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打哪边儿出来的?
来人传话,说宫里有旨意下来的时候,佟梓芙还在心里暗自不满宫里旨意太多,可听见这前半阙,只觉得发晕。
自己何德何能,宫中竟然还能赐下还乡的恩典?!
这样的事,前朝鲜有先例,毕竟太子妃往往都是京城贵女,地方上的女孩儿当真不多见,由此这皇恩的分量也难以衡量。
可对佟梓芙来说,这就是最最珍贵的,一封圣旨简直赏到了人的心坎里。
宫中的內监宣旨未停:“此次归乡,准假三月。沿途所经州府,着当地官员妥为照料,供应车马仪仗,务使行程安稳,不得有误。省亲期间,梓芙可随心奉养其父,暂免宫廷礼仪之扰;三月期满后,需按时返京,切勿延误。”
“此乃朕体恤臣工、关怀后辈之至意,尔等当知朕心,勿负皇恩。”
“钦此!”
今日并不休沐,家中只有霍老夫人坐镇,木头人似的陪着长辈们送走天使,佟梓芙才把圣旨拿到手里,讶然不输第一次接旨的时候。
见她翻来覆去看,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霍老夫人笑呵呵的:“瞧阿芙,可算是高兴了,前些日子沉闷闷的,原来是想家想得不爱说笑出门了。”
赵炎朵笑得比霍老夫人还要开怀,摸摸佟梓芙的脑袋:“我早就说过了,我们阿芙是有福的人。”
梓芙道:“都说皇恩浩荡,我今日才算真正体悟了。”
霍姚君一拍女儿:“说什么呢?口没遮拦的。”
佟梓芙连忙打嘴:“是女儿的不是。”
又促狭道:“不过呢,既然如此,阿娘也该收拾行装了,我再想阿耶,也比不过阿娘呀。”
霍姚君瞪她一眼,不想和女儿说话了,和三个嫂嫂弟妇去咬耳朵:“这孩子,都十七了,说话还是没规矩。”
不料崔氏更坏:“正是十七才能说这个呢,若是小孩子,恐怕不懂什么叫做‘阿娘想阿耶’。”
霍姚君瞪崔氏一眼,也不理这个三弟妇了。
佟梓芙本不该听见这话的,可是偏偏听见了,尴尬不已。
别说,她还真不是到十七岁才懂这些的,同诗书礼仪养出来的大家闺秀有别,佟梓芙在乡下断断续续待那几年,尤其是真流落那一次,周围连仆人都没有,可真是什么场面都见过,陪着邻里捉奸的,田间地头撞见的,啊呀呀,那可真是开了眼。
那时虽然还小,才七八岁,但佟梓芙记事早,那时候的事到现在还没忘记,白花花的人缠在一起……打住!不能再想了!
佟梓芙猛地一摇头。
童氏倒是真记挂着皇恩,也还记得正事:“圣人待咱们一家当真是体贴,连阿芙思乡都顾虑到了,只是,若阿姊也一并回去,三书六礼没有高堂在场,只怕不好办。”
这倒是实话,便是京里有亲阿翁亲阿婆、亲舅舅亲舅母,有些事,也不好越俎代庖的。
“是不好办。”霍姚君思慕片刻,决断道:“罢了,今年我就不回去,索性等阿芙嫁了,再回去和她阿耶团聚去。”
崔氏笑:“这样算,佟四郎尚得在并州独守空房一年有余呢。”
霍姚君终于忍无可忍:“赶明儿我回并州的时候,非得把你也捆回去,叫三郎也尝尝独守空房的滋味儿。”
崔氏正要接话,童氏冷不丁插进来一句:“阿姊,就怕绵娘她巴不得呢。”
这话的意思……竟好像古板的三舅舅是个缠郎似的。
吓死人了,这比钟馗葬花还骇人呢!
佟梓芙与霍庭漪听得目瞪口呆,忽然,霍庭漪扯了扯梓芙的袖子,咬耳朵:“你说,阿娘她们是不是已经忘了咱们还在这儿呢?”
佟梓芙肃然点头:“我看是。”
没承想,赵氏的声音从脑后幽幽传来:“沅娘平日最不声不响,可是有了机会,是最会戏弄人的。”
声音低,霍庭漪起先还没听出是谁的声音,以为是佟梓芙,说道:“还真是啊,我就说霍八像了谁,原来是……”
说着说着突然反应过来,扭过头来大惊:“大舅母?!”
“嘘!”赵氏摆摆手:“悄声!”
一推盘子:“吃梨,吃梨。”
梓芙、阿庭木然点头,坐着也是坐着,干脆各拿了一个梨来啃了。
凑趣一会儿,各自都有事忙,也快到巳时了,佟梓芙便先回去,等着听孙尚宫讲学。
路上倒有一个疑问泛上来,百思不得其解,虽然二舅母把皇恩一并归给了圣人,可是,怎么圣人这么闲的吗?连她一介臣女久未归家的事情都知道?猛地想起太子上回送来那条鲤鱼,佟梓芙情不自禁猜想,莫不是太子?
