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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茴香

作者:秃瓢儿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将银针尽数收回皮囊后,花寻味累到大汗淋漓。高度紧绷的精神骤然放松下来,太阳穴传来一跳一跳的刺痛。


    她手脚发软地瘫坐在怀谦床榻边缘,整个人像被抽掉了骨头,久久没有起身。她眼神空茫,目光没有焦点地落在怀谦身上。


    待她从刚刚的惊骇中缓过神来时,寻真正拿着帕子替她擦拭着额头上的细汗。


    花寻味重重闭了闭眼,再次睁开时,眸中终于恢复了往日的清明。她将寻真手中的帕子接过:“没事了,我自己来。”


    面对寻真迟疑的目光,花寻味安抚地拍了怕她的手。


    花寻味环视客房,大家各自寻了不碍事的地方或站或坐,虽不言语但皆面露忧色。转石正伏在小几上奋笔疾书着什么。


    花寻味走上前,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字迹潦草到有些难以辨认的药方。


    转石头也没回,笔下不停:“小友来得正好,和我一同拟这药方,看看有哪些药材需要增减。”


    “好。”花寻味站在转石身后,锁着眉端详片刻后,不太确定地问:“往北川干旱……是什么药材?”


    “啥?”转石回头望她,一脸茫然不解。


    花寻味只好伸出手指在药方上点了点。


    “……”转石默然无语,“那是红背竹竿草。”


    花寻味双手合十,干笑一声:“道长见谅,我眼神不好。”


    转石扁扁嘴,继续运笔如飞,不消片刻一张药方便洋洋洒洒变得完整。


    转石拎着纸张的两角,鼓起腮帮子吹了吹尚未干透的墨迹,递给花寻味,征询她的意见:“如何?”


    花寻味接过纸张,难以置信嘶了一声,甚至不由自主伏低了身子。


    她凑得极近,眼睛几乎贴上纸面,连呼吸都微微屏住了。看起来倒真的很像眼神不好。


    良久,她才抬起头,头昏脑胀地问:“道长,这个……贱……贱表太恨,又是什么?”


    其余人闻言眼睛瞪得像铜铃。什么药材的名字这么有伤风化啊?怎么听起来像是在骂人?


    转石偏头看着花寻味圈住的地方,匪夷所思道:“小友,这是见血青玉根啊!”


    花寻味清澈的眼中透出遭遇雷击后的呆愣。


    转石见状将药方从她手中抽了出来,主动道:“小友你哪里是眼神不好,分明是不识字啊!不仅不识字,而且不识数啊!还是贫道念给你听吧。”


    旁听的其他人忍俊不禁,但正值怀谦命在旦夕的档口,笑出声来会显得不合时宜,都一个个抿着唇故作肃穆。


    花寻味头大地捏捏额角,觉得转石这个建议十分靠谱。毕竟他的字体太过张牙舞爪,普天之下除了他自己怕是鲜少有人能认出来。


    花寻味听完转石的药方露出惊艳的神色,板了一天的脸这才露出几分欣喜:“实在是化腐生新、凝血续脉的好方子!道长医术之高超,用药之精妙,我自愧不如。”


    花寻味的二哥自小就对医术展现出了非凡的天赋与浓厚的兴趣,年纪稍长些便跟着隐士高人云游行医去了。


    她也算是耳濡目染长大的,医术不可谓不好,可她确实开不出转石所书的方子。


    转石的药方中不乏剧毒之物,用量多一分少一分都容易夺人性命,而他却能够如此恰到好处地将药性协调。


    拥有此等本事的人不应在江湖中籍籍无名。花寻味不禁生出些许戒备心,又很快被压下。


    无论转石来自哪方势力,途经花间小厨是不是巧合,毕竟他行的是救人之事,花寻味的感激之情还是占了上风。


    转石见花寻味面上的喜色还是忍不住泼了瓢冷水:“小友,这药方上的药材有几味十分难寻,不知你可有法子寻来?”


    花寻味思索片刻:“红背竹竿草和龙血树脂我倒是知道哪里有,至于这天然牛黄……”


    花寻味托着下巴,面露难色。片刻后道:“罢了,先去把其他的药材找齐吧。”


    高蹦蹦和高跳跳早已穿好了蓑衣待命,花寻味将斗笠的绳索给他们系好后,两人离弦之箭般冲进了雨幕中。


    二人出了花间小厨便分道扬镳,高蹦蹦去往城中最大的药铺,而高跳跳则怀中揣着一块花寻味给的令牌,朝府衙的方向疾驰而去。


    花寻味心口又酸又暖,这是少年们第二次为怀谦的性命与时间赛跑。希望不会再有第三次……


    转石见花寻味面带愁容,抚掌道:“小友莫急,贫道知道你想要的是什么。”


    他将随身携带的半人高的大包袱解开,里面很多看不出用途的物件叮呤咣啷散落开来。


    转石身材枯瘦,即便被包袱压得直不起腰,也要将破旧包袱走哪带哪。众人早就好奇里面到底装着什么了,纷纷抻长了脖子。


    转石一边在堆成小山的物什中翻找,一边念念有词:“铜镜拂尘五雷令,葫芦罗盘八卦镜,朱砂毛笔黄表纸,度牒道经竹棕笠,星盘签筒沉檀香,念珠拐杖护身符,凉席针线跌打酒……”


