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慧心走后，原本躺在床上像是睡着了的人眨巴眨巴眼睛翻了个身。
宋衔玉习惯在霍慧心面前装乖，实际上根本不是一个受了伤会老老实实睡觉的乖宝宝。
况且他伤得其实并没有严重到要住院的地步，时间又还早，他都还没洗漱，只是在眼眶红红的要哭了，他觉得丢脸，才装作睡着了。
霍云骁也不知道去哪了，宋衔玉猜有可能还是一起走了，他刚好可以趁这个时间继续问问情况。
他先是坐起身，将手里攥着的一根头发妥帖的用一张纸包着，叠起来放在枕头下面。
而后才给楚晟回去消息：“霍云骁有个喜欢的人？谁啊？”
“说话说话说话。”
“DDDDDD”
楚晟发了个白眼的表情包过来，“我怎么知道。”
“赵长岐说他也只是隐约猜的，不清楚有没有这么个人。”
赵长岐就是和霍云骁关系不错的那个人，连对方都只是猜测，他就更不清楚了。
楚晟像是想起了什么，问出了很关键的问题：“你打听霍云骁喜欢什么，喜欢谁干嘛？”
“想整他？”
他兴致勃勃道：“要不这样，我再去打听打听，你去把霍云骁喜欢那个人追到手，带到他面前怎么样，他表情一定会很精彩。”
宋衔玉按住语音，懒洋洋的骂他：“你别整天在这里出些馊主意好吗？”
楚晟不服：“怎么就是馊主意了，我很认真在替你考虑啊。”
“那你说你想怎么整霍云骁，我都能帮忙。”
宋衔玉斟酌了下，道：“其实吧，霍云骁人挺好的。”
“我也不是为了整他，我就是想给他送点他喜欢的东西，或者帮他追人。”
下一秒楚晟的电话就打了过来，手机在宋衔玉手里疯狂跳动，好似在传达对面的不可置信和震惊。
宋衔玉抬手就挂了。
楚晟：“？？？”
楚晟：“挂我电话？”
楚晟：“你到底是不是宋衔玉，是霍云骁吧，你高价买宋衔玉声卡了？用什么东西发出的宋衔玉的声音的？”
宋衔玉服了，发过去的语音带着浓浓的笑意和无语：“傻逼啊你。”
霍云骁走进来的时候，就正好听见这句话，他脚步一顿，视线落在宋衔玉翘起的唇角上，又很快移开。
宋衔玉看见提着袋子进来的人有些惊讶，因为在聊和霍云骁有关的事情，他下意识又把手机收起来，“你没走啊。”
霍云骁嗯了一声：“你手不方便，要有个人陪护。”
病房里，叮咚叮咚消息响起的声音很清晰，他说一句话的功夫，就响了两次。
霍云骁看了眼宋衔玉盖上的手机，这是宋衔玉今天第二次这么盖上手机了，“怎么不聊了？”
“我在这里很影响你们？”
什么乱七八糟的。
虽然霍云骁在这里确实有点影响，毕竟当着当事人的面蛐蛐对方确实尴尬，但是宋衔玉总感觉霍云骁的语气怪怪的。
他干咳了一声，胡乱扯了个理由：“时间不早了，不聊了，该睡了。”
宋衔玉在床上躺了会儿，还是没忍住坐起来，“我想洗把脸，还有刷牙。”
他明明都看见霍云骁手上提着的超市购物袋里有毛巾牙膏牙刷了，但后者又没有表明要给他用的样子。
他按耐不住，主动开了口。
霍云骁嗯了一声，打开袋子把东西一样一样往外拿。
宋衔玉只是临时在医院住一晚，他买的东西却很齐全，他给宋衔玉挤好牙膏，后者咕噜咕噜的往洗手池里吐着泡泡。
而霍云骁则拿了个小盆，接了水拆了块干净的香皂搓洗着毛巾。
宋衔玉含糊道：“这样不行的，毛巾摆在超市里多脏啊。”
“你用开水烫烫呗。”
他高中是住校生，该有的生活常识他都有，平时又精致，多多少少有些洁癖。
霍云骁：“知道。”
医院的开水要到外面走廊去接，霍云骁端着盆，被宋衔玉指挥着来来回回烫了三次才罢休。
他也不嫌麻烦，很认同用在宋衔玉身上的东西要干净。
霍云骁拿着毛巾，看向宋衔玉：“闭眼。”
宋衔玉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用香皂洗了又被开水烫过的毛巾散发出一股暖暖的香喷喷的味道，落在宋衔玉脸上，暖洋洋，热腾腾的。