他那么早就在筹谋此事了吗?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自己还真是蠢笨,人家跟自己鸿雁传书,自己满脑子都是糖醋鲤鱼……
鱼兄啊,佟梓芙在心里敲了敲木鱼:“真是罪过罪过。”
为这点事进宫去问太子,未免太过小题大做,那么此刻,只有孙尚宫能为自己解惑了。
不一会儿,孙采的身影刚出现在门口,梓芙便迫不及待地迎了上去。
“孙尚宫。”好在虽然急切,佟梓芙还记得礼数,先谢道:“若不是尚宫提前叮嘱,我怕是要误了接旨,那可就闯下大祸了。”
孙采被佟梓芙这番话逗得一笑,缓步走到屋中桌案旁坐下,示意佟梓芙也坐。
“娘子这话说得重了,就算真误了时辰,内监们也会多等片刻,哪会轻易算你闯祸。”
铺垫也铺垫了,佟梓芙笑笑,单刀直入:“尚宫,是殿下么?”
“确然。”孙采颔首:“仔细说来,打我来到贵府至今,已有月余,除却我刚来那日,这还是娘子第一次提到太子殿下呢。”
见孙采笑容别有深意似的,佟梓芙也知道她的意思,哪敢说真不惦记,只含糊道:“就怕我提了,显得不庄重。”
孙采道:“夫妻和睦乃是美事一桩,娘子说笑了。”
因着孙尚宫到府之前霍姚君那一番话,佟梓芙心里总有些别扭,不愿付诸情谊,只怕这情谊是生在腐败的土壤里,可是眼下太子两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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示好……
她轻轻咬了咬下唇,心中的纠结渐渐散去。感情或许会让人混淆不清,可情理却不能含糊。太子殿下连续两次为自己费心,给了这般大的恩典,自己若是始终冷眼相对,不做任何回应,那岂不成了忘恩负义的小人?
有心无口是为愚蠢,既已下定决心把太子殿下且先当个一般好友相处,佟梓芙自然要先向孙尚宫这太子党表一番衷心,只道:“本该和睦的,先前是我羞涩,倒让尚宫费心。殿下几番为我绸缪,我正想为太子殿下抄一本经,祝祷殿下福寿绵长。”
谁知听了这话,孙采却笑了。
“我的佟娘子呀。”缓了缓,孙采依旧忍俊不禁:“有抄那一本经的工夫,真不及入宫亲自去谢呢。”
苦着脸,如非必要,佟梓芙其实不想入宫,可既然孙采已经这样说了,只好道:“都听尚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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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不料,帖子递上去,只得了吴谨一句回话,说太子殿下旧疾复发,不便见客,还特意嘱咐“佟娘子归乡事急,不必为殿下耽搁行程”。
暗自腹诽太子身子太弱,佟梓芙打定主意,等成婚后,定要逼着太子与自己一同习武练功——一国储君怎能如此孱弱?置江山社稷于何地啊?
不过,眼下若要致谢,也只能是写信了。
佟梓芙自及笄以来文墨越发朴实无华,又以为在书信之中卖弄文采的,大多是奸猾虚荣之辈,因此无论给谁写信,都不会超过两页。
写给太子的这一封也是,佟梓芙自认语言平实,分外感人,先谢过太子为自己求来尚宫与归乡恩典,又细细叮嘱保重身体,末了还提了一句回京时定要带些并州特产献给太子。
落款时,想起太子上次非要互称小字,便落了“楚华”。
墨汁落在素笺上,晕开淡淡的痕迹,佟梓芙却突然僵住了手。她盯着“楚华”两个字,猛地生疑——太子是从哪里知晓自己小字的?
“楚华”这小字的由来,说起来还有几分孩子气。
那年她刚满七岁,跟着父亲读书,偶然在书中见了“楚璧隋珍”“华星秋月”两个词,先生解释说,“楚璧”是稀世珍宝,“华星”是璀璨星辰,都是极好的意象。
她那时刚识得几个字,觉得这两个词读着好听,便拉着父亲的衣袖,执意要取“楚华”为小字。父亲素来溺爱她,见她说得认真,便笑着应了。
可等她长到十五六岁,再想起这个小字,只觉得太过直白,少了几分含蓄的雅致,便不许身边人再叫。
亲近的亲友,都渐渐改叫她“阿芙”,这“楚华”二字,早已成了只有家人偶尔提及的旧话。太子身处东宫,日理万机,就算是近来派人打听,如不追根溯源,恐怕也只能打听到小字“阿芙”,又怎会知道这个连她自己都不愿再提的小字?
思来想去不明白,不过,如今再多疑惑也无解,太子既不愿见客,她也不想再多停留,免得误了归乡的行程。等三个月后回京,再找机会问清楚便是。
于是五月二十这天,佟梓芙便与阿庭坐上了赶回并州的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