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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有花纹的石头

作者:林到纱蔽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天罗地布搜寻七年,却总是毫无音讯。那青衣人如同人间蒸发,他提前为骗子父女备好的审判与死局,又成了一句见证他愚蠢的笑话!


    这小怪物绾绾便似一根刺,顽强的扎进东宫。她似暗影无声无息,更似附骨之疽见证他每一次心疾发作的狼狈。


    七年,足够他当初的些许不忍尽数消散,足够鱼鲠在喉的恨意,沉淀为心底杀不得甩不掉的憋闷。


    又是一年清明,萧南风望着窗外漫天的大雨,芷栖殿蒙冤的那日,那雨幕也是这般让人窒息。此刻,刑场上的血,想必已尽数洗刷干净。


    二哥临死还在勤政殿外喊着冤枉,可是父皇只是静静的批阅奏章,朱笔勾画没有一丝颤抖。


    诛九族,赐无常帖,父皇说的如同平身、免礼一般轻易。


    直到今日,他才明白,二哥的死局早在那年的清明就注定了,只因五岁女童的那句告发。


    只是这盘杀局,直到终盘,他才看出端倪。


    父皇隐忍七年,任由二哥野心膨胀,用严氏的剑斩朝中乱象。直到严氏如日中天,由盛转衰一朝覆灭,竟只用了短短半月。


    当玩世不恭的九皇叔和籍籍无名的文崇岳带着严氏罪证上殿时,二哥脸上甚至还挂着意气风发的笑。


    二哥拂袖怒斥两人诬告,拱手喊冤,话还未出口,却已被父皇的眼神钉死在齿间。


    那日,父皇问他为何知道毒药颜色时,冷厉的眼神也是这般。


    这些年父皇虽时常苛责,却并未发难,他与二哥斗的势如水火,却不想,头上竟还悬着父皇的剑。


    如今严氏已清,父皇下一剑指向何处,已然明了……


    萧南风暗暗握紧了拳头,无妨!他早已不是七年前那个跪在阶下的孩子了!


    哐!书房的雕花门被重重的推开。


    母后迈入殿中,母仪天下之人,今日凤袍却多了一丝凌乱。


    “你舅父在前朝苦苦支撑,本宫在后宫如履薄冰,为何你就这般不争气?岂不知储君当如白璧,不容纤尘,微瑕便是死罪?”


    望着母后眼中怒意,他默默的褪了上衣,趴在榻上,这次母后一共扎了他三十七下,比平时多了许多。


    母后走后,他缓缓起身,推开窗,望着院中圭臬,笑的惨然。


    他自是知道自己白璧微瑕,否则也不会跌了父皇那方了不得的砚。


    父皇斥他德行有亏,此话,他其实受的不冤……隐瞒心疾将死,本就是不忠。


    心头的抽痛加剧,这些年,这病症发作的越发频繁了,他狠狠的攥住心口,怎奈眼前一黑,他并未慌张,这濒死的感觉,他早已习惯。


    *


    萧南风摔倒在地的瞬间,宁芊芊从书架中走了出来。


    宁芊芊……她讨厌这个名字,可是这个名字,已被叫了七年,东宫,再无绾绾。


    她一直躲在萧南风书房看书,有红玉姐姐替她遮掩,至今无人发现。


    这般撞见萧南风被扎,也不是第一次了。


    她淡淡走上近前,蹲下冷冷望着地上尊贵的储君。


    他昏迷着,嘴中不住哀求:“母后,别杀嬷嬷,别杀……”


    宁芊芊探上他的脉搏,嗯,死脉。


    她轻声哄道:“别怕,你很快就会去地底下见你的嬷嬷了。”


    她坐在地上,冷冷的望着萧南风痛苦的脸。


    他活该,自己救了他七年,却依旧被他喊小骗子喊了七年。


    这样的人,死了活该。


    她起身想要离开,脑中却突然回荡道那句:“嗯,你不是。”


    那是四年前,一个宫女好心告诉了她,什么叫死。还告诉她,她是弃女,是孤儿。


    当晚,噩梦中惊醒时,床前竟坐着萧南风,他只是说了一句:“嗯,你不是。”


    你不是弃女,你不是孤儿……


    宁芊芊叹了口气,低头看向地上的萧南风,他真的快死了。


    当年那个宫女说,死就是看着那人埋进土里腐烂成蛆,死就是往后余生任凭你掘地三尺,任凭你求遍满天神佛,那人都再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


