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起灵借着侧身站定的动作，将两根修长的手指探进石壁一道细如发丝的缝隙里，指腹顶住内里凸起的石粒，猛地往里一抠。
只有他自己捕捉到那瞬间——墙面传来一丝极轻微的震颤，像有什么东西在石后悄然松了扣。
这细微的动静刚落，身后就炸开一片惨叫。
原本靠在涌道墙上歇脚的几个霍家伙计，身子突然直直往下坠，屁股底下的地面不知何时裂出个黑黢黢的深坑，他们连伸手抓挠的机会都没有，只余下一串越来越远的惊呼，下一秒深坑便“咔嗒”合拢，地面恢复如初，连道裂痕都找不到。
“**！这**屁股底下都藏着杀招？”
胖子猛地蹦起来，伸手拍着自己刚才坐过的地方，手电光恨不得嵌进石缝里，
“幸好胖爷我刚才没敢靠墙，不然现在都成‘坑底游魂’了！”
玛姬一把将汪楚染拽到身后，脚步往后退了两步，目光死死盯着墙面与地面的接缝，声音发紧：“都别碰墙，也别乱踩！这机关是连锁的！”
那边霍仙姑被两个伙计架着背上，花白的头发都在抖，她挣脱开伙计的手，踉跄着冲到张起灵跟前，抓住他的胳膊不肯放：“张小哥，你快想想办法，不能再这么耗下去了！”
张起灵没说话，只是挣开霍仙姑的手，转身往涌道深处走。
他的脚步依旧稳，每一步都踩在地面石缝的正中间，指尖偶尔会在擦肩而过的石壁上轻划一下，像是在确认什么。
众人哪敢耽搁，纷纷踩着他的脚印紧跟其后——刚才那深坑的速度太快，没人敢赌自己能躲过第二次。
汪楚染走在玛姬身边，心却像被浸在冰水里。
她盯着张起灵的背影，脑子里反复回放着刚才的画面，是巧合吗？
正胡思乱想，前方突然亮了些——熟悉的岔路口赫然出现在眼前，左边石壁上，张起灵之前用**刻的浅痕还清晰可见，连刻痕的弧度都分毫不差。
“又、又回来了？”
胖子猛地停住脚，嗓门都变了调，“这破墓道是装了‘走马灯’吗？走了半天绕回原点，玩我们呢！”
霍家的伙计们瞬间炸了锅，有人腿一软差点坐在地上，声音里带了哭腔：“再这么绕下去，不等机关弄死我们，先饿**！”
霍仙姑身子晃了晃，若不是背上的伙计扶着，差点栽倒。
张起灵站在岔路口，眉头微蹙。他蹲下身，指尖在那道刻痕上摸了摸，又起身走到右边墓道的石壁前，用黑金古刀的刀背轻轻敲了敲。
“笃笃”的声响里，混着一丝极轻的空响，可他没说话，只是转头看向众人。
霍家那几个伙计最先撑不住，双手在石壁上乱摸乱抠，指腹磨得通红，连指甲缝里嵌了石渣都没察觉。
他们眼神发直，嘴角扯着不正常的笑，嘴里反复念叨着“机关……肯定在这儿……”，整个人透着股濒临崩溃的癫狂。
“住手！都给我住手！”
霍仙姑气得发抖，拐杖往地上狠狠一戳，“瞎碰只会触发更多陷阱，想送死别拉上其他人！”
伙计们动作顿住，却没收回手，眼里的疯劲没褪——死亡的阴影压得太沉，谁都想抓住点救命的浮木。
汪楚染指尖冰凉。她抬眼看向张起灵，他依旧站在岔路口，侧脸冷得像墓里的青石板，仿佛眼前的混乱与他无关，怀疑像藤蔓缠上心头。
“不能再等了。”玛姬突然开口，声音压过骚动，目光扫过炸毛的霍家人，又落回自己手下，“用**，找石壁最薄的地方炸，强行开道。”
“早该这样！”胖子一拍大腿，立马凑到张起灵身边，“小哥，你看行不？”
张起灵抬眼看他，没说话，只是微微点了下头——那眼神里是默认。
玛姬的手下动作麻利，很快用洛阳铲敲出炸点，量好剂量：“玛姐，只能小范围炸，这墓道结构不稳，怕一炸就塌。”
众人退到最远处的角落，**“砰”地炸开，碎石飞溅中，果然露出个黑漆漆的洞口。
可手电光往里一照，所有人都僵住了——洞口后面，竟是另一道完整的青灰石壁，连上面的云纹都和之前的分毫不差，像是复制粘贴的一样。
“不可能！”玛姬脸色骤变，“再炸！”
第二声、第三声巨响接连炸响，每次炸开的洞口后，都立着一道新的石墙，像无穷无尽的屏障。
霍家的伙计彻底崩了，有人哭喊着“这是鬼打墙！我们出不去了！”，连霍仙姑的喝止都不管用，两个冲动的甚至要冲上去用拳头砸石壁。
玛姬的手下也慌了，互相递着眼色，手指不自觉地摸向腰间的枪，却没人敢乱**喊。
玛姬咬咬牙，突然掏出枪，对着头顶的石壁“砰”地开了一枪！
**震得墓道顶上的石屑簌簌往下掉。
“都闭嘴！”
她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狠劲，眼神扫过骚动的霍家人，“慌有什么用？死不了就给我等着！谁再敢乱**喊，别怪我先崩了他！”
空气瞬间凝固，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声和石屑掉落的轻响。
