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点开了对方的朋友圈。
背景是两双交握的手掌，手指缱绻地挨靠在一起，均戴着银戒，不像网图那样精美，而是带着踏实过日子的人间烟火气。
又因为双方的手都比例不错，青竹与白玉似的，哪怕图片拍的模模糊糊的，也让人赏心悦目。
许蔚很有设计感，在照片的底部加了一行小小的白字——
“生命的至宝，我暗祝你尽有。”
是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
朋友圈设立了仅三日可见，最新的一条，是半块没吃完的蛋糕。
楚聿灼手指一动，给这条朋友圈点了个赞。
然后将手机放到一旁的柜子上，自己则爽快地脱了衣服去洗澡了。
他今晚是真的有些工作要处理。
吹干头发后，按照平时的工作习惯，将笔记本电脑摊开，幸好住宿是单人间，鼠标和键盘的声音不会影响到其他人。
尽情地加了一会儿班，将工作进度往前推进了一下，楚聿灼这才下楼，准备给自己倒杯白开水。
大脑高强度的运作之后，暂时没什么睡意。
已经快到午夜了，星光从一楼落地窗照进来，将视野微微照亮，玻璃杯也清透起来。
楚聿灼没想到的是，此时还有人尚未入眠。
背对着他的人戴着一副耳机，隔音效果应该不错，并没有察觉到身后的动静，双手握着手机，正在打游戏。
不打算打扰他，楚聿灼转身准备回房，却忽然听见“砰”的一声。
他扭过头，却看见叶峤南的左手止不住的颤抖，手机已经滑落在了地上。
他却不着急捡手机，而是摘下耳机，无力的仰躺在沙发上，右手的手臂横过来放在了眼睛上。
这个时候上楼一定会被对方听见脚步声。
可现在好像也不是闲谈的时机。
楚聿灼难得有些犹豫。
他并不是个优柔寡断的人，可也做不到对别人的痛处视若无睹。
“楚哥，你工作那么忙，为什么要上这个节目啊？”
叶峤南喃喃问道，明明是在问问题，表现出来的，是他自己最大的困惑。
“说实话，”楚聿灼退了几步走到饮水机旁边，“出现在这里，挺怪的。”
他用一个干净的杯子接了半杯水，走到沙发边坐下，将水杯搁在茶几上。
月光倾泻而下，好像默许了所有的软弱。
叶峤南轻笑一声，“是啊，我也看不懂我自己了。”
他太高估自己了，进节目组的第二天，就陷入了情绪的黑洞。
忍不住自嘲道：“明明分手了，还要来参加这个节目，真的很奇怪。”
叶峤南坐起身来，一口喝干净了杯中的水。
他的姿势很老练，不像喝水，倒是像经常借酒消愁。
“过量的酒精，对身体不好。”
楚聿灼淡淡提醒。
叶峤南苦笑了一声，摇了摇头：“我不怎么喝酒...对我的职业不太好。”
他沉默了一下，又补充道：“不过我喜欢喝可乐，假装自己在喝酒一样，会让心情好很多。”
他下意识比划了一下，忽然皱了皱眉，右手轻轻揉着左手的手腕，动作很熟练，显然这已经是陈年旧疾了。
“哎，我在说什么呢。”
他长长叹了一口气，“太软弱了，一点都不像男子汉。”
楚聿灼听到这里，才偏过头去看了叶峤南一眼。
盛满了月光的杯子被他修长的手指把玩着，他漫不经心地说：“我不觉得表现真实的情绪是软弱。”
展露真实的自我，某种意义上，是只有勇士才能做到的稀缺行为。
而叶峤南天然就具备着这种品质，就像太阳折射下水晶的剔透和澄澈，亮眼却并不刺目。
他想了想，安慰道：“就像我养胃一样，每个人都会有点不能说的事情。”
叶峤南被他的话呛了一下，要不是水喝完了，肯定已经喷出来了。
“啊？”
他挠了挠头，“咳咳，楚哥你还是比较......”
憋了半天，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坦诚？”
竭尽全力也只能想出这一个形容词，已经是叶峤南的超常发挥了。
“嗯。”
楚聿灼并不介意他的停顿，愿意谨慎措辞，足以看出叶峤南的品行不错，因此他也愿意多聊几句。
“你不擅长示弱。”
会哭的孩子有奶吃，不会哭的孩子有一箩筐的委屈吃，早晚憋出病。
叶峤南性格活泼开朗，却也不太擅长跟人倾诉。
他给楚聿灼的感觉，更像团队里面的带头人。
那个总是想要承担责任、调节团队气氛的人，会体贴别人，却对自己不够大方。
“是，我确实......胜负欲很强。”
平时不太擅长表达的人，面对着刚刚认识几天的朋友，却可以说几句真心话。
或许这就是朋友之间的磁场？
叶峤南听得出楚聿灼没有恶意，而是很敏锐地点出了他的老毛病。
他又忍不住想叹气，但是又觉得这样太像老头子了，硬生生憋回去，仰头去看落地窗外的月光。
潮汐翻涌的声音传来，似乎能看见温柔的海浪在冲刷着沙滩。
“挺好的。”
叶峤南听见这个回答，反而有些惊讶了。
“我还以为你会劝我放轻松呢。”
“毕竟，大家都觉得我因为这种胜负欲吃了很多苦啊。”
楚聿灼说：“每个人的性格就像是起点，从起点出发，前面的路，还是看后面的选择。”
“支撑你走到今天的，也是这股胜负欲吧？”
叶峤南笑起来：“跟你聊天就是神清气爽，哈哈，我手都不痛了。”
“优点和缺点都是同一面，没什么好纠结的。”
冷静的人难免寡情，温柔的人难免犹豫，文艺的人难免忧郁。
没有人能面面俱到，除非他戴了面具。
月光穿过玻璃杯，投射下的影子落在沙发上，像星光倒转。
楚聿灼伸开手，拦住了细密的星光。
“我以前想不明白这个事情，也吃了不少苦。”
现在想通了一点，可是不能只有他一个人想明白。
“有点深奥了。”
叶峤南打了个哈欠，他将眼角溢出的泪水用袖口随便擦了擦，伸手拍了拍楚聿灼的肩。
“谢了哥们，早点睡吧，别熬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