    转石如数家珍,众人瞠目结舌。


    安伯端庄持重的神情被震得稀碎:“道长居然还随身带着卦幡和蒲团……”


    转石还真是不嫌累,慕善佩服道:“乾坤袋纳千山途,一肩风雨即江湖。”


    转石嘿嘿一笑:“贫道幕天席地,八荒为庐,有备无患嘛。”


    转石掏了半天,掏出来一只姜黄色的葫芦,递给花寻味。花寻味拔开葫芦口一瞧,正巧是她所需要的那一味天然牛黄。


    她展颜一笑,见转石包袱中什么都不缺,唯独缺少银两,好意道:“多谢道长慷慨解囊,他日定当重金酬谢。”


    转石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身外物绊脚,腹中味暖心。小友若执意相报,请我吃个痛快,便算两清!”


    花寻味扬起唇角:“这有何难?”


    等待高氏兄弟抓药的间隙,花寻味问出了积压在心底、尚未出口的疑问:“道长,怀谦公子的第三劫……”


    转石这一次却并未掐算,也没有正面回答花寻味的问题。


    褪去了玩味,他的目光深邃平和,声音如山谷回风,低沉而带着股安抚人心的力量:“《道德》有云,‘知者不言,言者不知。’非不言也,道不可尽言,强言之无益。”


    转石昏黄的老眼眸光幽微,正经起来整个人与平常吊儿郎当的样子大相径庭,散发着一股超然物外的宁静。


    “小友不妨放下求解定数的执念。多想无益,徒增烦恼,不如清静无为,顺其自然。”


    明明怀谦倒下之前,花寻味还是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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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个对于命数一说将信将疑的花寻味。


    直到那柄名为“无常”的利刃刺入平淡日子里,花寻味才惊觉,“寻常”是多么的难能可贵。


    刀子不扎在自己身上,永远不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疼。


    鬼神案前供奉的香火和灯盏,原来真的是用前途未卜的迷惘和命若薄纸的绝望点亮的。


    花寻味无声叹口气:“道长说得对,是我着相了。”


    转石对花寻味祝福道:“福生无量。”


    转石轻描淡写的几句话,使花寻味茅塞顿开,心里舒坦很多。


    她因为过度担忧而滋生出的那些恐惧,尚铺陈在遥远的未来。杞人忧天从来都不是花小厨的作风。


    就像她想逃婚,便逃了;想开店,便开了。想做什么,便去做。她需要做的只有一件事——着眼眼下。


    她收敛了多愁善感的女儿家心思,将敏锐的直觉说与转石听:“怀谦公子此番病得蹊跷,但我尚未查出诱因,不知道长有何高见?”


    转石又替怀谦细细把了一次脉,许久才抬起头,对花寻味道:“不似寻常风寒,容我再想想。”


    他对花寻味嘱咐道:“劳烦小友暂避,这位公子身上沾染了不少血迹,我先为他换身衣裳。”


    花寻味点头,临出门前她对寻真和慕善招招手:“出来陪我说说话。”其余几位男丁则留在屋内协助转石。


    将怀谦收拾干净后,花寻味几人重新步入屋内。


    每次进怀谦的屋子都有一股清幽的竹香伴着茶香扑面而来,而今还有一股缠绕其中不愿散去的血腥气夹杂其中,混合着屋外潮湿的水汽,交织成生气稀薄的病气。


    转石唤花寻味上前:“小友你看。”


    转石将怀谦胸口的衣襟拉开,又将他的袖子挽起,入目的景象令寻真惊呼出声。


    “这……”花寻味凝眉。


    只见怀谦冷白的肌肤上泛起大片大片突兀的隆起,不似蚊虫叮咬那种圆润的小包,而是形状怪异、边界清晰、中央泛白、高高肿起的印记。


    花寻味将怀谦的症状一一整理:“隐疹、喘病、食伤,这是……”她沉吟着,“对什么食物不耐?”


    转石显然也是这样认为:“我料想也是这样,不知公子先前误食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


    几人相互对视,从记忆中翻找起来。


    寻真歪着头:“今日歇业,天也不好,大家都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一起包饺子,刚刚那一餐就是我们第一餐啊。”


    慕善点头:“而且吃的东西明明都一样,我们却无事发生,应当不是食物不干净。”


    江奔流道:“有没有可能,怀谦公子自己也不知道他对某些食物不耐?”


    慕善托腮倚在墙上,低头沉思半晌后倏然抬起头,迟疑道:“会不会……是他之前不喜欢的食材?因为以前不怎么动,所以没有产生过症状。”


    花寻味闻言低下头,心中像被无形的巨锤击中。她肩膀微微塌陷下去,双手紧紧攥住衣角,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她嘴唇翕动几番,才哑声开口:“茴香……是茴香……”


    花寻味从怀谦身上别开目光,沉重的愧疚与懊悔被写入躲闪的神情中。她眼眶发红,唇瓣上印下深深的齿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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