霍家的伙计僵在原地，眼里的癫狂褪了些，只剩劫后余生的茫然。
汪楚染看向张起灵，他终于动了——缓缓转过身，目光掠过那几个炸出来的洞口，又落回两道循环的墓道上。
心头的不安和怀疑像潮水般涌上来，汪楚染再也忍不住，深吸一口气，快步冲上去，伸手拉住他的胳膊，把他拽到石壁的阴影里——这里刚好挡住后面众人的视线。
“这到底怎么回事？”她的声音发颤，却带着股逼人的执拗，“我们能不能离开这里？你到底在想什么？”
张起灵高大的身子往她身前挡了挡，挡住了远处玛姬投来的目光。
他垂眼看向她，眼底竟藏着一丝极淡的笑意，快得像错觉——她终于又主动找自己说话了，哪怕是带着质问和慌张。
“你说话呀！”汪楚染见他没反应，急得晃了晃他的胳膊，又飞快扫了眼玛姬的方向，妈妈正安抚着慌神的手下，侧脸绷得很紧。
她眼里的担忧藏都藏不住。
张起灵的指尖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腕，那触感温热，他终于开口，声音很轻：“好。”
“好什么？”汪楚染愣了下，没明白他的意思，她又往玛姬那边瞥了眼，眉头皱得更紧。
张起灵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落在玛姬身上，眼神几不可察地沉了沉，然后转回头，盯着汪楚染紧皱的眉头，语气平淡却带着点说不清的意味：“这么担心她？”
汪楚染没说话，心里却翻了个白眼——废话，那是我妈！难不成看着她出事？
她这副嘴硬心软的模样，张起灵看在眼里，眼神骤然暗了暗，指尖摩挲的力道不自觉加重了些。
没等汪楚染再追问，他便收回手，转身走回胖子身边坐下——刚才炸墙时溅起的石屑还散在地上，胖子正用树枝扒拉着，嘴里碎碎念。
“小哥，这真不是个办法。”
胖子见他回来，把树枝一扔，压低声音说，“咱们这儿这么人，万一引来了密洛陀，麻烦就大了。”
他话音刚落，身后的石壁突然传来“砰砰”的闷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石后撞。
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哗啦”一声，石壁竟被撞出个大洞，密密麻麻的身影从洞里涌出来——是密洛陀！
这些绿色的人形怪物一出来就朝着人群扑过来。
“不是吧？！”
胖子吓得蹦起来，手忙脚乱摸出刀具，“胖爷这嘴是被天真附体了？说什么来什么！”
“快上强碱！”
玛姬反应最快，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她身边几个穿白色防护服的手下立马冲上前，手里的强碱喷壶对着密洛陀就喷——可架不住数量太多，喷壶里的液体很快见了底，后面的密洛陀还在源源不断地涌出来，绿压压的一片把洞口堵得严严实实。
“别愣着！拿刀砍！”有人喊了一声，众人纷纷掏出武器，和密洛陀近身搏杀。
墓道里瞬间乱成一团：金属碰撞的脆响、密洛陀的嘶吼、人的惨叫混在一起，地上很快溅满了绿色的黏液和暗红色的血。
张起灵站在人群外围，倒不像其他人那样着急。
他拎着黑金古刀，脚步轻得像猫，密洛陀扑过来时，他只微微侧身就能躲开，偶尔抬手挥刀，刀光闪过，便有一只密洛陀被劈成两半。
他的目光始终落在汪楚染和胖子身上，只要有密洛陀靠近他们身后，他便会不动声色地补上一刀，把危险挡开。
玛姬手里端着**，枪口喷着火舌，**一颗颗打在密洛陀的硬甲上，都能擦出火花。
她皱着眉，心里直犯愁——空间里明明有加特林，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拿出来，太惹眼了，尤其是张起灵还在这儿。
她没把握能瞒过这个心思深沉的男人，更别说现在还得靠他带路出去。
没一会儿，**的**也打光了。
玛姬把枪一扔，抽出腰间的**，转身就砍向扑过来的一只密洛陀。
可她的注意力一半在身前的怪物上，一半在汪楚染身上——女儿刚才被一只密洛陀逼到了墙角，虽然后来躲过去了，可她还是放心不下，时不时要回头看一眼。
就在这时，汪楚染刚躲过面前一只密洛陀的爪子，却没注意到身后还有一只！那只密洛陀的指甲泛着寒光，悄无声息地伸到她后背，眼看就要刺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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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染染！”玛姬眼疾手快，根本来不及多想，猛地冲过去把汪楚染推开，自己却来不及躲，胳膊被密洛陀的指甲划了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绿色的黏液沾在伤口上，瞬间传来一阵灼烧般的疼。
