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两个人终于坐上了回市区的车,许蔚才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一直紧绷的肩膀缓缓放松。
他歪头靠在了楚聿灼的肩上,像个寻求安慰的小动物一样蹭了蹭,动作里面是依恋和眷恋。
好像奔波的旅人靠近了水源,亦是倦鸟归林。
“有时候觉得做人好累,要是我是一只小鸟就好了,只需要操心今天吃什么虫子。”
许蔚用深沉的语气故意说很夸张的话。
他平时喜欢撒娇,真正累了的时候,反而不太想让人担心,会插科打诨地开玩笑。
“下雨天怎么办?”
楚聿灼调整了一下自己的位置,让许蔚可以更舒服地靠着他。
“那我只能饿肚子了。”
想象了一下暴雨天找不到食物的小鸟形象,特别的可怜巴巴。
许蔚突然觉得有哪里不对,没睡饱的大脑快速运转了一下:“你不打算和我一起当小鸟吗?”
“我变成小鸟了,谁来给你修小木屋遮挡风雨?”
楚聿灼动了动下巴,刚好可以抵在许蔚的头发顶,好闻的洗发水味道弥散在呼吸之间。
“好吧。”
许蔚被他哄得心花怒放。
“你今天都做得很好,累就告诉我。”
骨节分明的手掌轻轻抚摸了一下许蔚的脸颊,楚聿灼用没什么波动起伏的语气说着安抚的话,反而让许蔚有些脸红。
语气是疏淡的,手指触碰的皮肤是灼热的,就这样丝滑地做着让人浮想联翩的事情。
“我就是不太想上班,也不想去处理那些麻烦的事情.......要是全世界只有我们就好了。”
许蔚半眯着眼睛,他有点遗憾这个姿势看不见对方的表情,又忍不住更深地埋进了颈窝,汲取着楚聿灼身上的温度。
拥抱确实是安抚所有不安的利器。
在狭小的车内,堪比止痛特效药的情绪,轻缓又缠绵地流动在二人的言语之中。
不愉快的记忆碎片,被此刻的温馨一点点覆盖。
楚聿灼也慢慢闭上眼,埋下的种子突破了冰雪的封锁,冒出了新嫩的芽。
他想,改变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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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你体力还蛮好的,练过啊?”
莫折风站在山巅,他张开手臂,放肆地享受着登顶的喜悦。
“哎,打职业也是体力活,我们每天一坐就是十几个小时,不锻炼一下身体根本受不了。”
叶峤南低头转了一圈脖子,然后活动了一下有些酸痛的四肢,站到了莫折风的旁边。
“我还以为你会选择坐缆车上来,没想到也是健身达人啊,这么猛。”
他调侃了一句,欣赏着眼前的美景,云海缠绕在群山之间,俯瞰下去,感觉所有的烦忧都被冲散了。
心境都豁然开朗起来。
“有机会可以一起去健身,交流交流心得。”
莫折风并不是特别雄壮的人,看着挺薄一个人,没想到藏着那么有爆发力的身体。
“择日不如今日,我记得别墅里面也有健身房,晚上去拉练一下呗。”
莫折风点点头,很自然地就安排好了健身的时间,他捏捏自己手臂上的肌肉,已经给自己定了新的目标。
“哇,”叶峤南睁大眼睛,噗嗤一下笑起来:“你比我想象中要爽快更多,行动力很强啊。”
“这是夸奖吗?那我收下了。”
莫折风看够了风景,指了指旁边的小路:“走吧,我们该去跳伞了 ,这才是今天的重头戏。”
叶峤南没什么意见,他是个讲究章程的人,就像以前打比赛需要根据双方阵容提前布局一样,对于生活里面的其他事情,只要做好了规划,就会顺其自然地往下做。
不过,也不是每个人都会把事业上的习惯带回到生活里面。
程意就和他不同,只专注赛场,生活方面的事情都很随意,没有什么特别的爱好和追求。
“改天”“有时间”“下次可以”诸如此类的话,程意听了不会往心里去,或者犹犹豫豫的,怕别人只是客套,不敢直接应承。
叶峤南摸不清楚他的心意,有时候心里憋着气,约好的事情就这样错过了。
导致他们本就不多的休息时间,什么都没做。
莫折风是和他们截然不同的性格,行动力极强,而且非常擅长推进事情的进度。
“你平时应该不怎么内耗吧?”
叶峤南真的有点羡慕这样的性格了,少想多做,不知道可以规避多少烦恼。
“恰恰相反,我是一个很悲观的人。人生的痛苦大多数来源于行动力不足,还有想象太过充沛,我是后者。”
“和人相处太多,总是让我感官过载,被繁杂的信息冲淡了获取幸福的能力。”
“唯有处在自然里面,才能彻底的放松。我喜欢纯粹的世界,人类总是低估了自然的魅力,用钢筋水泥隔断了感知天然秩序的能力。”
莫折风的肤色不算白,但是胜在一双眼睛出彩又自然。
山顶的乔木树叶苍绿,都比不过他神采奕奕的惊鸿一笑,是冲破一切臼窠的旺盛生命力。
“我需要一些事情来证明我活着,换取我在社会里面做个正常人的氧气。”
是野性的,不受约束的,没有被规训的灵魂。
“比如?”
叶峤南听得很入神,他站在这里,感觉自己被拉入了另一个世界。
从被人海包围的比赛场所,一下到了透明到好像可以被任何一种色彩涂抹的自然世界。
植物是翠绿,群山是冷灰,云海是纯白,烈日是炎红。
“比如极限运动,就像今天的跳伞。”
“很刺激,肾上腺素飙升以后,可以让你忘却所有的烦恼,把一切都抛开,专注在你所处的世界里面。”
直到跳伞的装备扣在了叶峤南身上的时候,他都还有点恍惚。
“我处在什么样的世界?”
他喃喃地重复了一遍莫折风说的话。
脑海里面闪过父母亲戚的期待,是众望所归的“正统”路线;
闪过了一场又一场竭尽全力的比赛,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浸染得画面都微微褪色,视线所及,只剩下一座金色的奖杯。
近在咫尺,也远在天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