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叔莫要急,”宁韫玉并没有周师叔那么急,叹了口气,“现在去了,若是真有事就不妙了。百年以来,供奉院一直不与世家撕破脸。”
周师叔奇道:“他们还有脸这东西?”
既然不动手,几句话后,夜也不浅。宁韫玉、周师叔和老国师,也都分别歇下了。
谢危行侧躺在榻上。从他那个角度,能看见屋外的月亮慢慢要摇到了子夜。
识海里的规则他当然仍记得。目前为止的两条规则:
【规则1:请扮演好自己的身份。】
【规则2:每日暮鼓三声前,请勿离开供奉院。】
规则2的“每日”,当然是指过了子夜开始。如果他过了子夜,还没有回到供奉院……
谢危行耍人在行,耍诡境里的规矩更在行。
他指尖一勾,摸出一张黄纸和朱砂笔,伸手两三下叠成一个小纸人,然后用朱砂点上眼睛,丢在地上。
那小纸人居然自己摸索着,站了起来。
谢危行又摸了枚铜钱,塞给小纸人。小纸人啪嗒一下抱住铜钱,不放手了。
规则2的“暮鼓三声前,不得离开供奉院”……
谢危行冲小纸人无声下令。
【替我去敲鼓,过了子夜开始敲。】
小纸人收了钱,又收了命令,一颤,贴着地面,没有动静地溜出客房了。
谢危行又等了会,细细听着,确定周师叔、宁韫玉和老国师几人,似乎都已经睡安稳了,才悄无声息翻身下榻,转瞬间溜出门外。
萧府的夜里很安静。风吹过也很安静,可是还能听见风铃细细碎碎的声音。
路上,有巡夜的下人压低声音:“井,井里,好像有人影……”
同伴打断了他:“别胡说八道了!少说点话!”
谢危行等他们都过去了,才继续轻手轻脚溜过去。他掐指算了下挽戈大概的方位,然后向着偏院去了。
偏院的门上缠着粗大的铁链,挂了好几把沉重的铁锁。
要是从前的谢危行,就直接把锁拆了,但是这次他并没有,想了想,居然罕见地绕了路。从院墙外,找了个角度,身形一掠,几下翻过檐角,轻盈落在院内。
这偏院与萧府其他地方相比,居然没什么守夜的下人,只是院内的墙上,到处都贴满了密密麻麻的黄符。
黄符的纸质从新到旧,一应俱全,可以看出在镇什么东西,也已经镇了相当久了。
谢危行扫了一眼那些黄符。
这些符走的并不是供奉院的路子,但并不影响他居高临下地开始挑三拣四。
上上下下端详了一遍,十多年后的镇异司最高指挥使下了结论,心想,这画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当然能看出来这是一个锁阴阵,甚至不用看就能猜出来了。毕竟一进这偏院,阴气就是外面的好几倍。
——萧家想把阴气锁在这里面。
“就这点本事,”谢危行很轻地嘲笑了一声,“本座给你们指点一二,不用谢。”
他修长的食指往最中心一张符的笔画上一拨,普通人谁也看不出来他改动了什么,但是如果周师叔或者宁韫玉在场,就会立刻发现,这偏院的气脉变了。
由“锁”为“泄”。
不过弹指之间,偏院里的冷意居然散了,原本的阴气忽然找着门道一样,从院子往外,四下漫开。
谢危行这才轻手轻脚进了屋内。
屋内没有灯,也没有炭火,好像完全没有人的气息。
谢危行的步伐很轻,他毕竟有天眼,在黑暗中视物也极佳。他很快就看见了榻上有一个影子,于是径直走去。
谢危行还没靠近,就骤然感觉到后颈被一个冰凉尖锐的东西碰到。他并没有躲,但下一刻凉意就消失了。
啪嗒一声,谢危行打了个响指,离他最近的蜡烛燃起。火光映出了他身后的人。
那小孩的素色斗篷下只露出半张脸,漂亮得有点刺眼,皮肤却苍白得好像完全没有血色。
五岁的挽戈。
她手里还捏着个窄而尖锐的碎瓷片——正是前面谢危行感受到的那个冰凉尖锐的东西。
谢危行乐了:“喂,本座可是来帮你的。”
挽戈先前在花厅里见到谢危行时,对视的瞬间,就明白了谢危行的打算,她今夜并没有入寐,早就在这等着他了。
“走吧。”
她系紧了斗篷,就要往屋外走。但她还没出门,就被谢危行一把拉住。
明明这会儿是十岁的少年模样,谢危行语调却透出十多年后的他特有的懒洋洋的调子:“别急啊,做个准备。”
谢危行抬头就去抓挽戈的手。
五指相扣,指尖一接触,谢危行就已经感受到彻骨的冰凉。五岁的挽戈的手还是小孩的那种软,但是已经冷得不像活人。