他伸手要接过毛巾，却被霍云骁避开：“你手不方便，我来吧。”
宋衔玉眨巴了下眼睛，睫毛扫过人柔软的毛巾，盖住了他眼底的茫然，他想说其实一只手也可以擦脸的，只是不太方便自己拧毛巾。
霍云骁给他擦脸，小心翼翼的，像在擦脆弱精美的瓷器。
为了方便，他一只手抬着宋衔玉下颌，尖尖的小巧下颌抵在他的掌心，有些痒。
他觉得宋衔玉的脸好小，嘴巴也小，接吻的时候，可能都含不住涎水。
更不适合含|精，太脏了，这种事只适合他给宋衔玉做。
宋衔玉眼睛闭上半天了，声音隔着毛巾有些失真：“好了吗哥？”
霍云骁一瞬间攥紧了毛巾。
他像是无法呼吸，喉结几番滚动，还是一阵窒息涌来，如潮水般快要将他淹没，口腔里也隐隐多出了一股血腥味，“好了。”
因为宋衔玉的一句称呼，他生生咬破了口腔。
血液在嘴里蔓延，霍云骁自虐似的用舌尖狠狠顶过伤口。
真是疯了。
时间太短了，他成为宋衔玉的哥哥也不过两周时间，他还不习惯这种身份的转变，总是忘记，眼前这个人是他弟弟。
他不应该有那些龌龊的想法，那是错的。
霍云骁心底的不甘心几乎要化成实质，生生从眼底爬出来，又在宋衔玉看过来时，表情平静的开口：“去睡吧。”
医院病房里独立的卫生间很小，镜子里照出霍云骁冷静自持的假面。
他用漱口杯接了水刷牙，吐出去的水渍参杂着丝丝缕缕的血丝，猩红狰狞，像扭曲的毒蛇。
病床旁边有个陪护床，挺小的。
宋衔玉看着霍云骁从卫生间出来以后躺在了上面，而霍云骁的身材很明显和这张床不匹配，长手长脚的，都支出陪护床外面去了。
宋衔玉光是看着就能想到这么睡一晚，第二天肯定浑身酸疼。
他想了想，强迫自己大方道：“我们两换换，你睡这里吧。”
虽然不想承认，但霍云骁确实比他大了一圈似的，对方睡不下的陪护床，他可能要好一点。
而这一切，都是为了该死的好感度。
他不能老是让霍云骁做事，也要展现自己的体贴关心才行。
霍云骁没动，淡声拒绝了：“不用。”
热脸贴上冷屁股。
宋衔玉生气，宋衔玉想到好感度，宋衔玉泄气，窝囊的转过身，“随便你。”
病房里已经关了灯，如水的月光洒进来，宋衔玉的背影在霍云骁的眼底朦胧。
他蜷缩着身子侧躺着睡觉，让霍云骁又想到了霍慧心的话。
霍云骁问道：“你为什么不解释。”
宋衔玉听得有点懵，哼哧哼哧的又转过来，眸子在月色下明亮耀眼：“解释什么？”
霍云骁：“我听说了你小时候的事情，你被绑架过。”
宋衔玉脑子灵光，转得很快，一下就明白是霍慧心说了什么。
但他的第一反应却是：“你跟妈妈告状了？！”
“说我把你关起来？？”
霍云骁：“没有。”
他很想掀开宋衔玉的脑子看看自己在宋衔玉心里到底是个什么形象，让宋衔玉每次都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测自己。
宋衔玉很明显不信，蹙着眉，看向霍云骁的目光带着怀疑：“那妈妈为什么要和你说那些事情。”
霍云骁叹了口气：“我真的没说什么。”
“那你呢，为什么不跟我说。”
“如果我一直不知道，也许就只会一直觉得你恶劣。”
宋衔玉还处在怀疑霍云骁的不爽中，嘴比脑子快，脱口而出道：“谁在乎你怎么想，和我有关系吗？”
话音刚落，他就暗道一声不好，紧张的盯着霍云骁头顶，生怕又一个-1出现。
他看到眼酸了，也没看到数字。
在长久的安静中，霍云骁似是笑了下，“也是。”
我对你从来都不重要。
那你呢，那时候被关起来，害怕吗。
霍云骁缓缓吐出一口气，没有问，他的关心对宋衔玉来说无关紧要，问出口，宋衔玉也只会觉得他莫名其妙。
都是十八九岁的少年，霍云骁虽然不会幼稚到把自尊看得比天大，但在宋衔玉面前，他想至少也该体面一点。
