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峋皱起眉,有带着疑惑,但又有些若有所思。
“讨好。”他低语重复。
白雪柔看向亭子外的那树杏花,没有说话。
是的,讨好。
作为这座王府的主人,镇北王有着将里面所有人生命都握在手中的权利,所以,在对妾室的态度感到不满时,他也吝啬于给出自己的温情,而是用自己的权利来施压,让对方‘懂事’。
只有懂事了,才能活的好,才能继续拥有锦衣玉食,开心自在的生活。
不然,就像现在这样,生病没有大夫看,你的儿子也会被你牵连,被我忽视。
这一点,白雪柔想葛姨娘也是懂的,但她不愿意。
就像那本小说中的她。
她也不愿意,所以纵使凌峥如何逼迫,她就是不,直到最后失忆……
白雪柔闭了闭眼,不想再想下去。
一旁,凌峋一点一点仔细思考着白雪柔的话,隐约有些体悟。
是个极其聪明的孩子,举一反三,一点即通。
所以,他也就明白了,之前白雪柔为什么会说没用。
就算知道了,凌峋也不可能说服葛姨娘向镇北王服软。
更不要说,他根本没有这个想法。
他之前的表现都是装出来骗白雪柔的,实际上他并不在意镇北王和葛姨娘为什么会如此,他也不在意两个人能不能和好。
那些都不重要。
凌峋问,也只是想弄清楚这个疑惑而已。
如今弄明白了,凌峋油然感觉到些许轻松和愉悦。
他抬起头,就看见白雪柔出神的侧颜,已经身周萦绕的冷意。
这个样子……
是他那个三哥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吗?
凌峋短暂的好奇了一下,然后就不在意的抛到了脑后,站起身道谢,然后告辞。
白雪柔回神,神情恢复了温和含笑,目送他离开后,也起身带着婢女们走了。
之后回到知微院,等凌峥和镇北王议事回来后,还问起了这件事,好奇她跟凌峋说了什么。
白雪柔眸光微垂,掩去其中的深色。
看来她之后的动作得更小心才行。
这里是镇北王府,所有人都是凌家父子的耳目,白雪柔毫不怀疑,在自己和凌峥发生冲突的时候,这些人会毫不犹豫去听凌峥的话。
真是……
让人不喜欢啊。
她含笑敷衍过去,只说碰巧遇见,随便聊了几句。
凌峥也没多想,笑着拉了她坐下,道,“你心善,那小子是个机灵的,自然想和你多说几句。”
在他记忆里的凌峋,多是安静缄默的,今日愿意和白雪柔闲聊,在他看来应该是因为昨天白雪柔叫婢女帮他去药房说了几句话的缘故。
白雪柔含笑听着,眸光柔和,满满的都是眼前人。
凌峥不觉心动,声音越发柔和,提醒道,“只是,平日在父王面前,还是疏远些好。父王不喜她们母子,你和他们靠的近了,说不得会被迁怒。”
白雪柔能听出,凌峥这句话的的确确是为了她的,可正因为如此,心中反倒更加复杂。
“我知道了。我只是看那孩子可怜,这才…”她似是忽然想到,有些担忧的看着凌峥,说,“会不会影响到你,若如此,我以后离他远些。”
“不会。”凌峥心下感动,笑着将她揽进怀中,说,“父王不是如此苛刻的性子,只要别到他跟前招他的眼,无碍的。”
“刚好,你在府中多少也有些无趣,有人和你说说话,打发打发时间也好。”
凌峥这话倒不是敷衍,言语间心中思量。
父王对葛姨娘态度的怪异之处他有所察觉,自然知道他对葛姨娘母子并不单单只是表现出来的这样厌恶。
