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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盗墓贼

作者:若得阿娇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非清明,也非寒衣,时节本无凭。


    一行人却来到了京郊的万安陵。


    这里松柏森森,皆是合抱之木,寻常百姓断无资格葬于此地。


    苏锦绣牵着清羿,逢寻抱着清銮,一行人小心翼翼地踏过被积雪覆盖的石阶。


    小厮在碑前设好铜炉、燃起香烛,又摆上几碟时新的糕点与美酒。


    酒肴已备,祭品齐整。


    逢寻取出备好的纸钱,一张张投入火中,口中低声念道:“岁序流易,雨露既濡。念尔音容,永隔泉壤。一觞之酹,病不能亲。谅尔有知,尚识予意。”


    随后他又低头,在怀中清銮的耳边低语数句,清銮就用稚嫩的声音对着坟墓轻唤:“小叔父,愿你安息。”


    苏锦绣在后方听得清銮这一声稚语,嘴角扯了扯。


    连绵数日的大雪终是止息,恍若前几日那漫天琼英,不过是在为他的垂落而哀悼。而此刻,当他真正归于九泉之下,连上天也再不忍降下风雪。


    苏锦绣上前,身侧眼明手快的小厮即刻奉上拂尘。她却摇了摇头,径直伸出手,以掌心一点点拂去碑上的积雪。随后,她又抓起一把雪,轻轻抹在“逢辰”二字之上。


    那动作,似欲以雪擦亮这姓名,又似想用这徒劳之举,抹去他“逢辰”的身份。


    他既已长眠于此,却连本名都不得留存。这让苏锦绣恍惚觉得,闻时钦这个人,仿佛从未存在过。


    恰似雪泥鸿爪,徒然来这世间一遭,有如雁过无痕。


    可他分明曾是意气风发的少年郎,一举夺得科举魁首,人生才刚刚开始。


    抛开他们之间的情分不谈,她也不舍得这样一个人就此陨落。他本该在朝堂之上建立功勋,留下传世之名。或是潇洒江湖,凭他的才情与眼界,未必不能成为比肩李杜的诗仙。


    无论选择哪条路,都好过在这荒山野岭,蜷于一方木棺,待十年之后腐朽,任虫蚁啃噬殆尽。


    苏锦绣又抓起一把雪抹在“逢辰”二字之上,任其在掌心融化,随后又抓起一把,如法炮制,直到纤手被冻得通红。


    逢寻在侧,本欲上前宽解几句,身旁随从却低声提醒:“大人,您看。”


    他顺其示意望去,见山下又有一辆马车辚辚而来,那规制气度,竟是太傅府的车驾,想必亦是前来祭扫。逢寻昔年曾受业于太傅门下,此刻偶遇恩师,于情于理都该上前见礼。


    他回头看了眼苏锦绣,见她仍凝神望着墓碑,便对身后的清銮、清羿吩咐道:“你们好生陪着姑姑,她若落泪,记得替她拭去。”


    随后便整了整衣冠,带着小厮沿着石阶快步走了下去。


    苏锦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对外界的动静恍若未闻,丝毫没察觉逢寻已带着小厮离去。


    直到清銮轻轻拍了拍她的衣袖,唤了声“姑姑”,她才回过神来。


    “姑姑,咱们下去等爹爹吧。”清鸾仰着小脸说道。


    苏锦绣环顾四周,才发现墓前竟只剩他们三人。她怕两个孩子冻着,便应了声好,细心替他们紧了紧领口的披风,然后牵着他们的小手,缓缓走下石阶。


    行至半山腰,见有一座六角凉亭,便带着他们在亭内坐下,静候逢寻归来。


    她低头看向清銮,不知何时,孩子的发髻已散了半边。苏锦绣便将她抱到膝上,柔声道:“清銮乖乖坐着,姑姑给你重新梳个漂亮的发髻,好不好?”


    清銮点头:“好,清銮不动。”


    苏锦绣认真地为她梳理着头发,轻声说:“姑姑不会梳你原来的双丫髻,给你编个麻花辫吧?”


    “好呀好呀!”清銮欢快地应着。


    清銮性子活泼,两人便闲聊起来,她仰着小脸说:“姑姑,这个月月底是清銮的生辰呢!”


    “生辰吗?好呀,到时候姑姑一定给你备一份最好的生辰礼。”


    话音刚落,苏锦绣却突然想起一件事。


    十月生辰,这个月,本也是闻时钦的生辰月。


    上年此时,他远赴白鹿洞错过了,可这一次,竟连往后给他过生辰的机会,也再没有了。


    “姑姑,你怎么哭了?”


    清銮仰起头,想起父亲临走时的嘱咐,笨拙地伸出小手为她拭泪。


    苏锦绣揉了揉她的头:“没事没事,是风迷了眼。清銮坐好,麻花辫都要编到脖子里去了。”


    清銮闻言立刻坐好,可转头四顾,却疑惑地问:“哥哥去哪了?”


    苏锦绣一听,当即抬眼四望,果然没了清羿的身影。她的心猛地一跳,这荒山野岭的,若孩子走远迷路,再冻得昏迷过去,可就真的难寻了。


    都怪自己分了心神。


    苏锦绣连忙抱起清銮站起身,四处焦急地搜寻,心中的后怕越来越深。


    幸得上天眷顾,她很快便瞥见那小小的身影立在不远处的高地,正仰头望着山顶。


    “清羿!”


    苏锦绣在底下,对着不知何时爬上去的孩子柔声道:“来,慢慢走下来,姑姑在这儿接着你。”


    她不敢让声音里带半分急切,生怕呵斥会惊得孩子慌了神,从半山腰上滚落下去。


    清羿回头,点了点头,便小心翼翼地拾级而下。


    清羿快到身边时,苏锦绣连忙上前将他一把揽入怀中,拍了拍他身上的落雪,这才带着后怕训道:“以后在外面,离开大人身边,定要先告知一声,知道吗?你这般跑开,姑姑找不到你,该多忧心?”


