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多小时后,在酒店大厅静候多时的梁初霁终于等到了下来的两个人。
先撞入视线的是乔琛。还是那身挺括的黑衬衫,领口扣子却松了两颗,露出线条利落的锁骨。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可眉宇间惯有的、冰封般的锐利竟消融了几分,像是被什么熨帖过、浸润过,透出一种饱食后的慵懒和松弛。
紧接着,夏长赢跟着走了出来。她微垂着眼,唇角却掩不住上扬的弧度,眼波流转间春光潋滟,脸颊好似沁了一层看不见的薄绯。那薄绯,不是少女的羞怯,而是被彻底宠爱后的娇慵媚态,像被春风和雨露催绽的花,花瓣舒卷,每一寸肌理都透着被充分滋养后的光润与迷人。
她步履间带着一种微妙的软,鞋跟敲击大理石地面的声响都比平时黏腻几分。两人之间隔着一臂的距离,没有任何肢体接触,可空气中却仿佛拉扯着无数道看不见的丝线,缠绕、绷紧,弥漫着一种只有亲密至极后才能滋生的、无声又滚烫的磁场。
梁初霁的目光在夏长赢低眸浅笑的侧脸上停留了一瞬,心底的某个角落无声坍塌。
这一刻,说他心中没有酸楚是不可能的。
另一边,乔琛办理好退房后,正准备往停车场走,目光往那一瞥,就看到了这个阴魂不散的人。
看到他,乔琛脾气自然不会那么好:“去把你那个虚假的、无中生有的、手段拙劣的破未婚夫处理一下。”
贬义词恨不得都用上。
夏长赢:“......”
过了会儿,夏长赢带着她的处理结果回来了。
——梁初霁准备搭他俩的车去北京。
乔琛瞬间气笑了。
“夏小姐心倒是挺大。”他语气格外阴阳怪气,彷佛刚才那个在床上发了疯地想把她融进血肉的人不是他一样。
夏长赢:“他是我绯闻男友,又不是真的。”
乔琛:“我特么管他是不是真的,他跟我们一起走算怎么回事,怎么,路上我想亲你一下的时候还得考虑他在不在?”
夏长赢:“谁路上亲嘴啊,你不好好开车亲什么嘴。”
乔琛:“......”
“我要是没记错的话,赢妹的车应该装了挡板,你要是真想亲,就把挡板升起来。”梁初霁走上来,用最平和的语气,说着最欠揍的话。
乔琛:“?”
这人有毛病吧!
头回听说挡板是为了挡前排的。
乔琛:“你倒是真不怕给我们添麻烦。”
梁初霁:“是你被麻烦,我是占便宜,我有什么可怕的。”
乔琛:“......”
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
最后,梁初霁还是坐上了两个车的人。
到了车边,乔琛把车钥匙递给梁初霁,说:“你开。”
他是真不愿意给他当司机。
梁初霁:“我没开过左舵。”
乔琛:“......”
简直要烦死这个人。
-
启程时,阳光正好。
乔琛开车,夏长赢坐在副驾,梁初霁坐后排。
“今天不听歌?”乔琛一边在导航上输入目的地一边问夏长赢,“有没有叫《电灯泡》的歌,放一首。”
梁初霁:“......”
这人真的损到没边了。
但令他没想到的是,更损的还在后面。
乔琛话音刚落,智能驾驶的语音助手便响了起来:“您好,开始为您搜索名叫《电灯泡》的歌,”停顿两秒,“抱歉,未搜索到叫《电灯泡》的歌曲,但搜索到相近歌曲《电灯胆》,是否需要为您播放。”
乔琛听了,轻哧一声:“放吧,反正一个意思。”
梁初霁:“......”
结果,歌声正要流淌出来时,开车一向要听歌的夏长赢却反常地按下了暂停键:“放什么放,我要工作。”
当车轮碾过荆楚大地的最后一段蜿蜒,广袤的中原大地便以无比开阔的姿态扑面而来。起初,窗外还是连绵的丘陵与湿润的绿意,水田如镜,倒映着流云,随着导航提示进入河南境内,地貌逐渐变得坦荡,土地由青绿转向更沉稳的苍黄,视野极处,地平线拉成一条笔直而清晰的弦,仿佛能通往大地的脉搏。
当车流逐渐变得密集,前方开始出现大城市的模糊轮廓时,他们的座驾已经汇入郑州高架的璀璨车流。
窗外华灯初上。
很快,这辆迈巴赫GLS驶入酒店气派的门廊,训练有素的门童上前迎接,门开后,梁初霁先行从车上下来,站定后,却见前面坐着的两个人一动不动。
夏长赢不动他能理解,因为她刚才累得睡着了,但乔琛这人是怎么个情况,不叫人也不下车。
梁初霁便问:“你怎么不下车?”
