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往三十二年里,季临收接触过最脆弱的生物是刚出生没多久的五谷。
奶狗小小一只,眼睛还没彻底睁开,对于外界的探索只能依靠嗅觉。
当没有闻到熟悉的味道时,就会黏糊又可怜的哼唧,让人很有保护欲。
然而此时此刻的江忆,却比当时的五谷更让人忍不住怜惜,心疼。
听到他需要抱抱的要求,季临收没有任何一丝一毫的犹豫,直接将手里的镰刀甩飞出去,扎进湿润的泥土里。
“好,抱你。”
男人嗓音沙哑,脚步坚定朝江忆走近,敞开怀抱将人揽住,无声表示自己的态度。
以前从未正儿八经抱过别人,加上江忆瘦瘦软软一个,很容易抱疼的样子,季临收开始没敢用力,像是搂了一颗稍不注意就会流甜水的蜜桃,只敢虚虚将人揽在怀里。
鼻腔里溢满可靠的、令人沉迷的男性荷尔蒙味道,江忆感觉到了依靠和支撑,顿时哭得更凶了。
没多会儿,他哭得像根软面条,抽泣着向季临收求助:“我要滑到地上了,季临收你抱紧一点好不好?”
因为收着劲,季临收身体很僵硬。
但在听到指令的瞬间,他还是下意识用手臂将江忆搂得更紧些。
同时低声半哄着和江忆说话:“现在呢,还滑吗?”
被季临收抱着温声哄是从未有过的体验,江忆贪恋又沉溺于这种感觉。
他抬起胳膊,回抱着季临收劲瘦的腰,手指攥着季临收的衣服,不满足道:“再紧一点。”
他想要那种能把他揉进骨血里的力道。
勒疼他也没关系。
“好,”季临收沉声,“衣服脏了回去我给你洗。”
江忆眼睛湿蒙蒙的,脑子也跟着起了雾气。
他开始没反应过来,为什么季临收要说给他洗衣服。
但很快,他就知道为什么了——滚烫有力的手掌箍到了他的腰背上,将他护得紧紧的。
原来之前季临收因为手脏,一直没有用手掌碰他。
从季临收身上感受到了慰藉,江忆慢慢没了哭意,他脑袋靠在季临收的脖颈上,听着季临收强有力的心跳声,小小说了句:“季临收,谢谢你,你今天简直就是我的主心骨。”
江忆能一个人冷静处理好所有工作上的事情。
无论是突发情况,还是刻意刁难。
但他却没办法在这样阴雨的天气里,一个人只身前往来面对奶奶的坟茔。
光是想到以后再也没办法见奶奶对他笑,再也没办法听到奶奶唠叨他,他就好悲伤,心里也跟着下一场不会停止的连绵冬雨。
“不用总是对我说谢谢,”季临收用手背代替手掌,轻轻抚摸江忆的发顶,“我自愿,且乐意。”
“季临收……”江忆轻而缱绻地唤着季临收的名字。
他好想在此刻问季临收是不是喜欢他,要不要和他在一起。
但又有另一股同样强烈的情感阻止着他的不理智。
因为他知道,他现在越来越喜欢季临收,他接受不了季临收会拒绝他的可能性存在。
他能做的,只能等。
等某一天,季临收自己开口,明确表达也喜欢他。
“嗯?”季临收沉声反问。
江忆皱皱鼻子:“不用抱我了,我调整好了。”
其实是他想擦眼泪擤鼻涕了。
再晚一点,季临收的黑衣服就埋汰得没眼看了。
季临收缓缓松开手,眼神关切又小心的去看江忆的脸。
江忆立马抬手挡脸,声音闷闷的,有点不好意思:“我哭得很丑,不要看。”
一只手挡着,另一只手在兜里摸卫生纸。
江忆庆幸,还好他有带纸出门的习惯。
确定他情绪稳住了,季临收便没那么着急。
甚至还起了点闲心,视线透过指缝去看他哭得薄红的眼尾和嫣红的唇肉。
“不丑。”季临收淡声说。
江忆单手和卫生纸斗智斗勇,把塑料口袋扯得簌簌作响,没听清楚季临收说了什么。
他疑惑抬头:“你刚说什么?”
季临收神情专注认真,没有敷衍的重复:“不丑。”
“你哭得不丑。”
或者说,很漂亮。
清透干净的皮肤上染着薄红,如同一块粉嫩的上品芙蓉玉。
江忆抿起唇瓣,桃花眼里含着还未散尽的水汽。
他没说话,只一味用自己最漂亮的角度和表情对着季临收。
他受不了季临收有些时候过于真诚的直球。
每次季临收用那种“我说的是真心话”的眼神看他,他都想直接亲上去。
细雨无声,滴落进眼睛里,激起细密的刺痛感。
江忆表情瞬间破功,略为担心:“好像又下雨了。”
季临收一直低头看他,没注意。
听他这样说,也抬头去看。
阴沉的天幕确实又在往下掉落连绵细小的雨线。
季临收弯腰拔出镰刀:“一时半会儿应该不会下特别大,我们搞快点就好。”
江忆也认真起来,后知后觉去找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他手里滑落的棍子。
分工合作,季临收除完草,江忆也撬好了紫花地丁。
季临收拿起砍刀当锄头,三两下挖出几个大小合适的泥坑。
“你来种吧。”季临收让开,把发挥空间让给江忆。
江忆抿唇冲他笑笑,认认真真将花种好。
搓搓手掌上干涩的泥土,江忆仰头看天:“或许种花正合适。都不用特地浇水,老天爷自然会帮我们。”
季临收看他,没看天:“是的。”
种完花,季临收把带上来的矿泉水拧开,招呼江忆:“过来洗手。”
江忆搓着掌心:“会不会很浪费?”