宋衔玉被一句轻飘飘的也是弄得摸不着头脑，虽然没看见好感度下降，但总觉得气氛有些凝滞。
他斟酌了下，还是有些犹豫的说道：“如果提起那件事被妈妈知道了，妈妈会伤心的。”
“绑架的事情发生以后，只要有人说起，她每次都很内疚。”
刚刚才说了霍云骁的想法对他不重要，现在又巴巴的解释，都怪该死的系统，该死的好感度。
宋衔玉有些恼，往被子里缩了缩，只露出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猫儿似的盯着霍云骁。
霍云骁被看得心口一软，那些情绪散去得很快。
高中的时候，总有人吐槽宋衔玉嚣张跋扈，脾气暴躁，这些话霍云骁多多少少也知道一点。
但实际上哪里是什么不好惹的少爷。
只是一只容易炸毛但柔软的猫。
被划分到他的领地里的人，他就会露出柔软的肚皮，就像对霍慧心，怕对方内疚，就从来不提那时候的恐惧。
明明宋衔玉那时候也才十岁。
霍云骁很想摸摸他的眼睛，却只温声道：“睡吧。”
+10。
宋衔玉眼睛顿时亮了，喜滋滋的跟霍云骁说了晚安。
霍云骁看着莫名高兴起来的人，他视力很好，借着点窗外的月光，就能看清宋衔玉的模样。
睡着的时候唇角都带着笑，翘嘟嘟的，很适合接吻的状态。
霍云骁鬼使神差的从陪护床上坐了起来，两张床离得很近，而他臂展又很长，只需要微微伸出手，就能碰到柔软的唇肉。
一切都那么恰到好处。
好像就是在等他摸一摸，碰一碰。
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在月光下投下阴影，影子好似爬行的蛇，扭曲的触手，阴冷而又潮湿的爬上宋衔玉柔嫩白净的脸颊。
霍云骁伸出手，只揉了揉宋衔玉的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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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那些蛇和触手也好似消失了，只剩下干干净净的一双带着薄茧的少年的手，克制体面的站在哥哥的位置上。
霍云骁垂眸，收敛干净眼底那些不该有的欲|望，准备重新躺下时，宋衔玉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无声的亮了起来。
那个和宋衔玉聊得火热的人又发来消息，而霍云骁的腕表上，时间已经指向12：40。
屏幕倒扣着，只有微弱的光从侧面露出，但在关了灯的房间里，又醒目的格外刺眼。
霍云骁不知道对方是谁。
他几次想要去拿宋衔玉的手机，又慢慢将手攥成拳，指节绷得发白，手背上黛色的青筋因为过于用力而暴起，像嶙峋狰狞的荆棘，深深的勒入骨血中。
而屏幕亮了又暗，暗了又亮。
霍云骁心沉沉的落下去，光影在他脸上划出明暗的交接，让他看起来有种古怪的阴沉。
“衔玉。”
“别谈恋爱。”
他嗓音沙哑，声音很轻，像从喉咙里挤出来的气音，不敢让睡梦中的人听到。
偏偏，他又说得太虔诚，太谨小慎微，不甘心这只是自言自语一般。
他能接受的，能接受自己是宋衔玉的哥哥，只是暂时，暂时还有些不甘心而已。
所以。
“求你了，衔玉。”
“至少现在，暂时别谈。”
他看不见自己脸色有多难看，反复亮起的手机屏幕照亮他阴沉的眉眼，深邃漆黑的眼底带着挣扎，好似有困兽在撕咬囚笼。
和白天轻描淡写的说着算了不重要，若无其事笑着说现在恋爱也不算早恋的样子几乎判若两人。
“衔玉还在笑。”
“是答应哥哥了对吗？”
睡梦中的人听不见他的祈求，黑暗回应了贪欲的膨胀。
......
