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献把双手从黑乎乎的木桶里拿出来,在一旁的毛巾上随便一抹,便转身走人。
他现在没法跟面前这人说一句话。
南知见他一言不发就走,眉心微蹙,伸手拦住他。
“你生气了。”她说。
被拦住,孟献深吸一口气,将所有泛起的假性情绪压下去,挤出一个笑,否认,“没有。”
南知却不理会他的否认,问道:“为什么?”
孟献不得不重复一遍:“我没生气。”
南知盯着他的脸,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很平静,皮肤舒展,没有任何波澜皱褶。
但,这却恰恰说明,都是假象。
南知说:“因为我说你哭了。”
孟献:“……”
南知不以为然,“哭又怎么了,从小到大,难道你没有哭过吗……”
她一番自说自说,配合她冷静的表情,真像是老师在悉心教导顽劣的学生认清真相,追寻真理。
孟献听着听着,有些想笑,视线却不知何时落在她两片不断开合的唇瓣上,浅粉色的薄唇。
因为说话的缘故,口腔中的牙齿与那两片唇瓣偶尔发生碰撞。
无声。
而他的眼神也无声陷了进去,像是走入一片沼泽。
黏稠又浓重,离开,却毫无办法。
是身后的客人惊醒了他,“借过。”
南知的声音顺势止息,孟献也往旁边让了一步。
等那位客人从身旁经过时,孟献才后知后觉,刚才发生了什么。
瞬间,冷汗一层又一层冒了出来。手腕上的淤血开始流畅融化,血液汩汩流动,遍布全身。
让他震惊在原地。
他怎么会……
南知见他一动不动,叫了好几声又没反应。
真以为他哪里不舒服,伸手戳了戳他的手臂,“阿献……”
犹如洪水猛兽靠近,孟献往后退开一大步,“干什么?”语气听起来颇不耐烦。
话说完,也察觉不对,忙想补救,但南知早已冷下脸。
孟献伸手,想要解释:“我刚才……”
“只是看你是死是活,何必这么大反应。”南知冷笑,不屑一顾,“你以为我想对你做什么。”
她丢下这话,提步离开。
孟献看着她的背影,生平头一次,有了不知所措的感觉。
但不是因为她生气而无措。
而是因为他突如其来,不可名状的心情。
不是她想对他做什么。
而是他想做些什么……
晚上吃饭的时候,南知没什么胃口,动了两下筷子就说吃饱了。
令商以为她身体不舒服,观察了她好半晌,但又没看出什么病态来,只以为她今晚胃口不佳。
“是不是这几天海鲜吃腻了。”令商说,“妈妈待会帮你去后厨熬点小米粥,配点小黄瓜好不好?”
南知摇头,“我不想吃。”
她拒绝意味明显,令商也不再劝,只说:“那半夜要是突然饿了,记得打电话叫餐。”
南知:“好,我知道了。”
令商看向一旁埋头吃饭的孟献,不由叹道:“阿献胃口真好啊。”
这两个人,简直一个天一个地。
要是小知像阿献这样好养活,那就好了!
孟献闻言愣住,吃饭的动作停下,他抬眼,恰好撞上南知的目光。
南知眼神冷漠无波,看着他,也像是看着一个死物。
孟献不由有些冷寒,想到下午的误会,朝她笑了下,做出和解姿态,“小知……”
南知却移开目光,率先道:“我有些累,先回房休息了。”
她连听他说话的欲望都没有。
回到房间没多久,门外传来敲门声。
是酒店的服务员,将上午清洁过的衣物送来。
“小姐,是否需要帮您整理一下衣柜。”服务员看着杂乱的衣橱,富有职业素养说道。
南知眼神从手机上暂时移开,看了眼那堆乱七八糟的衣服,点了点头,“麻烦了,谢谢。”
“不客气。”服务员露出一个职业微笑。
收拾到一半的时候,服务员看了眼手上的衣服,将其与另外的衣服仔细比对了一番,心生怀疑,觉得自己是不是拿错了。
但基于自己的专业能力,她还是朝客人确认道:“小姐,请问这件衣服是您的吗?”
