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肖然这会老实了，他躲远反过来捂着自己的嘴巴，拼命摇摇头：“别别别，那玩意比我姥的中药还难喝，饶了我吧。”
“我可能就是山猪吃不来细糠的那种人。”他继而仰天望着咖啡厅的天花板无奈感慨，“不过也算省钱了，那两杯咖啡就要六十块，也太贵了。”
林茉有点喜欢他身上的那股活人感，在帝景呆了也有一段时间了，那个所谓泾北top级别的的贵族学院，她一直觉得拘束无比，也没有个可以真心谈话的好朋友。
她突然有点明白，为什么苏柏熠会和他做朋友了，抛去发小这层关系，宋肖然确实是个好相处的朋友。
“改天我请你喝奶茶吧。”林茉透过玻璃落地窗，指了指街对面的那家奶茶店，“那家我喝过，甜甜的挺好喝的。”
宋肖然似信非信地问：“真的假的？你没骗我吧。”
在吃货这件事上，林茉被质疑有点不开心，脸上浮现出淡淡地愠怒。
还没等她开口，宋肖然接着又说：“行了不跟你闹了，我信你啦。奶茶嘛，我也喝过的，我家小卖部旁边就有家奶茶店，不知道你注意到没？”
“便宜得很，才五块钱一杯，但是可好喝了。”他越说越嫌弃刚才喝过的那杯冰美式，随手将空杯子推远，仿佛那股子苦味会缠上他一样。
“我最喜欢喝香芋口味的奶茶，不过那家奶茶店只能做成热的。”宋肖然撑起脑袋，斜过身子洋洋得意道，“但是我每次都把冲泡好的奶茶放到我家店里的冰柜里，冻上几个小时就冷了。”
听着他的形容，顿时让林茉陷入到了幼时回忆，应该是六岁那年吧，那一年她逐渐接受了父母因车祸双亡，已经永远离开她的事实。
可有件事让当时小小的她尤其印象深刻，记得那是一个下午，她背着书包从教室走出来的时候，后面的小朋友都在结伴聊着明天的一年级家长会，是爸爸来参加还是妈妈来。
一个小女孩喊住了她：“林茉，明天家长会你爸爸来还是妈妈来呀，我还是想要我妈妈来，我爸爸每次回来都凶我成绩不好。”
那时的林茉垂着眼没有说话，过了好像有一个世纪那么久，她稚嫩的声线沁满了哭音：“我的爸爸妈妈不在了。”
说完她便头也不回地跑出了学校，飙出的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珍珠止也止不住。
后来可能是哭累了，小林茉坐在老房子前的石阶上发愣，双手抱住自己的腿。
直到奶奶提着买完的菜回来看到她，什么话也没说，转头买了一杯香芋奶茶递到了林茉跟前，“茉茉想喝点甜甜的东西么？喝了就不会难过啦。”
那杯香芋奶茶热热的香香的，小孩子嗜甜，林茉喝完果然心里的难过暂时褪去了一点点。
应该和宋肖然口中说的是同一种奶茶，是最便宜的奶茶粉末用热水冲成的，现在都快见不到几家了。
但是林茉却格外怀念那种味道，因为那是她记忆里儿时最珍贵最温暖的回忆。
“那下次你请我喝，我也要香芋味的。”林茉也不客气了，笑盈盈地说。
宋肖然话被打断，他摸了摸头回过神来：“哎，不对啊，刚才不是说你请我喝街对面那家的奶茶么。”
“怎么我还被你薅羊毛了。”他啧了一声后，大方答应，“请就请，没问题的啦。”
这家咖啡店紧邻金融街，时间刚过晚上六点半，店里便走进了许多西装革履的上班族过来买咖啡。
“我还指望好不容易来趟市里，能遇上些美少女呢。”宋肖然顺着林茉望着的视线看了过去，吐槽道，“他们下班还过来买咖啡喝，不怕睡不着啊？”
林茉瞧了他一眼，看似老成地摇摇头：“这个点还过来买咖啡的，当然不是下班咯，买完继续回去加班的。”
宋肖然一脸不可置信：“啊？成年人的世界真惨，我突然觉得当个高中生也挺幸福的。”
林茉想起了之前的高中生活，对比现在穿书后在帝景的校园生活。
嗯确实，还是当个高中生幸福……
加个前提，是这里的高中生幸福。
她的视线顺着排队买单的人群往后飘，看到了像个机器人一样不停替顾客点单，然后背过去做咖啡的苏柏熠……
今天的单子好像格外的多，饶是熟练操作的他也有点忙不过来，苏柏熠听到还没完成的外卖单又响起了第二声催促声，他转过身揭下了杯贴，贴在空杯上。
却忘了这边咖啡机刚刚完成萃取，金属滤网手柄的温度极高还没有完全冷却下来，他忙中出错直接徒手握住了手柄，烫得反射性的缩回手。
可就算疼成了这样，苏柏熠居然一声不吭，异常冷静地走到操作池旁用冷水冲洗被烫伤的部位，然后继续戴上了手套做余下的单子。