他掌心一转,把过盛的阳气收束成一层细密的暖意,慢吞吞渡了过去。
谢危行垂着眼,不着痕迹地望见挽戈眉心一点点松开,原本紧绷的肩也有点放了下来,唇色略微有了点血色,就知道渡阳气有用。
他顺势移了下手,得寸进尺地去探挽戈的手腕的脉,指尖一滑,居然碰到了一种异样的触感。
谢危行低头,才骤然发现挽戈苍白的手腕上居然层叠着纵横交错的伤。
——那分明都是刻意为之的刀割出来的伤口。
每道伤口都很深,一道压着一道。有的已经结痂很久了,可是有的还沁着红,明显是新添的,他指尖碰过去时,甚至能感到一点热。
她手腕本来就苍白,更映得那些丑陋的伤口触目惊心。
谢危行喉间一紧:“你这……”
挽戈只淡淡看了自己的手腕,然后收回手,藏在斗篷下:“不碍事。”
她当然知道这伤是怎么来的。
幼年时她身体太弱,又总是招来乱七八糟的东西。母亲请的道人说,是她命里阴邪太重,当隔一段时间就放血,来放一放阴气。
当然,十多年后,她早就知道了,放阴气什么的只不过是拙劣的托词——这血,或许就是用来做那换命术的引子的。
挽戈简单和谢危行解释了一下,并没有注意到谢危行眼底的晦暗不明。
最后,她才道:“下午他们来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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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血了,那碗血应该还在命堂存着。”
怎么处理,她心底当然已经有了计划,和谢危行想的一样。
二人无声起身,从偏院中溜了出去。
一个十岁的少年,一个五岁的小孩,谁也没有想到,里面的芯子已经变成了十多年后的镇异司最高指挥使,和十多年后的神鬼阁少阁主。
两个人身形都很轻,穿过廊下时,谁也没有注意到他们二人的身影。
祠后就是命堂。二人溜进去时,堂内并没有人。
黑暗之中只有密密麻麻的命灯的灯火,和十多年后他们见到的几乎一样。
挽戈和谢危行分开搜索,很有默契地谁也都没出声,连脚步声也没有,只用传音入密来聊。
谢危行一边顺着那一排命灯的序位逐个看着,右眼浮起金影,一边突然道:“规则。”
他没来由地用传音入密冒了这么一句。
挽戈抬眼:“嗯?”
谢危行简单道:“我这儿,第一条,扮演身份;第二条,暮鼓三声前,不能离开供奉院。”
挽戈点了点头:“基本一样。和你不同的是,我第二条是,暮鼓三声前,不能离开‘萧府’。”
——地点不同。
两人目光一触即发,彼此都听出了“暮鼓”二字后留出的空间。
命堂里的刻漏,水线这会儿终于走到了尽头。最后一滴在竹针上挂了一会儿,最后榫齿中咔哒一声轻响。
子时到了。
几乎在同时,谢危行察觉到什么东西重重拍了一下他的灵识。他当然知道那是什么,规则二不允许暮鼓三声前离开供奉院。
他现在违反规则了。
但是下一刻,外头骤然炸开。
“咚——”
“咚——”
“咚——”
“咚——”
……
巨大的沉闷的鼓声来得仓促但及时,有什么东西在疯狂敲鼓,而且连续不断!
“暮鼓?”
萧府值夜的人都醒了,有人骂骂咧咧,有人慌忙去披衣看情况,嘈杂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灯火如潮水一般亮起。
明明是子夜,但是整个府都醒了。
压在谢危行灵识上的那无形的力量倏然松开。他挑了挑眉,心知自己做对了。
另一边,挽戈已经找到了那碗血。
那碗血被封在陶罐中,似乎掺了什么药。挽戈伸手重新揭开封泥的时候,空气中弥漫中血气与一种若有若无难以言说的气息。
她传音给谢危行:“在这里。”
谢危行抬眼望去,右眼再次灿烂的金影大盛,落在那碗里血中。片刻之后,两人对视一瞬,什么都没说。
谁也不知道这两人做了什么。
片刻后,挽戈重新封上封泥,将陶罐放回原位,一切如常。
外面咚咚的鼓声仍然不止,有人骂声在很远都能听得见。
子夜的萧府显然已经乱成一锅粥了,谁也没有注意到命堂里这会儿的小小异常。
——谁也没有想过这点小小的异常,天亮之后,就要将巨大的因果拨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