雾气里的阴湿浊气光靠土压不行,得用阳火烧它一烧才成。”
沈遇闻言,举一反三,脱口而出:“那我们便将剩下的炉饼屑往天上撒去!”
傅晚棠:“……”这书呆子的思路真是清奇。
她无奈道:“空中雾气弥漫,范围广浊气重,这点炉饼屑撒上去杯水车薪。”她话锋一转,先掏出一个火折子,然后又从腰间那个香囊里又摸出一个小的紧密布包,“神婆还说过,艾草乃纯阳之木,点燃后生阳火,阳火焚浊,最是克制这等阴湿秽气。”她晃了晃手中小包,“这是我平日随身带着驱蚊虫的艾草包,没成想今日派上这等用场。”
沈遇惊得说不出话,指着那小包:“你……你……小棠姑娘出门买个点心,竟连火折子艾草包都带得如此齐全?!”
傅晚棠挑眉,理直气壮:“护卫之责,自当思虑周全以备不时之需。你看,眼下这不就用上了?”说罢,她利落地拔开火折子竹帽,凑到嘴边用力吹了几口气,橘红的火苗“噗”地窜起。她小心地将艾草包一角凑近火苗点燃。干燥的艾草迅速燃烧起来,散发出浓郁而独特的药草香气,并伴有淡淡的青白色烟雾。
说来更奇!那艾草燃烧产生的烟气,仿佛带着一股无形的灼热力量,竟将浓重的雾气冲开了几道缺口!雾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稀薄退散!那股土腥味也随之更淡一分,巷子里的光线虽依旧昏暗,却显得清明了许多。
沈遇看得真切,对傅晚棠这套说辞和手段已是佩服得五体投地,连声道:“神乎其技,小棠姑娘真乃……奇人也!”
傅晚棠不动声色地再次拂过腰间铜锁,指尖传来干燥温润的触感,再无半分水汽凝结之象,心中大定。
两人精神一振,继续循着依稀可辨的巷路前行。然而,走了一段路后前方依旧是那处做了青苔标记的土墙。
沈遇大惊失色,刚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这,这又是怎么回事?水浊已破,雾气也散了,为何还走不出去?”
傅晚棠解释道:“水浊已生阴邪,虽水浊已破,阴邪犹在。”
沈遇又惆怅:“那该如何是好啊,小棠姑娘…..”
那沈遇左一口小棠姑娘,右一口小棠姑娘,听得傅晚棠耳朵都起茧子了,这四个字要是此刻出现在自己面前她怕是都认不得了。
傅晚棠也不再故弄玄虚:“神婆最后还教了一招!”
“何招?!”
“恶语破邪!”
“何解?!”
“就是骂人!”这书呆子!傅晚棠道:“这等残存的阴邪之物最是畏怯人间的戾气和凶煞之声,戾气一冲,它就得散了。”傅晚棠睁着圆溜溜的杏眼:“沈兄,不如咱俩对骂!想到什么骂什么,越大声越好!”
沈遇整个人都僵住了:“这这这,骂……骂人?!小棠姑娘!这,这成何体统!子曰……非礼勿……”
傅晚棠气结:“子你个头啊!”
沈遇一噎,话头戛然而止。
傅晚棠柳眉倒竖,双手叉腰,清亮脆生的嗓音瞬间在幽巷中响起,回声激荡:“好你个沈遇!你简直是榆木疙瘩呆头鹅,酸文假醋吊书袋,风吹草动吓破胆,瞻前顾后没眼色!”
傅晚棠本想继续,可看到沈遇那张苍白的脸上一双幽深的眼睛直愣愣看着自己,一时竟无法接着骂出口,只得假装咳嗽一声骂起旁的来:“哪个不开眼的缩头乌龟王八蛋敢挡姑奶奶的道?!你有本事吓人怎么没本事滚出来?!呸呸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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骂完一通气,她再次催促道:“沈兄,你怎么还不开口?!”
沈遇被她这瞬间爆发的泼辣气势惊得目瞪口呆,看着傅晚棠叉腰怒骂的凶悍模样,犹豫的开口道:“那,小棠姑娘得罪了……”
傅晚棠洗耳恭听。
“好你个小棠姑娘——”
“噗!”这书生不仅是呆头鹅,还是学人精!连骂人如何开始都要和自己学。
“真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尔这刁蛮女子,全然不顾礼义廉耻,如此强词夺理,行径粗鄙,实乃……实乃道德沦丧,有辱斯文,有辱斯文呐!”
“噗嗤!”傅晚棠到底没忍住破功笑出了声来,连忙绷住脸。
傅晚棠也没打断他,两人就这么一个泼辣响亮一个文弱磕巴,边走边骂。沈遇颠三倒四,翻来覆去也就“刁蛮”“粗鄙”“道德沦丧”“有辱斯文”那么几句,毫无气势可言。可就在这毫无章法甚至有些滑稽的对骂行进中,前方豁然开朗,巷子尽头清晰可见!甚至能瞥见巷口外街道上匆匆掠过的行人衣角了。
“出来了?真出来了!”沈遇长舒一口浊气,劫后余生般向前冲去。
“等一下!”傅晚棠眼疾手快喊住他。
话音未落,她已迅速抬手,从自己发髻间抽出那支桃木簪往前方疾射。
桃木簪划过一道短促的弧线,精准地斜插在巷口外缘一片略显潮湿的泥地上。
一声凄厉尖锐的猫嚎从巷口旁杂物阴影里响起!紧接着一道迅捷的黑影从阴影中窜出!随后便冲入街道,消失不见。
沈遇被这突如其来的猫叫吓得浑身一颤,惊疑不定地看着那黑猫消失的方向,又看看地上的桃木簪,脸上的表情精彩纷呈。
随着这只黑猫的消失,笼罩在巷子口处那最后一丝若有若无的阴冷粘滞的气息也彻底消散无踪了。空气中残余的那点土腥味也被晚风一吹,了无痕迹了。
沈遇呆呆地看着巷外已然降临的夜色,又回头望了望身后幽深的巷子,脸上露出劫后余生的茫然,讷讷问道:“小棠姑娘,方才这最后一掷又有何深意?”
傅晚棠走过去弯腰拔起桃木簪,随意在袖子上擦了擦重新插回发髻,随口解释道:“桃木破妄,验验这出口是真是假,没想到还真有意外收获,只可惜让它逃走了……”傅晚棠话头一顿,惊觉自己说的过多了,索性不再言语。
沈遇此刻哪还有心思深究这些细节,他一步跨出巷子口才惊觉天色如此昏黑。他再次回望巷口,想起方才自己那番“斯文扫地”的骂街行径,一股难以言喻的羞耻感直冲脑门,恨不得当场寻条地缝钻进去,再不见人。
傅晚棠看他这副快要原地晕厥过去的模样,忍着笑,故意扬声问道:“沈兄啊,这奇门遁甲也见识了,神婆的法子也试了,眼下……那泥鳅巷,你还去是不去?”
沈遇闻言一愣,仿佛大梦初醒。他茫然地眨了眨眼这才恍然记起,搞了半天,折腾得人仰马翻惊魂未定的还是瓦砾巷,这原本要探个究竟的泥鳅巷……竟还没走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