南知抬眼看去。
那是一件黑色衬衫,是来到海岛的第一天晚上,孟献拿给她的外套。
见她没在第一时间点头,服务员连忙道歉,“不好意思,我好像把您的衣服跟其他客人的混在一起了。”
她补救道:“我帮您重新清洁一遍。”
南知这才说:“不用了,这件是我的衣服。”
服务员惊讶地啊了一声,脸上是明显的疑惑。
因为这件黑色衬衫,不仅宽大,而且男性风格强烈,夹杂在柔软特质的女性衣裙中,非常的不合时宜。
所以她才会在第一时间怀疑这件衬衫的所属。
不过,听南知这样说,服务员连忙压下疑虑,笑着说:“不好意思,我以为弄错了。”
她边说边把这件衣服悬挂起来,但还没挂上,又被南知叫停,“先放在一边吧。”
服务员看她,等她指示。
南知没解释太多,只再说了一遍:“先放一边。”
孟献进门前,看了眼对面房门,房门紧闭,从外面根本看不出什么。
他脚尖在地毯上点了点,犹豫了下,还是走过去,耳朵贴在门板上,但酒店门隔音良好,他什么也听不见。
孟献回到房间,拿出手机,在几个软件上来回切屏,但半天没找到什么有意思的东西。
他打开朋友圈,前几天发的朋友圈,下面已经有好几个人留言点赞。
他随便回了几条,然后手指漫无目的地点击,将朋友圈的照片依次放大滑动。
照片上的南知被他用颜色鲜艳的画笔勾勒出来,还配上了很多搞怪文字。
他对自己的作品非常满意,但当事人却丝毫不在意,甚至不想进入这方领地阅览一眼。
孟献将几十张照片翻看完,这才惊觉,他什么时候拍了这么多南知的影像。
身上那种麻麻热热的感觉又忽然冒了出来,孟献手指一松,手机掉在床上,他从床上一跃而起。
“叮”
手机铃声这时响起,孟献如遭雷击,看着躺在床上的手机一动也不敢动。
等铃声响到第三遍的时候,孟献才将手机拿起来。
看到来电人名,他才松了口气。
“喂。”
周代星呛声道:“给你打这么多电话不接,我还以为你死在海岛上了!”
孟献不客气道:“要死也是你先死。”
周代星怪叫一声,“你现在说话越来越有南知那味了。”
他阴恻恻道:“小心这辈子都摆脱不掉她。”
孟献一口气刚松下来,又听到他提起南知的名字,瞬间又开始不自在。
“你打电话来干嘛?”他转移话题。
周代星叹口气,幽怨的模样隔着电话也跟着传输过来。
“我能干嘛,你去海岛度假,快活似神仙。我在这里当老妈子,每天比保姆还不如。”
因为夏思琳闹出的乱子,让家长们给南知赔礼道歉丢尽了面子。
这下,不管她怎么撒娇撒泼连带求饶,长辈们还是决定让她这个暑假关在家里,哪里都不准去。
而周代星也跟着连坐并罚,每天就守着家里那一亩三分地,看着其他人发的度假照片望洋兴叹,感叹自己命途多舛,还要时不时充当夏思琳憋久了的出气筒。
孟献发出嘲讽:“那是你活该。”
周代星不满,“你说的是人话吗?!”
孟献没心思跟他闲聊,“你打电话来到底干嘛?”
周代星说:“我还能干嘛,找你来打游戏,看你在朋友圈激情回复点赞评论,你现在应该有时间,来跟我开一局。”
孟献没兴趣打游戏,但周代星不依不饶,他只好跟着陪玩了一局。
打到最后,孟献输得无比惨烈,周代星通过语音将他从头到脚开涮一遍,将这些天从夏思琳那儿得到的怨气一股脑发泄了出来。
“你不会给大小姐当陪玩,玩得叫什么都不知道了吧!”
“你还知道技能怎么放吗?你该不会是在用脚打游戏吧!”
“真该让夏思琳看看你是什么水平,不然也不会一天到晚神神叨叨……”
“……”
孟献听着周代星的嘲讽,眉头都没动一下。
就听他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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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手机对面唱独角戏。
只不过,听着听着,他忽然问:“夏思琳是你妹妹吧?”
