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聿灼接到快递员的电话后，就让他们放在门口，今天过来签收。
有好几大箱，他全部搬进客厅，利索地用小刀拆开了第一个箱子，里面塞了很多泡沫纸，小心翼翼地保护着中间的物件和照片。
都是双份的。
他把照片取出来，从书房找出相册，一张一张地放进去，有父母两个人的合照，也有他们拍摄的一些风景照，温暖的力量从纸张流淌到他心中。
【儿子，照顾好自己，爸爸妈妈爱你，我们生活得很好，勿念】
明信片上面是妈妈熟悉的字体。
楚聿灼用手指描摹了一遍，发现自己不自觉在微笑。
箱子里面有很多特产，也有一些生活用品。
楚聿灼的妈妈买了很多衣服，都是双份的，他和许蔚两个人都有。
还有一些例如博物馆文创、当地的明信片、徽章、小摆件、水晶制品、香皂等等，最后一个箱子里面是满满的巧克力，用冰袋保存好的。
他先把巧克力放进冰箱里面，然后给父母打了个电话。
“喂？小灼，东西都收到啦？”
父母正在广场上喂白鸽，有街头艺术家在附近拉小提琴，悠扬的乐声顺着话筒传到大洋的另一边。
“嗯，你们最近身体还好吗？”
楚聿灼静静地听着父母的回复，时不时补充几句，知道他们过得好，他也就放心了。
他们家的关系，其实和大多数人的家庭都不太一样。
不算特别亲近，但也不是特别疏离。
很礼貌的一家人？
或许可以这样形容吧，对彼此来说，都是刚刚好的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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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睡了，快醒醒。”
许蔚戳了戳楚聿灼的手臂，示意他赶紧睁开眼。
早自习大家都昏昏沉沉的，教室里面还有没有散去的早餐味道，吃饱了的人开始晕碳，没吃饱的人也心不在焉。
楚聿灼含糊地应了一声，黑鸦似的睫毛遮住光，依然用手撑着下巴，闭目养神。
“你今天怎么困成这样啊？”
许蔚也是无奈了，他们这周的座位靠在走廊的窗户附近，很容易被外面过道的人看见。
最近高三的早自习，经常有年级主任和学校领导过来巡查，一旦被抓到睡觉可是要被罚站和打扫卫生的。
“昨晚给我爸妈打跨洋电话。”
楚聿灼很巧妙地调整了一下托腮的姿势，精准地把书本摊开放在桌上，营造出一副自己在看书的假象。
说完以后，他又意识到有些不对劲，睁开眼看了一眼许蔚。
许蔚这周回福利院住了几天，说是院长关心他，平时他们一起住的时候，楚聿灼都没怎么给父母打电话，他怕许蔚误会自己是故意避开他。
于是又解释了一句：“我爸妈工作忙，他们也挺随心所欲的，有时候一年半载都不联系。”
“这样。”
许蔚的语气有些淡淡的羡慕，他很小的时候就在福利院长大，不太了解寻常父母是和孩子怎么相处的。
说起来，他好像也不太了解楚聿灼。
许蔚的手扶着英语书页，眼神落在单词上，心思却已经飞到天外了。
他只知道对方睡觉的时候喜欢抱着什么东西，吃饭的时候偶尔会挑食，每个季节都会固定一种穿衣的色调和风格......
除此之外，他对楚聿灼童年的生活经历一无所知。
对方好像也不是喜欢聊隐私的性格。
身边有很多同学，好像都对朋友的父母以及生活经历如数家珍，而他们分明住得最近，却从未聊过那些话题。
他可以问吗？
许蔚悄悄看了一眼还在撑着下巴睡觉的人，有些纠结。
“你在想什么？”
蛰伏的黑眸忽然睁开，正正对上他的视线。
“你父母为什么一直在国外啊？”
许蔚想了想，把书竖起来挡在前面，自己则埋在臂弯里面，歪着头和楚聿灼说话。
两个人离得近了，晨光透过窗洒进来，将他们笼罩在同一片天地。
“因为他们跟我爷爷奶奶和外公外婆都闹翻了，自己出去创业。”
楚聿灼的困意已经消散了一点，他从校服兜里翻出了一盒薄荷糖，自己含住一颗，然后给许蔚也喂了一颗。
柠檬薄荷的味道弥散开来，清爽的冲散了早自习的沉睡魔咒。
“啊？”
许蔚十分惊讶，他没想到答案居然是这样，听起来这个家庭矛盾还挺严重的。
“那你为什么不和他们一起出国？”
问出口他就后悔了，一边担心戳到了楚聿灼的软肋，一边又担心听见对方真的会出国的答案。
楚聿灼却比他想象中平静很多，好像不是在谈论自己的事情一样。
“因为他们的矛盾就是我。”
“我父母很早就决定要丁克，两家人不能接受他们只结婚不生孩子，一起施压。”
那些年，两家都快闹上天了，这边以死相逼，那边绝食进医院。
亲朋好友轮番上阵，又是道德绑架说他父母不负责任，又是苦口婆心地说养儿防老，断断续续折腾了好几年。
再加上几十年前的社会环境也没有现在那么松弛，他父母在亲情和舆论的多重压力下，被折磨得不堪重负，终于同意生个孩子。
于是楚聿灼就出生了。
“爷爷奶奶跟外公外婆，还有家里其他亲戚，都没想到他们两个人那么决绝，生完孩子就开始创业，也不收家里的钱。”
先是做一些小小的经销生意，然后慢慢扩大规模，开了公司，专攻外贸一块。
在楚聿灼初中，他父母就决定把公司转移到国外，常年都不在家里面。
许蔚看着他的眼神有些难过，小心翼翼地不敢说话。
小小的楚聿灼，知道自己的出生从来不被父母期待，该有多难过啊。
触及到他松软的视线，楚聿灼心里微微一动，就像温柔的风穿过了冷僻的雪山独栋，留下一阵呼啸的风声。
他声音也不自觉地低沉下来，带着自己都意识不到的沙哑：“我理解他们，在成为社会期待的人之前，他们首先是自己。”
他父母也不曾亏待他，物质上从小就给他拉到最满，哪怕工作再忙，也会抽时间引导他成为一个独立的、有自我的人。
他们付出，却不会从他身上索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