    食指入口,两齿一碰,钻心的痛。


    爹爹说,她的血能解百毒。


    爹爹也说,绝不许她用血救人。


    爹爹还说她生来便是享天下养,她,无需救任何人。


    萧南风,不是任何人,萧南风,是最讨厌的人。


    *


    一股粘稠的腥热流入肺腑,萧南风只觉心头刺痛暂缓,可是却不愿睁眼,迷蒙中那段挥之不去的噩梦再次袭来——


    母后,儿臣在穿第四层吉服了。”年幼的萧南风昂首挺胸,骄傲的喊道。


    母后并未答应,但是望着他的眼神却满是欣慰,见状他放心的笑了起来,任由大宫女们蹲在面前,仔细替他整理腰带。


    “哎哟。”


    突然,他攥着心口跌坐到地上,嬷嬷冲上前将他搂在怀里,宫女们吓得跪了一地,他强忍着没有落泪,探出头喊道:“母后,儿臣心口痛。”


    “吉服厚重,许是勒着了,琥珀去太医院请卫善来,不得声张。”母后走上近前,凤袍却依旧离他一臂的距离。


    嬷嬷温暖的大手轻轻抚摸着他的额头,口里轻声哄着,他手臂紧紧搂住嬷嬷的腰,小声说道:“嬷嬷,我痛。”


    “太子该称孤!整整一个月了,礼仪还没学会吗?”母后声音顿时有些慌张。


    他却只觉心痛更甚,丝毫答不上话来。


    “扶太子坐下,莫要弄皱了吉服。”母后命道。


    嬷嬷只得抱着他缓缓起身,而后轻轻的将他放到座椅上,他忙握住嬷嬷宽宽的手掌,嬷嬷跪地,小心替他拭去额头的汗。


    卫善终是赶到,诊脉时他却微皱起了眉,半晌他跪地道:“启禀娘娘,殿下他……殿下脉搏的确并无一丝异样!”


    “所有人退下!”母后轻声说道,声音却隐隐带着怒意。


    “娘娘明鉴,殿下从不妄言,定是心痛难忍才会如此,还请再传其他太医诊治。”嬷嬷搂着他,跪地求道。


    “住口。大好的皇儿,都是你这贱婢骄纵的!来人,拖下去,赐无常帖。”母后喝道,两名内侍已朝嬷嬷走来。


    他慌张的从座椅上跳了下来,挡在嬷嬷身前。


    “太子,退下。”


    “求母后饶了嬷嬷。”萧南风忍着心痛说道。


    “拖下去!”母后一声厉喝,内侍们不由分说的攥住了嬷嬷的胳膊,他顿时慌了,抬手够住茶案上的碟子,碟子坠地发出脆响,他捡起碟子的碎片,冲着内侍道:“退下!”


    内侍吓得忙跪倒地上。


    “荒唐!”母后愤怒的快步走上前来。慌忙中,他将碟子攥的更紧,手心传来刺痛。


    “别弄脏了吉服!”母后慌张喊道,嬷嬷忙攥住他的手,捧在怀里。


    “殿下快松开手。”嬷嬷心疼的哄道。


    “不松,除非母后放了嬷嬷。”萧南风倔强的说道。


    “优柔寡断,难堪大用!”母后摔袖怒斥,他却死死攥着碎片丝毫未让。


    “娘娘息怒,准微臣跟殿下说两句如何?”舅舅声音响起的瞬间,他欣喜的抬起头,却在看到舅舅手上端着的毒酒时,更加慌张。


    宫人们扶着母后退了出去,舅舅蹲下对他说道:“今日是立储大典,太子不该这般行事。”


    他委屈道:“舅舅,风儿真的疼。”


    “太子可知,人活于世,稍有不慎,都会酿成大祸。”舅父声音温和,可那关怀的眼神,却惊得他更往嬷嬷怀中贴了些。


    “有时真话会害人,假话却要说的真。此乃无常帖的解药,敢问殿下,嬷嬷的性命、靳氏一族的兴衰,殿下能否一力承担?”舅舅望着他,眼神却好似透过他,在看其他什么。


    萧南风怔怔望着舅父手中的药丸,他感觉自己仿佛懂了,却依旧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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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甚明白,他拿起药丸,投入酒杯,原本幽蓝色的液体,顿时变成墨绿色。