虽然不明白为何会如此,但若能结个善缘,倒也无碍。
凌峥了解镇北王,就像他说的,只要别在他面前招眼,他不会在意这些事情。
毕竟,平日里为着外面的事情他忙都忙不完,哪里还顾得上这些小事。
白雪柔心道果然,从凌淑君的事情上就能看出,凌峥是有意和这些兄弟姐妹们打好关系的。
心里如何不知道,面上却要做出和睦的样子。
所以,在凌峋的事情上,凌峥或许会更谨慎些,却也不会刻意疏远。
“这样我就放心了。”白雪柔松口气,微笑起来,却没再提起凌峋。
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只是之后,白雪柔和凌峋的关系自然而然的好了不少,若说多亲近不至于,但碰上了也会说上几句话。
白雪柔的生辰赶得巧,三月初二,再过一日,就是三月三上巳节。
她不能出门,可凌峥却被朋友邀请了出城游玩,待到傍晚方归,一路回了院子,递了一枝桃花给白雪柔。
白雪柔眼睁大,满是惊喜,开心的接过,爱惜的让人用水养着,打趣了凌峥几句,问是否有女郎相邀。
凌峥只当她吃味,这种事之前也是有过的,因为他的身份,从不缺少爱慕的人。
那时白雪柔就会吃吃醋,闹小脾气,他都习惯了,闻言甚至不由笑起,忙揽着哄了半天。
白雪柔之前的确在意,可在经历过那个梦境后再看凌峥,总有些游历在外,甚至隐约有些排斥。吃味自不会再有了。
只是她知道不能让凌峥察觉,所以刻意装了出来。
凌峥果然没发现。
上巳节后,春日愈盛。
镇北王府中不时有人出城游玩踏青,或是应别家宴饮邀请前去,唯有白雪柔,因为要修养身体,一直呆在家里。
倒是白家人,得空来看了她两次。
其间,镇北王答允的别院和田庄的地契都被管家亲自送来,凌峥只是看了眼,就交给了白雪柔,俨然是不准备过问。
这两样地产,便就成了白雪柔的私产。
白家百年世家,虽然比上不足,比下却是足足的,白雪柔的嫁妆也算丰厚。
不过多来的财产,没人会不喜欢,遂收好,又安排了人去接手安置。
日子就这么平平静静的过,不知不觉,就到了三月下旬。
这半个月的时间,虽然有意控制,白雪柔也和葛姨娘来回通了五封信。
赶在最后一次,白雪柔表示之后不能再通信后,葛姨娘总算松了口,表示愿意给她,但想看看她能提出什么条件——
这些日子的往来里,白雪柔始终表现的十足友善,即使葛姨娘百般防备,她也未曾威胁过一字半语。
双方都知道,葛姨娘的所作所为是多么大的把柄。
可白雪柔始终没提过。
葛姨娘若说放心也不会,但半个月的没有动静,足够让她软化态度。又或者说,她也不想真的把写这封信的神秘人物真正惹恼。
而对于白雪柔来说,她还没有善良到连威胁一个人都不会去做的地步,之所以一直以来徐徐图之,也是怕惹急了葛姨娘鱼死网破,那样谁也得不了好。
再或者,万一对方在给她的药上做手脚怎么办。
在这样的彼此牵制和拉扯下,才有了最后这封回信。
白雪柔看着,深深的松了口气。
终于!
她拿着信来垂首思考了好一会儿,她能给出的东西很多,但更重要的是,葛姨娘想要什么。
金银财宝?各种奇珍,不,这些对一个将死之人是没有意义的。
凌峋?
思量之下,白雪柔写下回信,表示之后会照顾她的儿子,除此之外,珍宝药材之类也可以随便提。
这一次,白杉没有等,当夜就把信送了去。
葛蓝耐心的等那人离开,起身在妆台前坐下,打开信看了眼,忽有些怔。
她的儿子?