林茉随即站起身就往柜台那边走去，她站在离操作台最近的地方，隔着围栏小声而又急促地问：“你没事吧？”
苏柏熠回过头，没想到无意中再常遇到的一件小伤，居然被她注意到了，他眸光闪烁：“没事。”
见她还是一脸焦急地留在原地，他又说：“真的没事，你放心，你去休息吧。”
“好吧。”林茉没有再固执，她也清楚现在多说也无用，反而会干扰到他的正常工作。
她灰溜溜地又回到了不远处的座位上，单手撑着脑袋沉默不语。
“怎么啦？”宋肖然见她闷闷不乐的样子，凑过来问道。
“他刚被烫伤了。”
那个他是谁，不言而喻。
宋肖然不以为意，反倒更不着调起来：“哟，心疼我们家阿熠啦？”
“喂，你最好的朋友受伤了，你都一点不关心的么？”林茉有些生气，撞了下他挤过来的胳膊，补刀说着，“还发小呢。”
宋肖然猛一下被她怼了，不怒反笑：“看来是真心疼阿熠，嘿嘿。”
见她好似是真生气了，少年平复笑意后慢慢开始解释：“就烫个泡这点小伤你不用那么担心啦，对于我们城东的孩子来说就是家常便饭。”
家常便饭，是什么意思？
林茉问出了心底的猜测：“为什么你们总是说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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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的孩子受伤是家常便饭？”
“住在我们那片区孩子的父母，要么是工地上做力工的，要么就是送外卖之类的，反正都是苦力活。”宋肖然娓娓道来，“不然就是像我爸，像阿熠妈妈一样，在福乐巷里做点小买卖营生的。”
“身为子女的我们，平时少不了帮忙做些家务，或者空闲的时候做点兼职补贴家用啥的。”他继续说，“赚钱么，也不是什么轻松活，受点小伤很正常的啦。”
听到他这么轻描淡写地说起这些事，林茉更心疼了。
也许是捕捉到她眼里的同情，宋肖然连忙开口：“喂喂喂，你那是什么眼神，赶快收起来好么？我们男生最讨厌女生同情的目光了，很伤自尊心的好不好。”
经他提醒，林茉才意识到不对，略收敛住自己外溢的情绪，闷闷回了句：“我知道了。”
宋肖然还想说些什么，手机响起了消息震动声，他解锁屏幕没多久就匆匆拾起一旁的牛仔外套：“我不陪你咯，刚好有个哥们在旁边的篮球场，喊我去凑个场子。”
“我走啦。”他走得飞快，还不忘对林茉挤眉弄眼道，“记得回去让阿熠送你噢。”
咖啡店播放的bgm也突然切歌，换成了舒缓催眠的钢琴曲。
缺了个人聊天打发时间，林茉百无聊赖地划拉着手机屏幕，过了一会觉得困了便独自趴在了桌上对着橱窗发呆，然后眼皮越来越沉，居然闭上了眼睡着了。
等到她感到胳膊被人轻轻推动，缓缓抬头睁开眼睛，才发现店里只剩下了苏柏熠和她两个人了。
明亮的数十盏灯光，此刻早已经熄了大半，余下不多的几盏萦绕出刚刚好的视野。
影影绰绰之间，她看不清男生的脸，刚睡醒的声音也有些懒洋洋的：“苏柏熠，打烊了么？”
“嗯。”他的嗓音沙哑中暗沉温柔无比，“都已经九点了，辛苦你等我那么久了。”
林茉揉了揉惺忪的双眼，糯糯地回道：“没事。”
她倏然直起身，一张毛毯从肩上滑落掉地。
刚想弯下腰拾起，却被苏柏熠抢先一步捡起来，他显得有些不知所措，将毛毯藏到了身后，“刚才我看你睡着了就随便找了张毯子给你盖上了，怕你着凉。”
“谢谢。”林茉耳尖泛红，她移开目光望向窗外的夜色，堪堪开口，“时间也不早了，我……”
“我送你回去。”苏柏熠的语气颇有些不容拒绝的意味。
林茉没有吭声，在陪着他熄灯，锁上卷帘门之后，两人缓步走到了马路旁。
来往的车辆川流不息，街道不远处的酒吧外吵吵嚷嚷，他们站在一株梧桐树下，路灯暖黄的光线透过斑驳的树影照在了这对少男少女的脸庞上。
“我叫的网约车，马上就到了。”苏柏熠晃了晃手机界面。
“嗯。”林茉本想说其实她可以叫司机过来接，还不用他多花钱，可又想到了刚才宋肖然的话，就止住了。
在这不短不长的等车间隙，苏柏熠还是忍不住率先打破了沉默：“你爸爸为什么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