周代星正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冷不丁听到孟献的问题,没多想,随口道:“废话,我不是早跟你说过了!”
孟献斟酌着问:“你讨厌她吗?”
一说起这个周代星就来气,“那还用说,老子就是因为她才落到今天这幅田地,要不是她没脑子,我早就大洋彼岸到处飞了……”
孟献没空理会他跟夏思琳的爱恨情仇,只是想从他这里认识正常的兄妹关系该是什么样。
“那也不全都是讨厌,有时候觉得她也挺可爱的。”
周代星倒吸一口冷气,“拉倒吧,夏思琳的可爱仅限于三岁之前。”
孟献:“她长得挺漂亮。”
周代星:“还算有个人样。”
孟献:“虽然有点小脾气,性格还有点怪,偶尔还没脑子。”
周代星:“那是小脾气吗,她脾气大了去了,就差当慈禧老佛爷了!整天把我当孙子似的使唤!”
孟献:“可她还小,还是个女孩,女孩有脾气很正常。”
周代星抽了抽嘴角,心有戚戚,“是吧,我就说当初怎么没把我生成女的。要我是女的,今天还有她什么事!”
孟献皱眉,“可她要是碰你怎么办?”
周代星一说这个又来劲:“那是碰嘛,她就没差揍死我了!那天要不是我闪得快,早就跳楼躺医院了!那丫头心可真狠,一点亲情血缘都不念!”
孟献心往下沉了沉,但在电光火石间,他忽然无端冒出一个念头,他跟南知又没血缘。
“她要是一碰你,你全身发热是怎么回事?”
周代星:“我不止全身发热,我脑子更热,恨不得把她提起来毒打一顿!让她知道知道东南西北都在什么方位!”
“……”
“……”
牛头不对马嘴的说了半天,孟献一点有用的信息都没得到,反而更加心烦意乱。
这时房门被敲响,孟献趁机跟周代星撂了电话。
门打开,服务员微笑道:“先生,这是您的衣服,已给您清洗过。”
一件折叠整齐的黑色衬衫送上。
孟献不记得自己有叫过清洗服务,第一反应就是对方搞错了。
但服务员说:“没有弄错,这的确是您的衣服。”
孟献接过那件衬衫,拎开抖了抖,在衣领口看到了几个熟悉的花体字母。
这件衬衫品牌名刚好和他的名字xian对应上。
他认出了这件衣服。
孟献看了眼对面,房门仍旧紧闭。
孟献扬了扬下巴,以一种不在意的口气问道:“她在里面干嘛呢?”
服务员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发出了疑问声。
“嗯?”
孟献却莫名有种被人撞破的羞恼,提高了嗓门,表情一本正经,“我问,我妹妹在房间干嘛呢?这么晚了,她睡了吗?”
服务员知道这一层是被一家人包下来了,此刻听他这样问,便将孟献和南知的关系自动自发地定义成亲兄妹。
“我出来的时候,她刚进浴室洗澡。”服务员答道。
孟献说了声“知道了”,然后关门回房。
手里的衬衫跟崭新的没什么区别,孟献把它随手扔在床上,整个人又顺势躺倒下去。
他仰躺着,盯着天花板上繁复漂亮的水晶灯看了一会,直到看得眼花,才闭眼翻了个身。
然而一翻身,就和那件黑衬衫面对面,脸贴脸。
离得近了,衬衫上面的清洁香氛钻入鼻腔。
和南知身上的如出一辙。
清甜的,带着不知名的香气。
触觉引发大脑思维活跃,一些画面不受控地在脑内急速闪现。
孟献深呼吸一口气,瞬间从床上坐了起来。
像是坐了一场噩梦。
他前几天还把南知当成未开化的小孩,当成朋友,当成妹妹,当成亲人。
结果,现在他在想什么。
要是周代星对夏思琳有这样的想法,他肯定第一个痛骂对方是变态。
可他呢?
孟献眼睛发热,看了眼自己的下腹。
他用力抽了自己一个巴掌。
他清楚发现自己行走在伦理崩塌的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