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蔚早就对他没有任何期待,如果说他第一次知道自己不是孤儿时,还对“父母”有着天真的幻想。
那么现实就是狠狠击碎了他的希冀,带领他见识了残忍的世界。
他自欺欺人了很长一段时间,越是到了最近,那种幻想就越是破碎。
只觉得自己曾经的天真特别可笑。
可是,他认祖归宗这几年,也不是吃素的。
他从来不是什么坐以待毙的人。
这个家族的人都是疯子,他流淌着相同的血液,早就已经不是正常人了。
素日温和的桃花眼里面闪过一丝冰冷,他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休息室里的摄像头,深呼吸了一下,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
然后从休息室绕出去,找到了总经理专属的电梯,坐上了自己的车。
这才拿出手机,找到了一个联系方式。
“喂,之前说的事情,今天晚上就提前去做。”
他冷静地打着电话,伸手扳了扳反光镜,脸上的红印已经青青紫紫一片,特别吓人。
无暇的美玉有了缺陷,并不狰狞,反而让人有一种油然而生的怜悯。
他好像被分裂成了两个人,一边商量着今晚提前实施的报复计划,一边端详着自己的脸,在想楚聿灼会不会不觉得他这样难看。
“嗯,一旦拍到照片,就马上联系营销号和狗仔发出去,通稿都准备好了吧?”
他联系的人很有耐心地一项一项解释,并且准备好了后续的方案。
“许少,开弓没有回头箭。”
对面的人很恭敬,同时最后向他确认。
“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许蔚丝毫没有后悔的意思,他为了这个事情搜集了很久的材料,就是为了彻底解决掉某个人。
“那另一头的东西要不要动?”
“那些东西你们再查一下,查出来的结果都备份收好,先不要打草惊蛇。”
“好的。”
挂了电话,他这才点火启动车,往自己最近居住的地方开去,工作日下午的车流并不算汹涌,很快就到了目的地。
许蔚把今天安排的事情在脑海里面反复过了几遍,确定没有疏漏之后,才心不在焉地把车停在了车库里面。
他看了一眼手机,微信上面没有任何信息。
心脏开始抽痛起来。
这段时间,好不容易和楚聿灼的关系缓和下来,如今被许家的人一激,难道又要回到分手前的状态吗?
许蔚强撑了许久的力气一下被抽空,他握着手机发了很久的呆,还是一个字都不敢给楚聿灼发。
现在这样,太不像话了。
他捂住脸,只觉得伤口隐隐作痛。
将车的钥匙拔下来,他有气无力地锁上车,就这样握着手机随意走了几步,忽然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
大约隔了几辆车,有一个熟悉的身影靠在车窗上,正在闭目养神。
他的脚步声一下就变重了,情不自禁地往前走了几步,又忽然想起来什么,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脸。
“躲什么?”
楚聿灼低沉磁性的声音响起来,还是那样的无悲无喜,但是瞬间让许蔚红了眼眶。
他不知道自己在委屈什么,明明是他对不起楚聿灼,可是看见这个人的一刹那,所有的伪装和盔甲都被卸掉,他在他前面脆弱得不堪一击。
“蔚蔚,过来。”
楚聿灼打开车门走下来,长腿一迈,就这样站在车边,冲他张了张手臂。
语气淡淡的,没有许蔚想象当中的薄怒。
他终于忍不住,一下就扑到了楚聿灼的怀中,严丝密缝地贴在一起,放肆地汲取着对方的温度。
两个人的身高差刚刚好,楚聿灼抬起手,恰好可以将他的后颈盖住,温热的掌心抚平了他心中的不安,彻底瘫软在对方的怀里。
认真爱了五年的人,哪怕现在分手了,身体依然记得彼此最熟悉的状态。
“对不起,他们说叔叔阿姨和你的坏话,我......”
许蔚一下就哽咽了,他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
楚聿灼父母挂念着他,给他带礼物的时候,他身边的人正傲慢地鄙夷着这份心意。
那种羞愧,要他如何说出口?
他死死埋在楚聿灼的肩头,只能一遍又一遍含糊不清地保证:“我会处理好的,对不起。”
楚聿灼的手动了动,捏着他的后颈将他微微拉开,等待许久的指尖有些凉意,轻轻落在了他脸上的红印上。
“先上药吧。”
楚聿灼松开手,把箱子从后备箱取出来,那是他收拾好给许蔚带过来的东西。
许蔚就呆呆地跟在他身后,两个人亦步亦趋,沉默着上了电梯。
直到站在门口,许蔚失魂落魄的大脑才忽然反应过来,他的卧房里面全部挂满了楚聿灼的照片!
门已经开了,他的心跳迅速暴动,看着楚聿灼把箱子放在了客厅,然后翻出了药箱,招手让他蹲下。
丝毫没有要观察他房间的意思。
许蔚说不清楚自己是失落还是什么其他的情绪。
或许他期盼楚聿灼发现他的日渐病态,或许他害怕看见对方惊诧的眼神,又或许他只是想复合,想和这个人纠缠到天荒地老,不管是爱是恨,都只想要对方。
“力道重了就跟我说。”
楚聿灼弯下身,用棉球沾了药,动作很轻地落在他脸颊上。
抛去许蔚前几次死缠烂打的亲热,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这种不掺杂情欲的互动了。
只是这样依偎在一起,交换着呼吸的频率,都让许蔚感到了久违的欢愉。
“楚哥,我们复合吧。”
他轻声说,眼神里是脆弱的深情。
楚聿灼的动作一顿,没有应声。
“当床伴也——”
“许蔚。”
楚聿灼带着淡淡药味的手指压在他的唇上,如高山寒雪的眼神落在他脸上,看不出一丝动摇。
“不要自轻自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