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天，你不对劲。”
察觉到了它语气的变化，乔遇凝眉，表情冷了下来。
天启顿了顿，它的音色用来装傻显得毫无违和感：“听不懂您在说什么。”
“是么？”
“是的。我的代码是您写的，您知道，我永远不会背叛您。”
天启言之凿凿。
乔遇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天启的防火墙是乔遇亲自编写的。如果它的底层代码被入侵，它要么重装，要么自毁，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说出对乔遇不利的话、做出对乔遇不利的事。
即便是知道这一点，乔遇还是觉得奇怪。
“为人类永恒。”天启猜到了乔遇在想什么，轻轻念了一遍自己的最高指令：“您放心吧，这表真的没什么。”
乔遇闭了闭眼睛，“为人类永恒”，这是曾经联盟最高研究院的最高宣言，他好久都没有听到过这句话了，自离开地球以后。
但怀疑还是像被漏撒砖缝里的种子一样，悄悄生根。
他抱着那袋有他小臂沉的污染核心慢慢往前走，因为天启的那句话，零零碎碎的回忆开始在大脑里浮现。
2769年，地球进入资源大枯竭时期。
2772年，人类开始进行大规模面向宇宙的探索。
同年乔遇的导师乘坐上“探索者β”的飞船，前往茫茫宇宙替千千万万幸存者寻找新的家园。
可没等他们带着好消息返航，地球上的灾难就已经彻底爆发。
海平面上升，瘟疫肆虐。
乔遇所在的研究机构牵头，集全人类的力量，搭建了一艘巨型飞船，命名为“诺亚方舟”。
登船资格在未被瘟疫感染的民众里抽签，中签者满面喜悦，未中签的人垂头丧气。
乔遇记得当时站在飞船的二楼望下去，一层是乌泱泱的一片的人头——他们拼尽全力，挤破头想要活下去。殊不知，关于“诺亚方舟”的一切，是一场彻头彻尾谎言。
方舟根本不会启航，真正会被送走的，只有一个小小的生命舱。
“小遇，都靠你了。带着我们的愿望，去找老师留给你的东西。”
生命舱带着乔遇离开地球，身后，“诺亚方舟”猛地炸开，像是一场无声的烟花，带着地球上的一切生命自此消失。
——就像是宇宙诞生的伊始。
当时乔遇在生命舱上看着这一切，心中五味杂陈。
天启觉得他看起来心情不好，用它缺根筋的脑子思考了片刻，然后自顾自的讲起了冷笑话。
乔遇打断了沉浸在“冷笑话合集”中的天启，询问：“我们真的能找到吗？”
真的能找到老师留给他的东西、找到人类延续的希望吗？
“我给您讲的笑话里没有提到需要寻找的东西。”脑子缺根筋的天启回答：“您在走神吗？一点都不尊重我的劳动成果。”
乔遇再没搭理它，继续凝望远处的星空。
“要撞墙了。”
走神间，天启忽然出声提醒。
乔遇这才回过神，发现差一点直直撞向面前的墙。
而身边，有两道目光惊讶的看着他。
乔遇有些尴尬的回过头，发现那是两个绿眼睛的猫人，一黑一白，看起来像是双生姊妹。
乔遇悻悻揉了揉自己的鼻子想要转身离开。
“好像不是小朋友呢。”身后两猫人压低声音交流着。
“可是他矮矮的，我第一次见到那么矮的人诶。”
“是异族吧？”
“异族能进内城吗？我想想……佩罗族也没那么矮呀，是小老鼠吗？哦，小老鼠香香的。”
“小老鼠哪里有那么漂亮。”
在那两人研究清楚自己究竟是什么种族之前，乔遇加快脚步消失在了他们的视野内。
他来到刚才阿比尔为他指路的黑市入口，混在人流里走了下去。
入口很窄很窄，几乎是人挤着人。乔遇感觉到了身后的人冲自己投来的好奇目光。
幸好楼梯也不长，走到最下面后他很快就钻进人流里消失了。
进入黑市的主体，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潮湿的味道——并不好闻，像是常年不见光的洞穴，给人一种潮冷的快要闷出青苔的感觉。
乔遇抬起头，这里密密麻麻的小店铺堆在一起，打眼一看卖什么的都有，衣服、生活用品，还有各种奇形怪状的东西。
入口处相当拥挤，是因为在楼梯的对面，有人支起张桌子就地摆了个小摊，拿着个成色很旧的喇叭不断的吆喝：“最新一批疫苗，刚到的货，都来看看。”
人们如蚁群一般涌上去，争先恐后的想要买到老板手上的那几只疫苗。
老板却只是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安静下来：“这东西可不好弄，我这里也只有三支。”
很快有凑在前面的人询问：“多少钱。”
老板摸摸自己的胡子，露出了人们印象里奸商惯有的笑容：“价高者得。”
