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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第6章:含笑

作者:嵊灵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红绡房里,蜡烛已经燃尽了。


    布团鬼本来和块破布一样趴在帷帐后面,听见声音,骤然咕噜噜滚出来,瞪大了黄豆般的眼睛,大为震惊:


    “你,你居然没死?”


    挽戈一手拎着刀,一手扶着镜框,从镜子里出来。


    她淡淡道:“运气好。”


    布团鬼发怔:“镜子方才闹的那么凶……它居然放你出来。”


    天光已经蒙蒙亮起来,钟鼓开始敲了。


    正厅里人声嘈杂,剩余幸存者已经开始围着铜镜,等待着第五日新添的规矩了。


    【规则:对镜需含笑,唇不可启,齿不得见】


    几乎同时,角落里一个差役下意识啊了一声,嘴张开了,露出半截牙——


    喀哒。


    那其实是什么东西切割喉处椎骨的声音。


    那差役双手死死捂住喉咙,但不能阻止血喷出来。他膝盖一软,当场栽倒了。


    “啊——”


    那场景太惨烈了,有花娘抑制不住尖叫,啊地叫出了声,露了牙,几乎在同时,也被同样的东西割了喉咙,栽倒在地。


    不过短短几息之间,厅内竟然有五六个人倒地,血沿着木质地板,渗透进了缝中。


    那场景太惨烈了,布团鬼本来从红绡房里偷偷溜出来看热闹,这会儿吓得缩成一团,闭紧了口:“太,太可怕了……”


    卢百户抿着僵硬的笑,这时候才注意到了挽戈居然也来了。


    他眼里划过一丝他自己都注意不到的失望。他是真以为挽戈已经死在镜子里了。


    卢百户盯着挽戈,从上到下看了一圈,最后,他保持着规矩所说的闭口笑,冷冷地质问道:


    “昨日你违反了规矩,理当入镜——你从镜子里活着出来了?”


    那其实应该是陈述句的。


    挽戈声音不高,抿着镜子要求的笑:“嗯。”


    卢百户嗤了一声,那分明是完全不信:“五日了,谁都只见进镜,不见出镜,你说你从里头出来了?”


    他骤然低呵道:“来人!”


    两名偏将立刻走上前,把麻绳和刀揣在手里,端着规矩逼迫的笑,僵硬而不敢开口。


    卢百户并未让他动手,只自己上前,抬手抓住挽戈的手腕。


    他亲自动手,那其实是存了一丝算计在的。


    出去后的文移都写好了,他已经把诡境内的一切罪账归于挽戈。她不死也得死——无论是不是境主,也必须被当成境主。


    只有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但他指腹刚一贴上挽戈的手腕,心底骤然一沉。


    那分明是彻骨的冰凉。


    活人会有这样的体温吗?


    他不信,手一滑,按向挽戈手腕另一侧,但分明是一样的冰凉,冷得他后背瞬间起了鸡皮疙瘩。


    他脑子里闪过一个荒唐又致命的念头:大鬼。


    这个体温,分明就是大鬼!


    卢百户强行咬住了牙关,没让僵硬的笑裂开,从嗓子眼里挤出来一句模糊的话:“她,她不是人!是鬼!”


    “来人!绑了她!”


    卢百户把最近的差役往前一推当盾,连他自己也没有注意到,已经抖如筛糠了。


    两名偏将扑上来。


    挽戈不退不让,刀鞘咔咔往这二人手腕一敲,他们手里的刀当即脱手,滑落在地,被挽戈顺手踢飞。


    她含着分明是规矩要求的笑,在卢百户眼里,却好像真的是鬼在笑一样。


    眼见偏将拿不下挽戈,卢百户忽地一狠,侧身去抓铜镜,想去照挽戈。


    镜子还没抬起来,他先看见了自己。一张冷汗直流的僵硬的笑脸。


    那张笑脸太滑稽了,卢百户手一松,铜镜当啷坠地。


    这过程中镜子不知道照到了谁,镜伥又伸出了手,惊得卢百户慌忙后退。


    卢百户嗓子里抽着气,还得保持着笑,含糊指挥:“拿下,拿下她!杀了她!”


    花娘和青楼的下人惊慌失措。旁的镇异司的偏将们听了命令,抓着武器就朝挽戈包抄来。


    挽戈握紧了刀,心想,恶战不可避免了。


    但是她还没来得及出手。


    “叮当——”


    铜钱的声音。


    雨般的铜钱串不知从哪里来的,结成了无形的网,居然硬生生掷退了偏将们的攻势。几个偏将被铜钱震得虎口发麻,心下大骇。


    什么东西?