一大清早，宋衔玉就闹腾着要出院，他手里攥着一个叠得妥帖的卫生纸，里面包裹着一根头发。
对于突然出现的系统，宋衔玉并不是完全相信的，他必须自己去验证。
但他不敢在这么近的医院里去做检测，怕被其他人知道，只等出院以后去别的城市做。
反正妈妈已经答应让他回家了，宋衔玉也就不着急立马回去。
系统是看着宋衔玉偷偷摸摸藏起霍慧心头发的，自然知道他的意图和对自己的不信任。
出于某种被怀疑后的小心眼，系统这才出声道：“宿主。”
“昨晚在你睡着以后，霍云骁的好感度掉了五点。”
“时间分别是凌晨十二点的40分，40分30秒，41分，41分10秒，42分，43分。”
宋衔玉呆住了，看着办理完出院提着东西过来的霍云骁，嘴唇哆嗦着，满脸悲愤。
他如果能知道系统的想法，就能发现系统出声并不是出于这是重要的提醒，从而敏锐的察觉到好感度或许有猫腻，至少并不像系统说的那么重要。
但他不知道，他满脑子只有一句话：霍云骁怎么这样啊...
霍云骁被他的表情看得莫名，“怎么了？”
“手疼？”
宋衔玉咬紧了牙，很想一拳砸在霍云骁可恶的脸上。
装得一副关心他的样子，其实晚上不睡觉偷偷恨他恨得牙痒痒吧！！
小人！
但他不敢，他只能憋屈的，假惺惺的问道：“你昨晚没睡好吗？在想什么？”
霍云骁看了他一眼，有些诧异向来迟钝的人也有这么敏锐的时候。
真正的原因他不可能说，便半真半假道：“昨晚你的手机一直亮。”
“我对光线有点敏感。”
“可能是有点没睡好。”
宋衔玉怒气冲冲的拿出手机，只想看看自己手机里是什么一直亮。
一点开，楚晟的消息一连串的跳了出来。
宋衔玉手指把键盘按得梆梆响，“晚上别给我发消息，你个傻逼！！”
他干脆利落的拉黑了楚晟，抬头，对着霍云骁道：“是楚晟给我发消息。”
“我已经把他拉黑了。”
宋衔玉认真的强调道：“是因为你，我才拉黑他的。”
霍云骁表情自然，语气随意：“是吗，其实也不用这样。”
+10。
宋衔玉看着那个悠悠飘起来的+10，看得眼睛微微睁圆了。
他第一次这么深刻的知道了，什么叫装模做样，什么叫口是心非。
霍云骁：“昨晚是楚晟吗？”
霍云骁：“你和他关系很好吧。”
霍云骁：“拉黑了不要紧？”
不知道为什么，宋衔玉有种被人灌绿茶的感觉。
尤其是在三个连续的+1+1+1又晃晃悠悠飘出来的时候，这种感觉顿时格外明显。
他不该说霍云骁是小人，只是情绪有点善变而已。
虽然容易生气，但也挺容易哄好的。
只是从霍云骁的外表上，真的很难看出来他是这么善变的人，宋衔玉还是头一次知道有人心情变化比他还快。
看到这一幕的系统很想扶额，它有点不太确定，它弄一个好感度出来到底对不对了。
如果可以，它甚至想给霍云骁传音。
想笑就笑吧。
老是这么强行压着，容易面瘫。
笑起来至少言行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