    清羿这才知晓自己错了,小声嗫嚅:“对不起姑姑,我看到那边有两只大黑老鼠,看入神了。”


    苏锦绣又将他搂紧了些,叹道:“知错便好,下次万不可再如此了。”


    她把清羿抱回亭子里,清銮立刻像个小大人似的,叉着腰开始数落起哥哥来。清羿被说得有些委屈,小声辩解:“可是那黑老鼠确实很大嘛。”


    苏锦绣听了这话,突然生了疑惑。


    黑老鼠?如今山野间天寒地冻,怎会有大黑老鼠出没?


    她立刻追问清羿:“清羿,你方才说的黑老鼠是什么样子?”


    清羿歪着头想了想,小大人似的组织着语言:“是人形的黑老鼠,穿黑衣、蒙着头。”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其实好像也不算黑老鼠,应该是黑衣人吧。”


    苏锦绣闻言,心下骤然一紧。恰在此时,她看见两个小厮从山下上来,想必是逢寻不放心,派来接应的。她连忙唤过一个小厮,仔细叮嘱他看好两个孩子,随后又带上另一个小厮,快步朝山顶墓碑方向赶去。


    尚未抵达山顶墓地,苏锦绣便已听见前方有两道贼声窃窃私语。


    一人压低声音道:“哎,且慢。”


    另一人不耐烦地回应:“还不快走?祭品都拿完了,这都够咱们数月生计了。”


    那贪婪的声音又响起:“你看这祭品尚如此丰盛,那棺椁里的陪葬品岂不更丰?咱们既至此,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开棺。”


    另一人沉默片刻,似是在权衡,随即咬牙道:“成!”


    苏锦绣听得心头火起,连忙对身旁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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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厮低声吩咐:“你快去,把下面的小厮全都叫上来,再把兄长也请来。”


    小厮点头应是,立刻转身奔了下去。


    苏锦绣沿阶悄行,寻了棵粗壮树干藏身后,方敢探首张望。


    不远处,因逢辰是急葬于此,墓上尚未浇筑石层,仅覆一层松土,立着一块石碑。是以那两个贼人挖起来,倒也省事不少。


    两人动作麻利,不一会儿便在墓侧挖出一个深坑,竟真的将棺木暴露出来。苏锦绣急忙向下望去,只见雪茫茫一片,唯有树上鸟儿的声响,那小厮竟还未回来。


    回头再看,那两个盗墓贼已取出撬棍,开始撬动棺钉。


    苏锦绣知道自己孤身一人绝难对付这两贼,在此等候小厮和逢寻他们归来才是上策。可这两人显然是老手,盗墓手法十分熟练,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竟已传来棺木滑动的声响。


    听到那声音,她再也忍不住,直接拾阶而上,快步奔了过去。


    那两个贼人正讶异于棺内之物,丝毫没察觉她的到来。


    苏锦绣冲上去,抄起他们丢在一旁的铁锹,狠狠朝着一人的头上夯去,那人后脑勺被击得闷哼一声,当场倒地。


    另一个贼人听到声响,连忙抬头,见是一名女子将自己的同伙击倒在地,顿时怒吼一声,便要上前去抢她手中的铁锹。


    苏锦绣哪里肯松手,想到他们竟让闻时钦死后都不得安息,一股力气不知从何而来,竟一下子将他推开。


    那贼人瞧她眼中有同归于尽的决然,又衣着华贵,料想是大户人家的家属,身后定有不少随从,顿时心生怯意,竟不顾地上的兄弟,连滚带爬地跑了。


    贼人走后,苏锦绣才大口喘着气瘫坐在地上,看着那人头后渗出的鲜血,又惊又怕,泪水不禁滑落。


    随后她望着那半开的棺椁,抽噎着拭去泪痕,踉跄起身。


    双腿早已酸软无力,她好不容易才挪到棺旁,却不敢窥看内里,只是跪倒在旁侧的冻土上,失声恸哭。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护不住你……对不起……”


    两个孩子显然听到了山上的动静,不顾小厮阻拦,硬是跟着跑了上来。他们看到姑姑正哭得伤心,小叔父的棺盖又半开着,立刻快步上前。


    苏锦绣听到脚步声,猛地抬起泪眼,见两个孩子快要跑到跟前,几乎要往棺内瞟,她立刻伸手捂住他们的眼睛,将他们紧紧抱住,抬头对小厮怒道:“连两个孩子都看不住,干什么吃的?”


    小厮连忙跪地求饶,苏锦绣深吸一口气,柔声道:“清銮、清弈听话,姑姑松开手,你们不要往这边看,姑姑怕你们吓到。”


    清銮被捂着眼睛,却懂事地问:“姑姑,那你怎么不捂眼?你不怕吗?”


    怕?


    怎么不怕。


    当时在灵堂上,依循礼制,本当由苏锦绣为他拂目盖棺,可她哭晕数次,终究没敢看他的尸身。


    可此刻,她却对孩子们说:“不怕。不管他变成什么样,姑姑都不怕。”


    苏锦绣将两个孩子交给小厮带走,目送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尽头,才深吸一口气擦干眼泪,做足了心理准备,缓缓转过身来。


    她几乎能想象出棺中景象。


    他面上定是再无半分血色,不知是犹有遗愿睁着眼,还是已然闭眼安息。不知他的发是否依旧鸦黑,面上是否还带着往日顾盼神飞的神采。


    可无论如何,她都该再看他一眼。


    然而,在苏锦绣转身低头,看清棺中情景时,却又瞬间愣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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