    “手放下。”


    年轻慵懒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厅里瞬间寂静了下来,众人纷纷看向了大厅的门口。


    只见先是一个年轻人越过胭脂楼的门槛,身后跟着诸位随从也鱼贯而入。


    那年轻人面容俊美,步伐懒散,肩背却直,宽大的黑衣上金绣着雷纹和镇符。


    他一抖手腕,黑绳串着那些铜钱,又回到他指间。


    卢百户端着僵笑,强作镇定,仍硬着质问:“你是……”


    他没来得及说完,那年轻人身后就有个随从上前半步,替他举起鎏金蟠龙篆文的腰牌,含着不露齿的笑,声音却分外清晰:


    “奉天子命,镇异司最高指挥使,谢危行,到——”


    这一声落地,立刻就有机灵的镇异司官差眼疾手快跪下行礼,连带着其他人也意识到了,厅内只见众人低头。


    卢百户汗如雨下,只能随着众人作揖。


    挽戈没随差役下跪,只是微微颌首行礼。


    谢危行的视线从人群中扫过,落在她身上时,眸中浮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卢百户脸色白了白,片刻后才找回一丝冷静。


    他不过是百户,职级离最高指挥使还差得太远。此前在镇异司,卢百户即使见过谢危行,也只是远远的一瞥。


    这会儿,他才注意到,镇异司最高指挥使,理论上他的最高长官,居然是这样一个相当年轻的人。


    他怀着一点侥幸,解释道:“大人亲临,卑职不知,方才只是按例找‘境主’。”


    他的笑容越发僵硬滑稽。


    “别对我笑,”谢危行懒洋洋一摆手,“我不好这一口,卢大人。”


    其实那只是很寻常的吊儿郎当的语气——但是那一声“卢大人”,仅仅是从镇异司最高指挥使口中说出,就足以使卢百户汗如雨下了。


    卢百户心知这最高指挥使不是个好伺候的。他顿了片刻,才重新组织了语言:“卑职,卑职按例缉拿‘境主’……”


    他一指挽戈:“她昨天违了规矩,说从镜子里出来的,可镜子吃人,怎么还会吐人?她体温冰冷,分明也不是人!”


    挽戈望向谢危行。


    她从谢危行进来后,才想起来,谢危行,好像的确是镇异司最高指挥使的名字。


    她黑白分明的眼眸中没什么情绪,只是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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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情况,倒是不需要她再多加解释了。


    卢百户掐了掐手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又从案后拖出一个公事匣,从里面取出一张血糊糊的纸,面上喝饱了血的朱文醒目。


    【压名契:萧挽戈——愿以身替,承泪以证。】


    “证在此,”卢百户把纸高高举起,眼底划过一丝阴狠,“这压名契,昨日被她强行毁坏,害死了一个偏将,又坏了萧二公子的脸。如此行径,不是境主,也难逃罪责!”


    “哦,”谢危行像看见了什么乐子,勾了勾唇,伸手,“拿来看看。”


    卢百户递过去的手不受控地发抖。


    谢危行伸手捏住那张纸,也不细看,扫了一眼,乐了:“压名契上的字,用谁的血写的?”


    卢百户不知道为什么这么问,但还是硬着头皮:“是那名偏将的。”


    谢危行:“真的是你的偏将吗?”


    卢百户:“是的。”


    谢危行轻轻一挑眉,懒洋洋道:“本座看着,怎么像猪血。”


    话音刚落,他身后的随从都快憋不住笑了。镇异司的差役听了,也低头藏不住笑。


    卢百户满脸通红。


    谢危行拍了拍卢百户的肩,语重心长:“本座都想不到,卢大人属下,也是能人辈出,物种齐全啊。”


    谢危行这人说话太缺德,他的随从也不遑多让。他身后的一个近从随即补刀:“卢大人,省俸银是好习惯,只是……死人就别省了。”


    卢百户恨不得钻到地缝里。他一点也不想面对身后他镇异司属下的笑。


    “差不多够了。”


    谢危行把那张契纸啪地扣在案上,抬眼瞧了一眼卢百户。


    他其实是一个相当年轻的人,卢百户比他年长一二十年,但就这一眼,就让卢百户心底一颤。


    “卢百户,出了这诡境后,你把剩下的话,交代给镇异司的监察署吧。”


    卢百户双腿一软。


    谢危行最后扫了他一眼,不再看他,转头:“白日规矩有了,都各自回房,笑到日落。谁再生些无聊的事,我替镜子收。”


    他话落,厅里“是”“是”点头一片,应声的人都不敢露齿,只抿着嘴僵硬地笑,滑稽得很。


    赵簿抱着簿册,拉着剩余原先镇异司的人一同躬身退下。


    谢危行却已经向挽戈走来。


    二人隔空相对,那其实算是第一次正经见面。


    挽戈睫毛动了动,想了想,最终没说出口,只颌首:“谢指挥使。”


    谢危行似乎微微一愣,然后嗯了一声。他随手把手腕上黑绳一绕,铜钱串缠在修长的指间。


    他上前半步,伸手,仿佛随意似的擦过挽戈苍白冰凉的腕骨。


    这回轮到挽戈一怔了。


    她被擦过的皮肤一热,像有人把一枚火按入脉口,把从骨头里冒出来的寒意逼退了一线。


    ——这人竟给她过了一线阳气。


    瞧见挽戈微怔的神情,谢危行乐了下。


    连他自己也没有注意到,他面上明明是按规矩的笑,这会却是真情实意的觉得好玩了。


    “借了你的借阳针来玩,还你点利息。”


    挽戈:“多谢。”


    谢危行修长的食指一转,黑绳上铜钱串又回到了手腕上。


    他语调又回到了那种懒洋洋的语气:“今夜跟我去素心房,带你看点更好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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