乔琛:“我在这儿有的是好地方住,用不着住酒店。”
说完,便开着车,头也不回地走了。
梁初霁:“......?”
有的是好地方住你却让我住酒店?
把梁初霁安顿好之后,乔琛开车直接去了一处私人酒庄。
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夏长赢纵然再昏昏欲睡,仍被眼前的景象,惊艳得清醒了几秒。
那是一座依山傍水的院落,青砖灰瓦掩映在苍翠之间,推开沉重的木门,则是另一重洞天:庭院里引了山泉挖作池塘,几尾锦鲤悠游;室内装修则是极简的山野风,原木、粗陶、棉麻构成全部,连香薰都是有心挑选的松木与雪苔,安稳助眠。
“想继续睡一会儿还是先吃饭?”乔琛把人抱进屋里,轻声问。看她辛苦工作了许久,他语气难得的温柔。
夏长赢搂着他的脖子,说:“我不饿,我想睡觉。”
“好。”看她这么应,他动作轻柔地把她放到了床上,等她重新睡着,乔琛开车,去了一个地方。
到达刚才短暂停留的地点,等了十来分钟后,乔琛的手机屏幕终于亮起:【说跟你们一起回北京是故意气你的,我明天就直接飞香港了,也就现在有时间,你确定不见一面?】
是梁初霁的信息。
乔琛:【在你酒店楼下。】
梁初霁:......就知道这个资本家之所以让他搭车是别有所图。
-
屋内静极,似有若无的清幽香气彷佛沁入了枕畔,清心安神,让人不知不觉沉入梦境。
夏长赢一个小时后才悠悠转醒,白天的她在车上连续工作了好几个小时,头脑昏沉,小憩一觉后,终于换来她神思清明。
不过,她一醒来就发现,屋里只有她一个人。
拿起手机一看,乔琛一个小时前给她发了条微信:【我出去见个朋友,这是叫餐电话,想吃什么直接打就可以。】
退出与他的对话框,目光往下一瞥,夏长赢又看到她的妈妈沈清雪半个小时前给她打了一个视频电话,不过她在睡觉没听到。想到自己刚刚睡醒,夏长赢稍微整理了一下头发,然后回拨了过去。
被誉为“太阳海岸”的西班牙临海城市马拉加,此时正午刚过。
视频电话接通后,夏长赢看着屏幕里那张清丽漂亮的脸,笑着解释说:“妈妈,我刚才在睡觉,没有听到电话。”
沈清雪看着屏幕里的女儿,笑得格外温柔:“没关系,今天累着了吧。”
夏长赢没有说话,想以不变应万变。
沈清雪却在这个时候开口:“事情我都知道了。”
昨日深夜,关于令得集团的负面新闻如雨后春笋般,在各大媒体上冒了出来。
虽然众说纷纭,但总结起来,矛头直指三个方面:一是指控令得集团非法收集与滥用患者数据,称令得集团的核心AI诊断系统,是在未经患者充分知情同意的情况下,超范围收集并永久存储了数百万患者的敏感健康数据(包括基因信息、病史、影像数据等),严重侵犯了公民隐私;二是指控令得集团核心产品,如“明眸AI辅助诊断系统”的算法存在严重的种族和地域偏见,并捏造“证据”,声称该算法可能导致患者延误治疗,危及生命;第三个指控则与花边新闻沾边,将令得集团现任掌门人夏长赢塑造成“为资本出卖灵魂”的形象,将令得集团夏长赢与枫宸集团梁初霁强强联手的战略合作,扭曲为“将核心医疗数据打包卖给金融资本”、“科技巨头与资本合谋,收割公民生命隐私”的惊悚叙事。
新闻一出,网络上关于令得集团的质疑声四起,股价逼近跌停。
沈清雪问:“需不需要我回去?”
“不用,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处理好了,”夏长赢稳稳说道,“很快便会挨个回应,相信我,这次舆论不会对令得造成任何负面影响,股价也很快会恢复正常。”
“谁主使的这一切心里有数吗?”