透过窗户,葛蓝看向东跨院,凌峋就住在那里。
“阿宝……”她轻声呢喃,唤出这个当初孕育孩儿时,千挑万选出来的乳名。
她的孩子,她的珍宝。
对于这个儿子,葛蓝心情很复杂。
在一开始她沉湎于那封曾经的感情中时,看到凌峋会让她不由愤怒,怨恨他为什么不能更聪明厉害,能引来镇北王。后来她看清了那个男人,但看到凌峋就会让她想起他那个父亲,让她忍不住迁怒。
其实她也知道,凌峋是无辜的,甚至因为她这个生母,他在镇北王那里也一直备受冷落。
可人心就是这么奇怪,再怎么知道,她还是忍不住。
明明没看见他的时候她也会想念,也会自责,会想要好好待他,可等看见了,还是会克制不住的生气。
而现在……
葛蓝出神了许久,嘴角勾起一个浅浅的,温柔的笑。
她的确不是一个好母亲,这大概是她能为自己儿子所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就像白雪柔猜测的那样,葛蓝现在对身外之物已经都不在乎了,肯松口不过是担心对方恼羞成怒,坏了她的事情而已。在这之前,她甚至已经想好了该怎么在给对方的药里做手脚。
可现在,既然对方诚意给的这么足——
当然,更多的是对方提起了凌峋,让葛蓝不免担忧如果药有问题,对方会迁怒凌峋。
她这个母亲做的很不合格,就不要再连累他了。
算了,不就是毒药。
她多的是。
葛蓝改了主意,提笔写下回信。
她不指望对方真的能帮着照顾凌峋,别针对他就行。
甚至,因为这件事,葛蓝心中的杀意更重,她迫不及待的想除去这个知道她秘密的人,可不行。
所以她只好如此再□□让。
也不知,这人到底是谁。
葛蓝只是想着,就忍不住皱起了眉。一抬眼,看见了镜中的自己。
她的眉不是中原女子的纤纤柳眉,略粗,眉尾微弯,点缀在美艳的面容上,更添一股英气。
当初情浓时,镇北王常常称赞她的美,便是她不同于中原女子的不驯,在凌纪安看来也是迷人的。
可现在,不驯却成了罪过,那个曾经夸赞她的人,想方设法想要打断她的脊骨,让她变得乖巧,变得听话,变得和他后宅的妾室一个样子。
葛蓝面无表情的看着镜中的自己,吹熄了蜡烛。
第二日,白雪柔看着回信微笑起来。
葛姨娘同意了她的意见,别的珍宝也没再要,定好了给药的日期。
又过去十日,赶在月末前,白杉拿到了葛姨娘给的毒药。
他并未第一时间给白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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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而是挑选了一个逃窜的恶人试毒,确定无误后,才收拾好痕迹退去。
半日后,凌峋途径附近,马车徐徐前行,感觉到放出去的小家伙毫无收获,他不由暗赞对方的小心。
只是不知,母亲留在那药上的另一重手段,对方又能不能发现……
白杉素知苗疆众人诡谲,纵使没验证出什么,也不敢大意,层层防护后,又将其放在一个隐秘且安全的地方,并没有急着给白雪柔。
好在,白雪柔并不着急。
虽然看不到药,但终于拿到手也是个极好的消息。收到白杉递来的消息后,她缓缓吐了口气,只觉如释重负。
做那个噩梦醒来至今,已经一个多月了,她的目标终于达成。
有了这个药,若他日凌峥真的做出了那本小说里的事情,她也有最后一搏的机会。
至于能不能行,成事在人,那便看她自己了。
第二日,白雪柔借口回白家看望长辈,出了趟门。
早在半个月前,她就寻机出府过,众人本还有些担忧,怕她没好全再出个什么事,等见她安然无恙才放下心,之后再出门,就没什么顾虑了。