乔遇看了两眼就转身挤出人群。
那不知道是什么的疫苗并不是他的目标，他转身，去寻找阿比尔口中会收购污染核心的店铺。
他一路往黑市的深处走。各色各样的店铺看得他眼花缭乱，走了好一会，他才在一家店铺门口看到“高价回收污染核心”的招牌，招牌破破烂烂得有些掉色，差点被乔遇看漏。
乔遇眼前一亮，正准备往里面走，忽然却从后面被一个人拉住。
拉住他的人声音低沉，语气凶狠：“站住，你手上的东西是从哪来的？”
乔遇动作一顿。
他顺着对方的力度回过头，对上了一双浑浊的黄褐色眼睛。自知力气不敌对方，他暂且没做挣扎，只是手按在了金属环上，面上却相当礼貌的询问：“有什么事情吗？”
看清楚乔遇的样貌，那人手上的力道稍微轻了一些，又重复一遍：“你的污染核心，哪来的？”
“朋友给我的。”乔遇实话实说。
“不可能。”抓住他的猫人眯起眼睛。灯光很昏暗，乔遇这才看清楚对方脸上有一道伤疤：“送礼物哪有送污染核心的，你自己弄回来的吧？”
“冯二。”一声压低的女声在抓住乔遇的那人身后响起：“别吓到人家，撒手。”
高挑的女性猫人出现在乔遇面前。她用锐利视线扫过抓住乔遇的那个猫人。猫人被他看着，松了手。
女性猫人转过头，冲着乔遇点点头道歉：“抱歉，我们雇佣兵团在招人，我的下属有点着急了。”
“没事。”乔遇甩了甩自己被捏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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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疼的手腕：“那我先走了？”
“等一下。”女人又叫住他：“这东西是你自己从外面带回来吗？”
“不是，别人送的。”
“真的？”
乔遇点头。
女人看起来不相信，不过倒也没继续纠缠乔遇，只是说：“要是感兴趣的话，欢迎加入我们的雇佣兵团。”
乔遇一头雾水的转过身，走进了刚才看好的那家收购污染物的店。
门店狭小闭塞，比起店铺，看起来更像是老板的客厅。
老板坐在木质懒人椅子上，叼着一根雪茄，摇摇晃晃，正在看店铺里的电视。黑白电视悬挂在墙上，没有什么感情的女声正在播报着早间新闻。
“主城外环发生疫苗发放处发生动乱。军方武力镇压，闹事者被当场击毙。”
乔遇在黑白影像里看到了一闪而过的属于楚随安的身影，正想盯着看看确认一下是不是自己眼花，就听见懒人椅上的老板啧啧两声：“真吓人，说杀就杀了。”
“不是说因为动乱吗？”乔遇站在店门口，下意识的为那个身影辩解：“军方行事肯定是有标准的。”
老板哼了一声：“谁知道呢？子弹在谁手里，谁就是标准。”
他这才从椅子上坐起来，看向走进店里的乔遇：“眼生啊，来干什么的？”
乔遇举了举自己手里的污染核心：“这个，你收吗？”
“哟。”老板戴上了眼镜，表现出一副感兴趣的样子。
他走到墙边，打开原本关着的灯，属于钨丝灯的光线一下子把狭小的室内照得亮堂。老板朝着乔遇伸出手：“我看看。”
乔遇才借着昏暗的灯光看清楚老板的样貌。这人其实长得不算年长，却不知为何说话一派老成。
老板从乔遇手里接过装着污染物的袋子，对着头顶上的光，仔细端详：“……C级污染物，切得挺完整的，手艺不错啊。”
他对那平整的刀口啧啧赞叹，将那污染物对着光旋转。忽然不知道看到了什么，手上动作赫然顿住。随后，他忽然转头，眯眼看向乔遇：“哪来的？”
“别人送我的。”
不知道他为什么问出了和门口人同样的问题，但乔遇还是认真的解释了一遍。
“撒谎了吧？”老板哼笑一声：“这袋子上印着军方的标。偷来的？”
“真是别人送我的。”乔遇说。
老板轻哼一声：“那就是别人偷来送你的。你算是找对人了，别家可未必敢收你这东西。和军方扯上关系啊，保不齐就惹得一身腥。”
“那你收吗？”乔遇问。
“收。”老板笑着哼哼：“45信用点，怎么样？”
比阿比尔跟他说的价钱还高了10信用点。
乔遇有些惊讶，这不太符合面前人给人的那种奸商感，他诚实的表达了自己的疑惑：“好像比市价高呢。”
“嗯哼。”老板笑了笑，头顶的耳朵跟着他的动作抖了抖。
乔遇这才看清楚对方头顶上的并不是猫耳，软趴趴的塌着，像狗。
“看你的样子不像是加特族人。”
老板说：“我们这些异族在他们的地盘上可不受待见——虽然你看起来像是讨他们喜欢的类型。所以，就当交个朋友，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