“嗯。”
“妈妈相信你,但需要帮忙的时候记得开口。”
“好。”
聊完工作,沈清雪终于放下心来,跟她唠起了家常:“北上之行走到哪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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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长赢说:“郑州。”
听到这个地名,沈清雪笑了下,评价道:“中原是个好地方。”
“您来过?”夏长赢问。
“我没有,你外公来过。”
“那是,我外公肯定哪里都来过。”夏长赢有些骄傲地说,“我外公呢?”
“出去溜达了,他闲不住。”刚说完,沈清雪就看到了正好溜达到家门口的沈御征,于是便探出了半个身子,打开窗朝着外面叫到:“爸,您外孙女来电话了。”
夏长赢很快便听到手机那端有个小老头在开心的应,过了一两分钟,外公的脸便出现在了她面前。
沈清雪:“那你们聊着,我去泡杯茶。”
“吃晚饭了没有,赢宝?”沈御征满面笑容地问。
“还没呢,给您打完电话再去吃。”
“哎哟,那弄得我都不敢跟你聊天了。”
“没事,我正好也在等人。”
“这一路怎么样?还顺利吗?”
“嗯,顺利,还有很多奇遇。”
说着,夏长赢便和他讲起了这一路的辽阔美景与风土人情,聊着聊着,便自然聊到了他。
“外公。”叫完,夏长赢温吞了一瞬,才道,“......我在去北京的路上,碰到了一个人。”
沈老头聪明着呢,一眼就猜出了答案:“是不是那个乔先生?”
夏长赢有些惊讶于他的记忆力,点头道:“嗯。”
“他还是单身吗?”
“......嗯。”
“那你们在一起了吗?”
“...........”
“嫌外公问得太直白了是不是?”看外孙女这个样子,沈御征爽朗一笑,“那外公问你,再次碰到他,你还心动吗?”
“......嗯。”夏长赢点头道。
“那你为什么这个表情?”沈御征看着屏幕里眉头微蹙的小姑娘,轻声地问道,“与爱的人久别重逢,不应该开心吗?”
“因为......”她向来强大,也从不矫情,自己能抗的事绝不向外求,只有在至亲面前,她才难得的放下所有责任与身份,安心做个也有着寻常烦恼的小女孩,“因为我心里一直过不去那个坎,我觉得我当初对他说出那样的话,太不对了,也太残忍了。”
话音刚落,窗外适时地响起一道锁车声——“嘀”的一声,短促而清晰,在寂静的夜色里显得格外分明。
夏长赢心下一动,几乎是下意识起身,快步跑向了二楼的阳台。
她推开玻璃门,晚风迎面拂来,带着夜露的微凉,目光往下一望,便看见了刚从夜色中归来的乔琛。
他倚在车边,一身剪裁利落的黑色西装几乎与浓重的夜色融为一体,唯有身后路灯在他肩头投下一片朦胧的光晕。
锁好车后,他微微侧了下身,似乎正要转身进屋,却像是某种心电感应般,忽然停下了所有动作。
随即,他抬眸,精准地捕捉到了楼上那道的目光。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骤然相接。
他眸色深沉,唇线总是抿着几分冷硬。可奇怪的是,只要他一出现,她那颗惶然飘荡的心就像有了锚点,沉甸甸地落回了实处。
就如此刻他望过来的这道目光——沉静、笃定,带着一种无需言说的力量。
只这一眼,时光骤然倒转,将她拽回三年前那个风雨飘摇的夜晚。
那年,父亲病危的消息从香港传来,像一道惊雷劈开了她所有的镇定。更致命的是,数十年未遇的超级台风肆虐南部沿海,狂风暴雨切断了通往那里的所有通道。新闻里反复播放着航班取消、高铁停运的通知,每一个通知都像冰冷的钉子,将她牢牢钉在绝望的深渊里。
但就在她几乎要被绝望吞噬的时候,他来了。
他没说什么话,只是静静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沉静得令人心安,然后转身,从玄关拿起车钥匙,握在了手里。
“天津飞赣州还有航班,走吧,我送你过去。”他看着她,声音低沉,却没有任何犹豫。
到了赣州,他一刻未停,开着提前联系好的车,一路南下,开往香港。
从北京到香港,他们依次途经天津、赣州、深圳,那是超过两千公里的漫漫长路,前方是台风过境后未卜的路况与无尽的风雨。
而他只是一言不发地启动引擎,亮起的车灯像两柄利剑,毅然决然地劈开了眼前混沌的雨幕,也硬生生为她劈开了一条风雨飘摇的归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