    嬷嬷拿过酒杯,最后看了他一眼,就着他的手,将毒酒一饮而尽。


    舅父凑上近前,抬手一掌,嬷嬷顿时晕倒在地,而后对他笑道:“殿下快些去吧,别误了几时,下次出宫,大可来臣府上尝嬷嬷拿手的荷花酥。”


    他抬步向前,用力推开高大的殿门,跨出殿的瞬间,御医卫善上前快速给手掌伤痕止了血。


    他挺直肩膀,一步一步走的沉稳,只是心痛肆虐毫无休止,幼小的身躯,在立储的吉服下不住的颤抖。


    他咬牙踏上汉白玉台阶,入大殿至拜位,双手稳稳接过金册金印。他向父皇行三跪九叩大礼,然后转身,接受文武百官的跪拜。


    心痛最甚之时,“太子千岁千千岁”的朝贺响彻在太和殿中。


    日暮西沉,东宫在礼乐声中迎来了新主。


    好似溺水之人,突然冲出水面,幼时的画面瞬间在脑海中碎成星光斑斓。


    意识回归的瞬间,他嗅到身旁熟悉的体香,还未睁眼他已喃喃道:“宁芊芊,那年,孤五岁。”


    “嗯?什么五岁?”


    银铃般的声音响起,最后一丝懵懂也在瞬间消散,他想要坐起身,却只觉有什么冰冷之物,一点点按在背上,连起一片刺痛,他皱眉睁开了眼:“宁芊芊,走开!”


    她起身嘲笑:“小废物,就会恩将仇报。”


    他眸光锐利的打量着面前之人,却只觉口中腥甜,他用拇指擦拭嘴角,竟蹭下一抹血痕。


    “是我的血,赏你了。”她挑眉,满眼的桀骜。


    “你的血能救人?你竟敢苦瞒孤七年,好大的胆!”


    宁芊芊一声嗤笑:“告诉你又如何,你敢伤我?”


    “你!你!谁让你来的,鬼鬼祟祟的想干什么!”


    她指了指身后书架,笑的满脸恶意:“翻书救你啊,你的脉息活不到冠礼了。”


    也许明日就死了,宁芊芊在心底补了一句。


    萧南风平生,从未见如此刻薄之人。


    他怒道:“下去!再敢多说一字,孤……定让红玉罚你!”


    宁芊芊斜睨他一眼,转身离开,想到他后背的三十一个针眼,叹了口气,语气柔了几分:“你该告诉你娘亲的,她若知道了,定会想尽办法救你。”


    萧南风怒意激起了胆量:“不如你先告诉你那个骗子爹,孤若有闪失,定要你陪葬!”


    宁芊芊捡起地上医书,掸了掸灰,抬步边走边说:“书上说,见血封喉无常帖,我看不及你嘴毒。你呀,有伤在身别动气!要知道,有花纹的石头才好看,没人要的弃子终能寻到家。”


    萧南风本想发怒,又听她那般自嘲忍不住的想笑,只得嗤笑道:“还做梦呢,孤布下天罗地网寻他多年,他若顾你死活,早就现身了。”


    说完死字,萧南风顿时有些后悔,犹记得,当年东宫婢女记恨她行为乖张,故意告诉她死的含义。


    她终于知道自己被弃,刁蛮任性的小魔王,整整一个月没说话,再次开口时性情却又如常,好似什么都未发生一般。


    只是每次想来,总有些不忍。


    他暗自打量宁芊芊,只见她神色如常,点点头道:“哦。”


    萧南风语气轻了些:“怎得不说话?”


    宁芊芊答道:“我为何要信你,你刻薄不是一两天了,又不能毒哑了你。跟你个短命鬼计较什么。”


    这坏丫头,嘴巴锋利的让他气结。


    萧南风背过身去不再理她,却又听她说道:“别想着偷取我的血,其中干系,太子殿下,好生掂量。”


    她又猜到了,简直精明的像个算盘。


    雕花木门重重的关上,萧南风拾起方才从医书中掉落的纸片,上写着:灵犀脂,药毒双绝,天下至宝。


    望着她离去的背影,萧南风眸色一暗,提笔写下一词——恩威并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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