季临收只说:“不浪费,本来就是专门带上来给你洗手用的。”
江忆小孩儿心性冒出来,执着说:“那我再把泥巴多搓掉些,少用一点水。”
“行。”季临收不催他。
搓到再不掉渣,江忆把手摊平,眼巴巴看季临收。
季临收懂了,对准他的掌心,慢慢把水流淋下去。
两人配合得当,洗完一双手,水还有大半瓶。
江忆甩甩手,伸手去拿水瓶:“我给你倒。”
季临收想说不用,但对上那双坚持的桃花眼,又没说什么,老实将手伸了出来。
他手掌大,手上除了有泥还有青草汁,洗起来比江忆费劲些,最后一瓶水用完,才堪堪将他手洗干净。
但到底是洗干净了,江忆满意:“搞定。”
他抬眼去看季临收,强调道:“我们要同甘共苦。”
季临收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说。
承诺点头:“同甘共苦。”
一切准备工作做完,就来到了最后的祭奠环节。
江忆把打了孔的成沓黄纸一张张耐心撕开,摆成松散的小堆。
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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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他说过,只有这样不偷懒的方法,才能让黄纸完全燃烧,地下的亲人才能收到完整的钞票。
小时候他不懂奶奶为什么要强调这个。
现在,奶奶走了,他懂了。
他害怕自己撕的黄纸没有燃透,插好香烛后,他就蹲在旁边守着,闻着呛人的烟火气,看着黑烟和黄纸的灰烬遥遥远去。
眼睛被浓烟呛出泪水,看不清楚,江忆求助望向季临收模糊的身影。
“可以帮我看看燃透了吗?”
季临收说好,拿了一根木棍,一点点把没燃到的小块儿纸钱赶到火星上,确保所有黄纸化成灰烬。
“放心,完全燃透了。”
看见江忆通红的眼眶,季临收心里不是滋味,学着老一辈的说法劝慰他:“烧纸钱的时候火星子飘得高,说明奶奶很高兴你今天来看她,她会在下面好好保佑你的,你在上面也要好好生活。”
这话一出,江忆彻底绷不住了。
他哭着对墓碑三鞠躬,又跪下虔诚地磕了三个头。
站起来时有些发晕,最后一鞠躬,是季临收扶着他完成的。
靠着季临收站了会儿,江忆擦干净眼泪:“我没事了,可以点鞭炮了。”
季临收轻声说:“我拜一下再去。”
江忆没想到季临收会这样说。
他呆呆站在一旁,看着季临收眉眼肃穆,动作缓慢而庄重地完成了和他刚才一样的跪拜仪式,然后带着一膝盖的黄泥青草汁,背影可靠地拎着一串鞭炮走远。
走出几米的距离,季临收把鞭炮展开。
准备点燃前,他高声对江忆说:“背过去,捂好耳朵。”
江忆点点头。
却没有照做一点。
季临收点燃引线转头,发现江忆仍然站在原地,直勾勾看着自己的方向。
那一刻,心底涌出说不尽的燥意。
想也没想,季临收跑成一支离弦的箭,赶在碎裂鞭炮之前,先一步到达了江忆身边,粗糙发烫的手捧住江忆的耳朵,将江忆整个人牢牢护进自己的怀里。
同一时间,江忆也在动。
他把手从缝隙里钻出来,摸索着找到季临收冰凉的耳朵,覆了上去。
鞭炮不知炸了多久,呛鼻硝烟味在空气里飘得到处都是。
一切归于平静,两人却默契的没有动。
而是维持着这个别扭奇怪的姿势,和对方说话。
季临收所有的火气和愠怒,都早在江忆捂住他耳朵的瞬间烟消云散了。
此刻他只剩下无奈:“为什么答应了我却不照做?”
江忆眼眸亮亮的,润润的:“因为我们要同甘共苦呀,你当时的处境可比我危险多了。”
季临收嘴唇动动。
但他又无法辩驳,因为他确实和江忆有同甘共苦的承诺。
笑得纯净,江忆伸手将季临收头顶的红纸碎片捡掉:“季临收,谢谢你赶回来保护我。”
季临收目光沉沉,眼疾手快攥住他下落的手:“但你还是受伤了。”
莹白手背上,一块被鞭炮崩出来的红痕无比显眼。
季临收沉声补充:“因为帮我捂耳朵。”
“没事的,都没破皮,只是红了一点,要不了多久就消了。”江忆随意笑笑。
季临收没说话,眼里是淡不去的自责。
想钓季临收是真,但不喜欢看季临收内疚也是真。
朝季临收眨眨桃花眼,江忆轻笑说:“你要真过意不去,给我吹一下?”