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个。”
家境不凡的少爷显然不打算继续往下说了，扭头玩味地看了一眼旁边的人。
沈言已经沉默了很久了，他的长发柔顺地垂在肩上，即使是夜已经深了，外面星月高悬，他依然穿着板正的衬衫，扣子严严实实地系到了最上面一颗，还搭配了秀致的胸针。
他的坐姿也很优雅，双腿并拢，腰背挺直，两只手自然地搭在膝上交握。
像挺拔的天鹅，可以出现在任何一个金碧辉煌的场所，唯独不应该出现在带有“家”意义的别墅里面。
前面一个星期，他也没有这样拘束，偶尔还是有放松和松懈的时刻。
“我的理想型，就是我的前任。”
温柔的眼睫毛垂下来，遮住了他的眼神波动。
特别无懈可击的回答，他就像被包装在礼盒里面的艺术品，不会泄露出任何不妥当不完美的情绪。
“没啦？”
洛维恩撑起身来，他们两个人挨在一起，他一手按着自己的面膜不滑落，一边把脑袋凑到了沈言面前。
“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
叶峤南有些委婉地问。
他们之前聊天的时候，沈言不是这样的。
再怎么温柔知性，也是带着一点鲜活的气息的。
忽然一下就变成了缸中的金鱼，鱼尾摇摆出标准的弧度，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在方寸之地回旋，等待主人换水和喂食。
沈言轻薄的唇线抿了抿，弯出来的弧度如窗外的海月，静谧又带着淡淡的孤寂。
他说：“苦衷也说不上，你情我愿的事情，没什么特别的。”
谢之齐忽然出声：“不想要自由吗？”
他凝望着自己一手栽培出的玫瑰，向来不可一世的眼里多少还是有点情分。
只是这种情分太淡了，风一吹就散。
“自由......”
沈言偏过脸，伴随他的动作，长发微微晃动，露出了细腻的脖颈，自有一股克制的熟男魅力。
“什么是自由呢？”
他轻声笑起来，“人是没有办法真正获得自由的，无论是什么样的关系，都有需要妥协和改变的部分。”
“友情也好，爱情也罢，都不是一个人能完成的独角戏。”
“就算对方毫无要求，人也会不自觉地隐藏和改变自我。”
沈言的话，让大家都沉默了下来。
直播间的弹幕也从刚刚慷慨激昂的刷屏当中，稍微冷却了一点。
【哎，我以前谈恋爱，对方说我什么都好不需要改变，可是我自己忍不住想去变】
【我跟我朋友也是，就算她什么都不说，我也会下意识去照顾迎合她】
【大家还是多爱自己一点吧，别那么委屈自己】
【要不然怎么说“他人即地狱呢”，我是没有办法坦然接受别人的眼光和评价的】
【不在乎任何人，就不会搞砸任何一段关系】
楚聿灼淡淡地听了一段时间，直到这里，才稍微提起了一点加入谈话的兴趣。
他想起了许蔚。
许蔚在和他恋爱的过程中，不知不觉地藏起了一部分真实的自我，宁愿用激烈的语言匿名发送短信，也不愿意直接和他沟通。
老实说，楚聿灼也为此感到了困惑。
“为什么要改变自我？”
他看着斜对面的沈言，想参考一下对方的回答。
沈言一怔，楚聿灼的忽然发问让他有些迟疑：“也许是没有足够的安全感？”
“我也不太清楚自己的想法，这就是我来这个节目的理由。”
他温柔地冲楚聿灼笑了笑，坦然地回避了剩下的问题。
没有足够的安全感？
将这个答案过了一圈，楚聿灼若有所思。
那许蔚对真实自我的逃避，也是因为没有安全感吗？
不，以他对许蔚的了解，这个理由，应该只占了一部分。
“沈先生是害怕被抛弃吧？”
谢之齐盘弄完手串，将其一圈一圈地绕回手上，他说话的时候并没有看着沈言，语气和姿态都透露出他的漫不经心。
所有人都能听出他微妙的恶意。
叶峤南将手中的杯子放在茶几上，重重发出了碰撞的声音。
“你是经常抛弃别人，才会假设这种可能性吧？”
谢之齐出乎意料地坦然：“是啊，没有价值的东西难道要留着占位置吗？”
“我从来不给别人安全感，都是靠他们自己争取机会。”
“毕竟，求着我垂怜的人，到处都是，何必把时间浪费在不识抬举的人身上？”
沈言的脸白了白，身形稳定得死死的，没有流露出一点失态。
他越是平静，谢之齐就越是烦躁，索性把头偏到了另一边，轻轻“啧”了一声，语调嫌弃。
“你追我赶的猫鼠游戏，玩一次也就腻了。”
洛维恩睁着圆润的猫眼给他鼓掌：“你真是我见过最彻底的人渣。”
“人渣总会遭报应的，我建议你还是不要把话说那么满。”
白天说话的时候，他故意夹着嗓子，听起来像软烂的蜜桃，如今恢复常态，原本的声线显露出来，有点像被香烟点燃的薄荷叶片，辛辣到呛人。
他瞥了一眼故作镇定的沈言，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好心转移了话题。
“你为什么好奇别人要改变自己啊？你的前任为你改变了很多吗？”
又把话头抛回到了楚聿灼身上。
“你是和前任在一起的时候养胃的吗？”
【！！！问出来了！！！他就这样水灵灵地问出来了！！！】
【啊啊啊啊啊洛维恩这个新人简直可以载入恋综史册了】
【这里的每一个人都会载入恋综史册的】
【他们哪个不是重量级，特别是养胃哥，帅成这样还养胃的人可不多了】
“你的问题太多了。”
楚聿灼靠在沙发背上纹丝不动，拨弄了一下手上的指环，随意笑了笑。
“我前任就是我的理想型，一见钟情。”
他轻飘飘掠过了洛维恩的追问，按照自己的节奏回答节目组的问题。
第一次见许蔚的时候，他就意识到这个人会带给他不一样的体验，是一种天然的直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