镇北王府长辈就两人,一个镇北王很少过问后宅的事情,一个邬氏,也从不在这些小事上为难,所以白雪柔妯娌几人平时出门,其实颇为自由。
她早膳后收拾收拾便动了身。
白家书香传世,至今四代同堂。
白雪柔的父亲白翰文在五位兄弟之中最小,却天资最高,文采卓然,曾入朝为翰林学士,虽然无甚实权,但极其清贵,是天子近臣,后来因为朝政污浊辞官归家。
再往上,老太爷和老夫人尚在,虽然年岁不轻头发都已经灰白了,可精于保养,身子骨还硬朗着。
白雪柔早就递了信回来,进家先去拜见祖父祖母,母亲和几位伯娘嫂子和妹妹们已经候在这里,闲坐着聊了好一会儿,又随爹娘回了自家院子,一路上和嫂嫂说笑着。
白家一大家子枝繁叶茂,的人却不多,白雪柔父母青梅竹马,自幼定亲,成婚后更是恩爱有加,一个妾室通房都没有。
夫妻两人共育有两子一女,白雪柔是中间那个。
往上兄长已经成亲,娶得是父亲友人之女,姓邱。下面还有一个弟弟,天资和父亲一样高,自幼拜了名师,如今正跟师傅在外游学。
嫂嫂邱氏是一个温柔娴雅的性格,知道几人许久不见定是有话说,告别回了自己院中。
白雪柔得了空,和父母说了好一会儿的话,面对两人对她在王府处境的担忧,很是安慰了一番。
两人纵使心里不能放下心,面上却也为了女儿都做出松了口气的样子。
之后一家人用了顿午膳,等到下午,白雪柔还没动身,就有人来禀报,说是凌峥来接她了。
待凌峥进来见过长辈,又是好一会儿的时间,便接了白雪柔回府了。
送白雪柔回白家的护卫和跟凌峥一起来的护卫混在一起,跟在后面,人群之中,一脸大胡子的白杉颇为显眼,但谁也不知道,此白杉已非彼白杉。
这个人是白杉的心腹,身手,性情都是上上之选,若非如此,也不会被白杉选中来代替他。
白雪柔对此人算不上信任,真正隐秘的事情也不准备交给他,而是和白杉说好了,若有需要,还替换了他来。
白杉求之不得,自然答应。
“春娘,”耳畔凌峥的声音响起,唤回了白雪柔的心神,她转头看去,含笑应声,“嗯?”
“你最近总是走神,可是有什么心事?”凌峥看着眼前的爱人,柔声问。
两人新婚不久,正是情浓的时候,即使白雪柔伪装的很好,但凌峥还是隐约察觉到了其中的微妙。那种感觉淡到总让他觉得自己是不是想多了,却又一直挥之不去,最后凝聚成了烦闷。
总觉得春娘没以前那么在意他喜欢他了。
这个想法甫一浮现,便让他不解又不甘。
白雪柔心下微紧,她知道凌峥聪明,所以一直有意伪装,可没想到即使是这样,他也察觉到了。
“有吗?”她故作疑惑的反问。
凌峥注意着她的神情,一时间竟然分辨不出真假。
他心中一时复杂,若是真自然好,可若是假……一想白雪柔会欺瞒他,他心中更不是滋味。
那便当做是真的吧。
毕竟,她是他的妻,就算真有什么,他们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来解决。
明明这样想着,凌峥出口的却是有些咄咄逼人的:“当然,春娘。你以前跟我在一起,我们总有说不完的话,可现在,你总是自己走神。”
他直白的点出这一点,一眼不错的看着白雪柔的反应。
白雪柔神情微动,似是惊讶,而后就是回忆。
“我没发现。”她打定主意推诿,有些疑惑的说,“我感觉我们还和从前一样啊,每天都会说很多的话。”
凌峥一时沉默,不知怎么说。
这本就是他的感觉,若说证据,那自然是没有的。而感觉这种东西,颇为玄妙,由平日里许许多多个细节组成,就算他一一列举出来,也只会显得小题大做,便是他自己想想,都觉得可笑。
如此,便就说不出口了。
可他还是觉得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