玛姬咬着牙，回手一刀捅进那只密洛坨胸口，怪物惨叫一声倒在地上。
张起灵刚才刚解决完胖子身后的一只密洛陀，眼角余光就瞥见了汪楚染身后的危险。
他瞳孔猛地一缩，拎着刀就要冲过去，可脚步刚迈开，就看见玛姬已经扑了上去。那一刻，他的动作顿了顿，黑金古刀的刀身微微颤了颤。
等他快步冲到汪楚染身边时，那只密洛陀已经倒在地上。
“有没有事？”他伸手想碰汪楚染的胳膊，却被她一把推开。
汪楚染根本没理他，眼里只剩下玛姬胳膊上的伤口。她快步跑到妈妈身边，看着那道深可见骨的口子，红色的血液还在往外面渗，伤口周围的皮肤已经开始发红肿胀。
她的眼眶瞬间就红了，指尖颤抖着扶住玛姬的胳膊，声音发颤：“……你怎么样？疼不疼？”
“没事，小伤。”玛姬强忍着疼，伸手拍了拍女儿的手背，“先找个安全的地方处理一下。”
汪楚染咬着嘴唇，扶着玛姬就往角落走，连个眼神都没再给张起灵。
张起灵站在原地，看着她们俩的背影，手里的刀攥得更紧了。
他之前还打算不出手，可现在看来，再坐视不管汪楚染会出事。
他深吸一口气，眼神骤然变得凌厉，拎着黑金古刀就冲进了混乱的人群。
有了他的加入，局势瞬间逆转。黑金古刀在他手里像是有了生命，刀光所到之处，密洛陀的硬甲纷纷碎裂，绿色的黏液溅了一地。
他的动作又快又狠，每一刀都精准地劈在密洛陀的要害上，没一会儿，涌出来的密洛陀就倒了一片。
“呼……累死胖爷了……”胖子瘫坐在地上，后背的衣服全被汗湿透了，“这玩意儿也太多了，再打下去，胖爷的胳膊都要断了。”
霍仙姑被几个伙计护在中间，倒是没受伤，只是脸色白得像纸。
她看着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大多是霍家的伙计，剩下的几个也都带了伤，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话来。
玛姬的手下也死伤不少，活着的人都累得瘫在地上，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汪楚染扶着玛姬坐在角落，小心翼翼地把她的外套脱下来——胳膊上的伤口还在流血，看着触目惊心。
她从背包里翻出急救包，拿出生理盐水和纱布，手还在抖，沾了生理盐水的棉签刚碰到伤口，玛姬就忍不住皱了皱眉。
“妈，忍忍……”汪楚染的声音带着哭腔，眼眶红得像兔子，紧咬着嘴唇，才没让眼泪掉下来。
张起灵刚走到角落，“妈”这个字就像道惊雷劈在他耳边，他浑身猛地一震，脚步硬生生顿住。
他的目光落在汪楚染颤抖的手上，又顺着玛姬的胳膊往下滑，最终定格在她手腕那淡蓝色的火焰纹身上。
那图案和汪楚染手腕上的一模一样，连火焰的弧度、纹路都分毫不差，只是颜色的深浅不同，，绝不是巧合。
张起灵的瞳孔皱缩，她们竟是母女！
汪楚染缠纱布的动作顿了顿，猛地回头，刚好对上张起灵震惊的眼神。
她知道，他听见了，也看见了。
积压在心里的不安、委屈和火气瞬间涌上来，她狠狠瞪了他一眼，眼神里带着点破罐破摔的狠劲——看就看吧，听见就听见吧！
那一眼，像带着刺，扎得张起灵心口猛地一紧，像被无形的手狠狠抓了一下。他从未见过汪楚染这样的眼神，带着防备，带着怨怼，还有一丝他看不懂的恨意。
汪楚染转回头，不再管张起灵的目光，专心给玛姬处理伤口。
她心里狠狠骂了句：去**隐藏关系！反正这些**概率都要死在张家古楼里，藏着掖着还有什么用？
“染染，别气。”
玛姬感觉到女儿的手劲重了些，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声音很轻，“先把伤口处理好，别的事……以后再说。”
她抬眼看向张起灵，眼神复杂——这个男人，现在知道了她们的关系，会怎么做？
张起灵站在原地，没动也没说话。
他看着汪楚染红着眼眶给玛姬缠纱布的模样，看着两人手腕上相同的纹身，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着。
张起灵脚步往后退了几步，给她们留出空间。
他的指尖在身侧悄悄攥紧，心里乱糟糟的——她们是母女，那之前的很多事，似乎都有了答案。
这个认知像块石头砸进心里，让他原本清晰的计划，瞬间添了几分变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